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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rapper,可能很多人腦海裡蹦出的形象都是自信滿滿、又拽又兇,類似於粉絲已過千萬的明星GAI。不過即將上臺的21歲男孩Subs看起來不要說強硬了,聲音都在瑟瑟發抖。鏡頭切回賽前籌備,Subs連帽子都不好意思拿掉。節目組的畫外音循循善誘:「你要是能駕馭緊張的話,你才是真正的強者。」
內向的年輕人,缺乏成熟的技巧,但在歌裡描繪出詩意的理想世界,「畫一座舒適的城/讓所有人找到了歸宿/畫一個平等的神/把這山河噴湧著匯入。」等他唱完,成都CDC說唱會館的馬思唯說:「我開始懷疑我自己了,難道你所以為的說唱的樣子就是對的嗎?」
Subs演唱《畫》
評委馬思唯
鮮明「人設」、反轉故事線,再加上一首悅耳的hit song,這些都是音樂綜藝的好看要素。B站的這檔《說唱新世代》9月開播以來,四期播放量達到1.6億,彈幕數超過310萬,豆瓣評分從8.3漲至9分,超過愛奇藝《中國新說唱》第四季的4.9,以及芒果TV新綜藝《說唱聽我的》的7分。
從綜藝市場佔有率來看,根據云合數據,《說唱新時代》仍然落後於同期的《中國新說唱》,但多天日榜已經擠進「優愛騰芒」中間排至第八位。對於用戶數量更少的B站來說,這已經是目前表現最好的一檔自製綜藝。
節目的可看度歸功於幕後團隊的製作能力。B站找來了因為《極限挑戰》而知名的「網紅」綜藝導演嚴敏——也就是跟Subs說話的那個畫外音,彈幕裡刷起的「嚴導」。
導演嚴敏
2017年,愛奇藝《中國有嘻哈》第一季的大獲成功基於「第一個吃螃蟹」的眼光,把中文說唱文化從地下推到了大眾面前。在此之後,各平臺紛紛看到了「青年亞文化」的甜頭,街舞、電音、極限運動、樂隊……各類綜藝應有盡有。但如果從節目製作層面來評價,其實《中國有嘻哈》幾乎就是照搬了韓國Mnet電視臺的知名綜藝《Show Me The Money》,在原創性上並無建樹。到了第四季,《中國新說唱》雖然仍有熱度餘韻,但沒有實質變化的賽制顯得陳舊,最大的娛樂噱頭是找來「土味網紅」藥水哥和Giao哥參賽。
《中國新說唱》Gai和Giao哥
今年,在嘻哈已經完成了「基礎掃盲」的前提背景下,芒果TV的打法是直接把一檔圈內比賽改頭換面——《說唱聽我的》實際上就是圈內比賽「Listen Up」的大眾化版本。這是一個由Hip-Hop品牌「嘻哈融合體」從2016年起打造的比賽,本身號稱是「說唱界黃埔軍校」。《說唱聽我的》也延續了「專業性」的設定,沒有找流量明星當導師,而是請了法老、彈殼、艾熱、派克特等圈內知名rapper。最後奪冠的JD也被稱為「技術流中的技術流」。
《說唱聽我的》法老cypher表演
相比之下,《說唱新世代》通過「生存遊戲+比賽」的賽制,大幅增加了劇情真人秀的比重。簡單概括下遊戲規則:所有選手都住進一個類似廠房的「說唱基地」裡,每個人通過比賽贏得虛擬貨幣「嗶特幣」。住宿環境被分成一二三四環,住一環能睡落地窗單人床,吃鮑魚自助餐,四環只能睡大通鋪、吃盒飯。這麼做當然不是真要分出「貧富差距」,而是增加劇情可看度。就像網友的調侃:「看《說唱新世代》相當於在看《中國有嘻哈》+《歡樂喜劇人》+《脫口秀大會》+《生財有道》。」
這也是嚴敏團隊的擅長所在。嚴敏是學戲劇出身,對真人秀的理解是應該效仿「結構性喜劇」:「通過人物的理想和現實,矛盾和推進,以求不同人物之間產生相互的衝突,構成喜劇性」。《極限挑戰》第一季被稱為「2015年度真人秀」,塑造出「羽扇綸巾黃磊、狡猾通達黃渤、坑蒙拐騙孫紅雷、呆摳蠢萌王迅」的經典綜藝人設。嚴敏本人也作為節目裡「老是搞事情的導演」,留下了記憶點。
《極限挑戰》
從呈現效果來看,儘管《說唱新世代》與《極限挑戰》比賽性質不同,但是真人秀內容都以展現人物群像為目標。rapper們有自由發揮的空間,每天變著花樣鬧騰。比如說一二三四環之間明明是封閉的,但是斯威特就是能溜到一環去蹭吃蹭喝,表示可以帶著節目組走一遍路線,於是他一出現彈幕就刷起「老江湖」。TY管自己叫「帥哥說唱」,為了維護形象拒絕參加cypher(接力說唱),被他自己的粉絲吐槽「充分展現遇到困難就放棄的優秀品質」。「殭屍」姜雲升除了會說唱還會算卦,「三天門下天師道清微派弟子」的傳聞不知真假,但跟黃子韜開賭總是能猜對。TY跟姜雲升是老友cp,而TY表現友情的方式主要體現在隨時隨暴力壓迫。
TY和姜雲升
今年除了B站的《說唱新時代》,嚴敏同時也擔任了騰訊視頻《德雲鬥笑社》的導演。《德雲鬥笑社》的定位是德雲社的內部團綜,也採取了一套玩遊戲+花式相聲比賽的流程環節,讓相聲演員一邊競爭一邊產生笑料。
《德雲鬥笑社》于謙
《中國新說唱》招攬到最「大牌」的參賽陣容,有像李佳隆、萬妮達這樣本身微博粉絲就上百萬的明星級rapper。而《說唱新世代》除了TY、姜雲升等少數幾個人外,很多95後新人的情況與Subs類似,在圈內的知名度都很低。「魚翅」其實是北京一家新媒體公司的視頻總監,才玩了一年半說唱。這也是為什麼一開始有網友吐槽「《新說唱》的節目組對不起選手,《新世代》的選手配不上導演」。第一集的開場cypher接力比賽裡,大家的表現普遍「拉胯」,很多人的技巧水準也遭到馬思唯的質疑。
不過尷尬的局面隨著下半集的公演水準而產生「反轉」。節目組可能也考慮到了選手知名度上的弱勢,從賽制上捨棄了「由弱到強」的從海選到決賽的通用路程,而是從第一次公演就讓選手演唱拿得出手的代表作。
女rapper於貞一首討論女性議題的《她和她和她》,在B站獲得300多萬的播放量。這首歌取材自於貞身邊朋友的經歷,歌裡唱了三個女孩,職業分別是醫生、律師和翻譯,反映出女性在職場中遭遇的不公平。
於貞在接受採訪時談道,這首歌的創作經過了與導演組的打磨。嚴敏在聽到這首歌時認為戲劇衝力不夠,應該更深入人心,建議她「就得給他們來這麼一下,上價值」。於是她在最後一個場景裡寫了一個女孩去市裡最有名的律所面試,排隊等候的清一色都是男生,「她慢慢吐了口氣/靠實力站在這裡/相信法律總有公平」。
於貞《她和她和她》
從曲風定位上,《說唱新世代》打出「萬物皆可說唱」的口號概念,強調每首歌都要有與現實相關的話題,都得「上價值」。陳近南的《來自世界的惡意》唱給抑鬱症患者,聖代的《雨夜驚魂》唱的是校園暴力,生番的《三十而立》唱了年齡心境,姜雲升的《反抗》唱了身為嘻哈歌手的生活煩惱。
第四期裡C-Low的《一塊膠布》令人印象深刻,歌名讓人想到崔健那首經典的《一塊紅布》。歌詞唱道:「竹板這麼一打啊,我說不出想說的話。當你用一塊膠布這樣黏上我的嘴,你是否還感到害怕,爸爸?」這首歌是抽象的隱喻,諷刺的是2018年中文說唱的「至暗時刻」。當時由於PG One帶出來的一系列風波,嘻哈等亞文化藝人被命令不能登上主流舞臺。這也是為什麼嘻哈這個詞現在都不提了,只能提說唱。
C-low《一塊膠布》
說唱歌手小老虎、徐真真以及黑撒樂隊主唱曹石的評價
不同年紀、性別、背景的rapper們帶來不同的表達,這本身也符合嘻哈作為「街頭叛逆之聲」的精神追求。判斷一首歌的好壞,要聽flow(咬文嚼字的方式)夠不夠流暢、tone(腔調)有沒有魅力、punchline(點睛之筆)精不精彩,也要看有沒有「real」的價值輸出。正如黑撒樂隊的主唱曹石的評價:「黑怕文化的特性越來越少,旋律說唱的比例不斷增加,使得《中國新說唱》越來越缺失特色,逐漸變成了一個平庸的『唱歌比賽』。與之相比,隔壁的《說唱新世代》無疑更接近街頭,也順理成章獲得更好的口碑。」
作為一家從二次元文化起家的視頻網站,「小眾」一度是B站的定位。但B站希望分得更大的蛋糕,已經逐漸變成了一家面向更廣泛青少年群體的視頻網站,自2018年上市後更是不斷嘗試「破圈」。內容也變得越來越雜糅,動漫、遊戲還遠遠不夠,還得有影視、紀錄片、MV、綜藝……
CEO陳睿對外強調,用戶增長是今年業務的重中之重。願意做一檔「SS級」投入的《說唱新世代》,也是B站「破圈」野心的其中一步。
周播綜藝對於視頻網站來說,本就是用戶拉新、廣告招商的必爭之地。如果能打造出頭部綜藝,就可以在幾年內都持續做下去。B站已經推出過多檔自製綜藝,其中規模較大的是脫口秀領域的《故事王》,2018年第二季時與笑果文化聯合出品,找來李誕、池子、易小星等人做嘉賓。只是這檔節目反響平平,播放量只有不到千萬,在站外基本沒有水花。
《故事王》
B站曾經嘗試在動畫當中增加貼片廣告,但被指與「正版番劇永遠不添加貼片廣告」的承諾相悖,遭到用戶大規模聲討。從彈幕反應來看,用戶們對於綜藝中出現廣告則適應得多。《說唱新世代》拿到聚划算的冠名,除了通過正常的中插廣告來實現廣告露出,還給選手發放「章魚小包」來達到效應。
至於《說唱新世代》能不能實現盈利,B站沒有公布成本和收入的對比,很可能也根本不在計劃目標內。畢竟業內的共識就是:一般難以指望第一季就回本。有一檔口碑不錯的自製綜藝,對於B站的意義也類似於給投資人的證明:多了一條賺錢的路。
不過《說唱新世代》能否真正成為品牌季播綜藝,現在來談還為時尚早,關鍵也在於後續能否保持口碑不掉線,能否還有更加「出圈」的好歌出現——這也是觀眾對這檔節目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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