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黑幫風雲:真人無間道時刻在上演

2021-03-02 國家人文歷史

墨西哥的黑幫往事,可能要追溯到20世紀上半葉。

1920年-1933年間,美國實行禁酒令,一時間,巨大的市場「灰色」需求將酒精抬升到天價,由此催生出一批好勇鬥狠、無視法紀的墨西哥幫派,在利益面前為走私酒精鋌而走險。

到了20世紀90年代,哥倫比亞政府打擊販毒團夥,哥倫比亞境內的毒品集團舉步維艱,不得不將目光瞄向墨西哥這個司法相對薄弱的地帶,通過將毒品經由墨西哥走私到美國的方式,獲取大量利潤。

而原本依靠走私酒精獲利的墨西哥黑幫,便「順理成章「地成為了這個黑色生態鏈中至關重要的一環,「協同」墨西哥政府、美國政府、美國警局一起,交織成一幅「美洲人間世「。

2001年,墨西哥境內與毒品暴力相關的死亡案件僅有1080起,到了2010年,這個數字飆升到了1.1萬,毒品暴力案件遍及墨西哥全境,平均每天有7人喪生。


一個月前,美國檢察院公布了當時轟動全美的聖地牙哥大規模販賣古柯鹼案件的部分細節,美國海軍陸戰隊退伍老兵安吉爾(Angel Dominguez Ramirez Jr.)被指控為此案的大毒梟。

在對安吉爾(Angel Dominguez Ramirez Jr.)販毒組織的調查中,美國檢察官辦公室在最近的一份法庭文件中揭露:「本次案件中,墨西哥政府,當地警察局,聯邦警察局和軍方都被查出了前所未有的腐敗現象」。

本案涉案人數超過41人,據傳繳獲的古柯鹼達5噸(約11000磅),毒資超過900萬美金。

據檢察官表示,安吉爾(Angel Dominguez Ramirez Jr.)販毒組織的毒品來源於秘魯、委內瑞拉、厄瓜多,經由美國中部地區,流入墨西哥的恰帕斯。法院文件稱,涉案古柯鹼由船隻、飛機和商用汽車在加利福尼亞州和德克薩斯州邊境進入美國領土,最終運往墨西哥。

在部分公開的判決書中,檢察院表示,該組織還建造了反向通道將毒資從墨西哥運回美國南部。

說起安吉爾這個人,可謂大有來頭。

他少時加入美國海軍陸戰隊,在戰爭中傷了一條腿,從此跛行。退役後,依靠退役海軍陸戰隊隊員的身份加入美國國籍,隨後加入墨西哥臭名昭著的黑幫——洛斯哲塔斯(Los Zetas),並接受軍事訓練,安吉爾的綽號「Zeta  39」也是從此得來。

Zeta 39 和《水滸傳》的排名類似,安吉爾做的是第39把交椅。

而Zeta 1則是阿爾圖羅·古茲曼·戴森納,也是退伍老兵出身,1999年,由於被墨西哥官方冷落,硬是帶領30名墨西哥陸軍空降特種部隊士兵投靠了當時的黑幫——海灣卡特爾。

海灣卡特爾的時任老大是奧賽爾·吉倫,阿爾圖羅帶著30名最初的弟兄充當了奧賽爾·吉倫的打手團。畢竟是受過專業軍事訓練,阿爾圖羅很快打下一片天地,贏得了奧賽爾·吉倫的信任。

壯大後的海灣卡特爾迅速崛起,成為墨西哥第一大幫派,幾乎壟斷了當時墨西哥至美國的毒品貿易。而奧賽爾·吉倫本人,更是成為當時墨西哥-美國-美洲黑道炙手可熱的人物。

然而樹大招風,2003年,吉倫在美國和墨西哥警方的密切配合下被捕,至今仍在坐牢。

吉倫一倒,他手下的小弟們紛紛開始爭權,他留下的龐大生意及與之相對的權力真空,帶來了貪婪與廝殺。

很快,Los Zetas 也開始逐漸脫離海灣卡特爾,自立門戶,建立了自己的毒品貿易體系。

2010年,雙方徹底決裂,墨西哥黑幫形成洛斯哲塔斯(LosZetas)和錫那羅亞(Sinaloa)二足鼎立的態勢,雙方對塔毛利普斯和新萊昂地區的爭奪,是當時最為血腥的修羅場。

而安吉爾這樣一個Zeta 39,是如何成為墨西哥黑幫的後起之秀的呢?這就不得不提到他身後的「貴人「及與之相關聯的白道。畢竟,美墨邊境走私背後龐大的毒品市場,黑白兩道都想分一杯羹。

伊萬·雷耶斯·阿爾扎特(Ivan Reyes Arzate),既是墨西哥警局的最高指揮官,也是敏感案件調查部門的最高級別成員,作為美國執法官員曾經的聯絡員,對案件的一些重要信息了如指掌。

雷耶斯身居要職多年,對美墨邊境的毒品貿易瞭然於胸,他就像是無間道裡的「黃警官」,為了剷除倪家人,也在黑幫布了棋子,而這個棋子就是安吉爾。

彼時正是2006年,墨西哥新任總統卡爾德隆上臺,墨西哥政府一改往日的溫和作風,實行「砍蛇頭」政策——全力抓捕販毒團夥首腦。然而每除掉一個首腦,就會有數個新首腦冒出頭來,這些新首腦無一不變本加厲、暴虐無道,以此方式樹立權威。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雷警官的「棋子」安吉爾終於兌現了他的價值。

彼時的安吉爾還是 Los Zetas 的一個小頭目。因為吉倫被捕,墨西哥黑道進入了前所未有的無序狀態,綁架、勒索、殺人、械鬥,安吉爾目睹著自己幫派的弟兄們一個一個慘死,他意識到如果要活下去,就必須自己創出一片天,「江湖道義」被他拋之腦後。

他向雷耶斯提出,自己可以向聯邦警察提供有關墨西哥塔胡利帕斯海灣州現任首領的罪證,協助警方抓捕現任團夥首領。

而雷警官則相信:若該首領被捕,讓看起來不那麼暴力的安吉爾在其轄區內「稱王「,會是讓事態平息的好辦法。

安吉爾正是如此打下了江山,他深知政府已經意識到問題,並力求減少暴力事件的發生,便開始順應時勢,藉助政府力量,安排了一出出「借刀殺人」的好戲。

當時的墨西哥警方已為處理大量惡性暴力事件焦頭爛額,便間接「默許」了雷警官和安吉爾的這齣戲碼,還安排警方力量幫他剷除異己、鞏固勢力。

只不過,雷耶斯比《無間道》中的「黃sir「做得更絕,也更貪心。

安吉爾曾多次給予其高額「回報」,雷警官一手收受他的賄賂,一手向警方提供安吉爾告知自己的「內幕」以便邀功,可謂左右逢源,如魚得水。

但隨著安吉爾販毒組織在墨西哥勢力的愈發龐大,墨西哥政府無法再對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與美國緝毒局(DEA)共同展開對安吉爾販毒組織的抓捕行動。

在一次即將觸及安吉爾販毒團夥核心成員的抓捕行動中,為了保障安吉爾的安全,雷耶斯向他透露了美國緝毒局秘密線人的線索,致使線人身份暴露,不得不緊急退出抓捕行動,而當局也為了保障線人的人身安全,向安吉爾支付了超過100萬美元的贖金,保下了線人的小命。

如此,安吉爾繼續順風順水地經營著自己的幫派。但令雷警官沒料到的是,迅速崛起的安吉爾也逐漸露出了他的牙齒。

根據警方截獲的通訊記錄顯示,安吉爾和另外一名未透露姓名的同夥早就知道雷耶斯先前與另一墨西哥販毒團夥的合作關係,並威脅說,如果不合作,就把這件事捅給聯邦警察局,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在美國警方與墨西哥當局對案件展開聯合調查後,終於懷疑到墨西哥警局中的「內鬼」,並最終將目標鎖定為雷耶斯。

一次執行任務時,美國緝毒局一位警長給雷耶斯發了一張在坎昆拍攝到的監控照片,並給了他一個公寓地址及一個安吉爾常去的餐廳信息,命令雷耶斯所在的部隊對安吉爾販毒組織的會議進行監聽。

根據警方後來截獲的監聽記錄顯示,一位綽號叫做「阿亞拉」的人(後被證實為雷耶斯),把監控照片發給了其中一名販毒者,並暗示他要低調行事,「你現在是DEA的目標」。

「阿亞拉」還警告該販毒者停掉當時用的手機,「我建議你最近小心一點,把原來的通訊設備全部換掉,免得DEA監控定位找到你。」

但隨著警方越逼越近,雷耶斯逐漸意識到事情敗露,遂於2017年2月向芝加哥警局投案自首並尋求保護,同年11月,他被判入獄40個月。

根據芝加哥方面後來發布的一份長達42頁的刑事指控,雷耶斯作為墨西哥敏感部門最高級別的長官,在長達八年的時間裡,貪汙腐敗,勾結販毒組織。早在2009年,他便與貝爾特蘭萊瓦勾結,且由於透露警方關鍵線人信息,導致線人被戕害.

2019年3月4日,芝加哥當局終於曝光了毒梟安吉爾和其他8名同夥的身份信息,然而,仍有超過25名涉案人員的姓名尚未被公開.

至此,這部墨西哥黑幫販毒大案暫時落下帷幕,但究竟還有多少個雷耶斯、墨西哥與美方警察到底還有多少高官涉案,我們或許永遠不得而知。

或許,這起案件也應了那兩句古老的墨西哥民諺,「即使是狗,有了錢也會跳舞。每個人都有他的價碼」。美國毒品「需求」這一龐大的金山,讓眾多亡命之徒勇於鋌而走險,而貪婪最終讓每個人走向毀滅。

至於「墨西哥黑幫何時會消亡?」這個問題,另一句墨西哥民諺似乎也給出了答案:「雜草永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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