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用她的演技,狠狠扇了我一個巴掌。」
《風平浪靜》監製黃渤一開始反對宋佳出演潘曉霜,擔心宋佳自身的強大氣場會蓋過章宇,也不太符合劇本上的溫婉形象。
宋佳回他:「角色是塑造出來的」,很快,她的表演就「打臉」了黃渤。宋佳回憶說,「他後來看完第一次粗剪,就給我發微信,他說太棒了,太牛了。」
看過《風平浪靜》的觀眾,無不誇讚電影裡的愛情戲,章宇和宋佳這對組合也產生了意想不到的化學反應。
尤其是宋佳,她就像在風平浪靜中兀自捲起的浪花,在風捲雲湧中任由飄蕩的野草,在一眾男人戲裡自顧自地舒展、盛放。
從憑藉《懸崖》《蕭紅》分別拿下電視劇和電影類的最佳女主角獎,到《師父》《風中有朵雨做的雲》《風平浪靜》的演技三連發,宋佳的銀幕魅力真的越來越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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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 | 宋佳:我用《風平浪靜》「狠狠扇了黃渤一巴掌」
Part 01
潘曉霜
拍《風平浪靜》之前,宋佳剛演完《風中有朵雨做的雲》裡的林慧,一個被殘酷命運裹挾,備受摧殘的苦情角色。
宋佳說她演得太累了,身心俱疲,導演李霄峰找她時說了個理由:我就想讓你舒舒服服,輕輕鬆鬆的拍一部電影。《風平浪靜》裡的人物處境都無比沉重,唯有潘曉霜例外。
她是一抹輕盈的亮色,是一束突然直射而來的亮光,為深陷命運黑洞的宋浩帶來色彩。潘曉霜「拯救」了宋浩,宋佳和章宇詮釋的「女追男」戀曲,似乎也「拯救」了整部電影。
「我好多年沒演過這種很乾淨、很純粹、很有質感的愛情戲,這一次就拍得特別舒服。再加上我的對手是章宇,我很喜歡他,他是非常好的演員,我們配合默契,是一次很完美的合作。」
宋佳的表演狀態特別鬆弛,吃火鍋時的試探對話,在雨夜破車裡撐傘,在收費站的求婚、喝酸奶,很多戲都是即興而來。每一場她也都演了好多個版本,任導演後期挑選。
宋佳在求婚戲時主動親吻章宇,幫他擦拭嘴角的酸奶,「演完之後導演來了,說這個會不會太甜了,有點像偶像劇,我就換一種方式演。」
電影最終採用了最初的NG方案,宋佳理解這樣的選擇,如此以來也更有了深意:「那個時候越甜,曉霜越熱烈,其實映襯的是章宇(宋浩)越悲劇。」
「曉霜一定是一抹亮色,她亮到什麼程度,是100度,200度,還是50度,這個分寸是要掌握好的。」宋佳在即興表演中也帶有層次設計,片中的幾處細節,就極有可供解讀的意味。
章宇送她回家後,她在廚房突然嗅了嗅指尖;闖入章宇家後,她自己抓起花生吃。當愛情來臨時,那些失去的嗅覺與味覺仿佛全都回來了,也都成了欲望與上癮的象徵。
宋佳吃火鍋看向章宇時是含蓄的,轉頭唱起《愛情恰恰》是自在、潑辣的,一身紅裙搖曳生姿,熱情似火。她第一次故意擋章宇的車,第二次就故意放他走,對他說「一路平安」,欲擒故縱的神情與姿態,細膩、鮮活。
片中,潘曉霜對宋浩說起15年前看到他光著上半身在暴雨中騎車的場景,臺詞極好,她說道:「我心裡想,天啊,這不是宋浩嗎,跟個傻子一樣,一點也不像在學校裝逼的樣子。當時我就覺得,沒有人是完美的。」
潘曉霜看到暗戀對象、好學生宋浩的叛逆模樣,15年後,她又步步緊逼,卸掉了宋浩的「偽裝」。她愛這個男人,是因為看到他的好,也是因為看到了他的弱。
電影最後,宋浩自殺,潘曉霜穿回他們初次約會時的紅衣裳,她帶著孩子,最後一個鏡頭微微一笑,感受不到她的任何怨恨與委屈。宋佳說:「曉霜是完全懂得他,完全理解他,我覺得她甚至有一絲為我自己的男人選擇這樣的方式,有一點點小小的驕傲。」
宋佳演繹的潘曉霜熱烈、果敢、靈動、奔放,在充斥罪與罰的故事空間裡,她好像自己就破開了一片廣闊自由的天地,綻放出了花火。
Part 02
最佳女主角
宋佳的好戲,是從十五年前的《好奇害死貓》開始的。黑色懸疑片裡的「蛇蠍美人」,婚姻情節劇裡的「第三者」,她是男性凝視目光下欲望的全部化身,危險又迷人。
出場第一鏡,就有一派風情萬種的氣場和架勢。小貨車馳來,宋佳坐在後廂裡的紅色沙發上,獨自一人,長腿翹著,香菸叼著,慵懶吐出煙霧。帶著全部家當,她要把美甲店明目張胆地開到出軌情人的住處樓下。
《好奇害死貓》宋佳劇照
天賦的風姿綽約,可再美的軀體放諸銀幕也可能淪為千篇一律。但宋佳有靈性,用她的隨心所欲與大大咧咧的脾性豐滿了角色梁曉霞。
胡軍無情拿出分手費,宋佳坐在碼頭邊,雙腿敞著,吃著烤串,不時用手擦拭嘴角,風吹亂發,氣勢逼人的模樣漸消。她不看胡軍,轉頭望向遠處,越是顯得不在意,越是顯出她的脆弱不堪。宋佳用一種強裝鎮定的姿態,一下子就演繹出了這個女人遭遇的悲情。
你以為她是有毒的天蠍,她卻會蟄傷自己,你以為她是驕傲的玫瑰,她卻會把刺都拔掉,轉強為弱。《好奇害死貓》的梁曉霞是宋佳的銀幕起點,後來她演的許多戲,也都是這類女性角色不同面向的延伸。
「有一場我和宋佳的感情戲,我臨時想這麼拍,宋佳說軍哥我隨你。拍這種戲如果對方有顧慮,我會馬上感應到,宋佳完全沒顧慮,一條直接就過,她對角色的詮釋非常到位。」搭檔胡軍透露,拍完《好奇害死貓》,他馬上就跟經紀人說一定要籤她,「這個演員可了不得!」
從《好奇害死貓》嶄露頭角,很多觀眾對宋佳留下的印象只是「性感」,宋佳不服,她說:「我當時覺得性感是罵人的詞,為什麼大家沒有關心我的演技,我是個女演員,而要討論我穿的是什麼,所以我非常倔強和任性,那我就要穿大棉襖去演《闖關東》,我要演《懸崖》。」
《闖關東》在全國掀起收視熱潮,宋佳飾演的鮮兒愛情坎坷,歷經磨難,苦情形象獲得觀眾同情,宋佳憑藉這個角色走入千家萬戶。
宋佳在《闖關東》中飾演鮮兒
褪去性感豔麗的美貌,她在電視劇《懸崖》中飾演稚嫩的地下工作者顧秋妍,與張嘉益扮演假夫妻,兩人在表演上相互成就,宋佳獲得了第18屆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最佳電視劇女演員獎。
這一屆獎項競爭激烈,宋佳面對的對手有大熱劇《甄嬛傳》的孫儷、《步步驚心》的劉詩詩,有資深實力派奚美娟和蔣雯麗。
《懸崖》
奪下「視後」,她又以傳記電影《蕭紅》打敗了《一代宗師》的章子怡和《萬箭穿心》的顏丙燕兩位奪獎大熱門,拿下第29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女主角獎。
評委會頒獎詞稱讚她:「通過細膩的面部表情,豐富的肢體語言,成功詮釋了民國女作家蕭紅一生的倔強和執著,把蕭紅追求愛情,嚮往美好生活,關注現實以及敢於文學創新的品性,遊刃有餘地表現出來,展現了強大的塑造角色的能力。」
宋佳扮演作家蕭紅
宋佳和蕭紅都是東北人,蕭紅31歲病逝,宋佳也在31歲出演了蕭紅,冥冥之中有緣分。
宋佳出演的很多角色都是愛情裡的「囚徒」,蕭紅亦然。和《黃金時代》的湯唯相比,宋佳演出了蕭紅作為東北姑娘的豪性,也為蕭紅詮釋出一股優雅的美感。
Part 03
宋佳
在綜藝節目《小姐姐的花店》中,小S問宋佳:你有被導演罵過嗎?宋佳說:從來沒有,「當導演否定你一種方式的時候,你要有二三四五六種方案給他,這才叫專業演員。」
宋佳演戲是出不了問題的。她不像張曼玉、章子怡那般擅長「微相表演」或四處抖落方法派的技巧,她是感受型演員,與角色對了位,沉浸進去,也就更加明亮了起來。
在《懸崖》臨近結局的重頭戲裡,為防止特務科竊聽,張嘉益和宋佳在屋內臉貼臉輕聲對話,張嘉益向他交代間諜身份暴露的後事,兩人鏡頭左右反打,宋佳哭得真摯、動人,層次多變。
在《蕭紅》的車站送別戲裡,黃覺飾演的蕭軍拿著兩顆梨飛奔趕來送她,臉頰通紅的宋佳,目睹愛人的窘態,淚如泉湧。
好演員的眼睛會說話,流下的淚也會說話,是能真正擊中人心的。
獲得金雞獎最佳女主角時,宋佳的感言不那麼官方,也不那么正經,她說:「這麼大的餡餅怎麼砸我頭上了?可能你們覺得扔我這扔錯了,反正我接著了,我不客氣了,謝了!」
宋佳一直以來的公眾形象就是個性豪爽,直來直往,不拐彎抹角,這種個性可以在《風平浪靜》不扭捏作態、主動追愛的潘曉霜身上見到,在《我和我的祖國》之《護航》裡英姿颯爽的女飛行員呂瀟然身上也可以見到。
宋佳的本事是總能在一水的男人戲裡,不被淹沒。在《風平浪靜》之前,《師父》《風中有朵雨做的雲》尤為突出。
她在《師父》裡穿旗袍,演絕美師娘趙國卉,飾演師父陳識的廖凡向她求婚,她冷冷回道:「這不是我最好的命,我最好的命是被一個來吃飯的巴西人看上,嫁到南美種可可。」
她還說:「花花草草,有人看會死,沒人看也會死,男人對女人不重要,女人過的是自己的生死。」這兩句臺詞,她說得自信、驕傲,高高在上。
趙國卉這個角色和《好奇害死貓》的梁曉霞殊途同歸,最後都是要把女人在愛情裡的脆弱面全部掀開。原本只是一場利益交換的婚姻關係,最後她還是輸給了愛情,奮起直追,踏上尋夫的路途。
《師父》導演徐浩峰說:「宋佳屬於大自然,用皮膚來思考,思考方式是完全生理的,表演也是一步到位。」
《風中有朵雨做的雲》更明顯,林慧這一角色深沉、複雜、極端情緒化,從肢體到語言,把宋佳表演上的所有感知能力都調度了起來。
她要跨越不同年齡,演風流校花,演家暴受害者,演出軌情人,演誤殺連阿雲的殺手,演左右逢源的餐廳老闆,面對警官時要演出性感的誘惑力、精神病發作時要瘋狂到自殘……
電影是碎片化的剪輯方式,短短幾個鏡頭或一場戲,就能看到她精確詮釋出那個時期林慧的生活處境與精神狀態,一顰一蹙,都是戲。
宋佳是好演員,好演員都是不怕衰老的,年齡越長,臉上的故事性就越豐滿。她曾說:「大家說的女神形象,我根本並不在意,演好戲了,你就是女神。」
在《拜託了冰箱》中,宋佳展示自家的冰箱,冰箱內空無一物,她解釋說自己常年不在家,最多一年拍了12部戲,她幾乎生活在片場裡。
演戲勤快,但好演員也要接更多好戲。現階段的宋佳仍有不足,她還缺少在大銀幕上演繹更多「大女主」的機會,演繹更具有獨立女性力量的作品。
風平浪靜,也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宋佳的好戲還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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