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核聚變2017上，地獄挑戰區裡出現了一款讓老玩家淚流滿面的項目，那就是由財寶公司（Treasure）在DC末期（2002年）發售的STG神作《斑鳩》（IKARUGA）。這個項目的出現對於逛展子的老玩家，是個驚喜。不管技術水平能否通過挑戰，哪怕是站在後排圍觀也能懷念一下當初被《斑鳩》驚豔到的情景。時至今日，《斑鳩》在DC上已經發售了15年，依然能被其優秀的設計所折服。
在上篇介紹STG遊戲樂趣的文章中，我通過一款我最喜歡的作品《長空超少年》為例，簡單聊了聊這些風靡於上個世紀90年代的STG遊戲，它們的樂趣在哪裡。但從文章下方的評論區來看，談及到STG，大家第一反應還是《斑鳩》——儘管它是屬於21世紀初作品的行列，但不可否認的是，《斑鳩》作為STG類遊戲的異端，的確有太多值得回顧的地方，如果你不曾經歷過那個年代，那麼這篇文章會帶你領略它們的魅力，是財寶在任何時代都會發光，不應該被世人所遺忘。
▋叛逆的開端：《閃亮銀槍》
在聊《斑鳩》之前，一定要先提及一下它的前輩，《閃亮銀槍》（Radiant Silvergun）。在標題我稱之它為「叛逆的開端」，一點也不為過。因為這款在SS上發售於1998年5月23日的作品，極大程度的改變了玩家對於STG遊戲的定勢思維。在1998年前後，依然是傳統STG遊戲如火如荼的年代——彩京穩紮穩打，帶來了相比前作，全面升級的《武裝飛鳥2》（GunBird 2），而CAVE另闢蹊徑，拿出了上篇文章中介紹的ESP系列的第一作，《長空超少年》。之前也提到，雖然該作品在系統上區別於以往同類型的遊戲，但在大體上還是基於傳統的玩法，沒有逃出Old School飛行射擊的框架。
1998年，STG依然如火如荼的年代
然而Treasure在1998年的這款《閃亮銀槍》，徹底讓老STG玩家大開了眼界。
射擊是STG遊戲的核心，《閃亮銀槍》從內核上就體現了作為叛逆者的態度：在這款遊戲中，飛機的武器自始至終不會發生變化，也就是說，在遊戲中你不會吃到POWER UP的升級道具，也沒有能讓你一了百了的BOMB保險。捲軸推進的速度緩慢之極，整體的遊戲節奏沉穩，但不拖沓。而且也沒有密集的彈幕，大部分時間的子彈，都是緩慢而稀疏的，這些特點充滿著反其道而行之的色彩，與傳統STG遊戲玩法大相逕庭。
緩慢的捲軸推進速度
充滿設計感的BOSS戰
在狹小的空間中生存
光說《閃亮銀槍》與傳統STG的區別，那麼遊戲到底該怎麼玩呢？如果說傳統STG可以用「爽快」一詞來概括整體的感覺，那麼《閃亮銀槍》第一印象就是「複雜」。從按鍵布局上，飛機就有七種武器，在初始介紹按鍵功能的界面，就能給新玩家嚇蒙了——這簡直是在做數學題中的排列組合！ABC三個按鍵，七種組合方式帶來七種不同變化的子彈，可能是射擊形態上不一樣，可能是顏色之間有差異，高手可以熟練地用這七種子彈打到屏幕任意角落的敵人。捲軸推進之緩慢，是為了讓玩家反應複雜的關卡地形：由形狀、體積不一的敵人和機關，構成不斷變化的空間，玩家需要做的，是不斷思考該用哪種武器去擊敗敵人，將飛機挪到什麼樣的位置，讓自己逃脫出不斷逼近的狹窄機關。與傳統STG高速爽快的射擊手感相比，玩家在《閃亮銀槍》所做的，更像是在解謎。在一款STG遊戲中能讓玩家「解謎」，不斷的思考進攻策略，你說神不神？
教程中七種武器的組合按鍵，光學也得學一會兒
一個半小時的流程，對於STG遊戲來說實在是太長了
但作為一款首發在街機廳的STG遊戲，終歸還是要設置排行榜，讓玩家追求高分。可《閃亮銀槍》的積分方法，與上段中介紹的遊戲系統環環相扣——玩家必須連續擊破相同顏色的敵人，才能形成Chain，達到高分。所以這就涉及到遊戲的策略性，如果追求高分，還要思考在遊戲中擊落敵人的順序，這就為玩家要解的謎題中再添一道難題。在緩慢推進的捲軸裡，玩家卻應接不暇地在思考謎題，遊戲節奏不降反升，極其緊湊。
可以擊落相同顏色的敵人，形成Chain
遊戲的流程長度高達一個半小時，在家用機SS版中，還加入了製作精良的2D過程動畫。《閃亮銀槍》是繼《守護英雄》後，財寶又一個花大成本製作的遊戲。儘管在1998年，SS已經處於奄奄一息的狀態，但財寶並沒有因此對家用機版的移植工作敷衍了事。看看製作陣容就知道了，井內廣（Treasure團隊骨幹之一，在之後也擔當了《斑鳩》的製作人）擔當遊戲製作人，崎元仁（代表作《最終幻想XII》、《最終幻想 策略版》、《皇家騎士團》）擔當作曲家，GONZO公司擔當動畫製作，為遊戲配備全程語音和過場動畫，展現遊戲的劇情。而劇情在敘事上也是堪稱異端，一款STG遊戲，居然要用倒敘和插敘的手法來表達，所以玩家在遊戲的流程上也是打亂順序的：一共有六關，玩家首先進入的竟然是STAGE-3A，而最後一關才是STAGE-1。在玩家玩街機版的時候，並不知道製作人用意何在，直到SS版加入了劇情演出後，才得知原來遊戲講了一個如此晦澀、悲壯的故事，插敘與倒敘更能表達出命運的輪迴，周而復始、不斷重複。
維基記載《閃亮銀槍》的製作人與作曲
維基記載《閃亮銀槍》SS版的動畫陣容
《閃亮銀槍》異類的玩法與劇情，讓它成為了一部爭議巨大的作品。但也因為複雜的玩法，和選擇不恰當的時機，讓它最終淪為了叫好不叫座的藝術品。各大媒體紛紛給予高評價，可玩家對於傳統STG的習慣不是用一款遊戲就能改變的，複雜而深邃的系統，新玩家望而祛步，老玩家還是願意沉浸在「躲避密集彈幕裡，用大威力擊破BOSS，吃滿屏加分道具」的快感中。但這只是財寶公司叛逆的開端，在三年後，精神續作《斑鳩》化繁為簡，為STG玩家徹底帶來了一部讓他們能捧上神壇的絕唱之作。
▋從叛逆走向變革：《斑鳩》的不破不立
和《閃亮銀槍》一樣，《斑鳩》依然選擇發售在了世嘉末期平臺
說《斑鳩》是《閃亮銀槍》的精神續作是有原因的，起初《斑鳩》的開發代號就是《閃亮銀槍2》（Project RS），並且繼續選擇在世嘉的主機上發售，但誰也沒料到DC在當時的主機戰爭中早早退敗下來，宣布了停產。所以不管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財寶公司再一次將自己精心打造的作品，發售在了一個處於末期、奄奄一息的平臺上。但也正因此，《斑鳩》和《閃亮銀槍》成為了在浮躁環境下冷靜思考的藝術品，就如財寶公司的名字一樣，閃閃發亮。
斑鳩依然有狹小的空間，緩慢移動的捲軸
《閃亮銀槍》打破了STG玩家固有的思維，但也因為玩法太複雜受到了褒貶不一的評價。所以在製作《斑鳩》的過程中，要打破《閃亮銀槍》中已經積累下的固有模式，總結之前在作品中獲得的經驗，在玩法上化繁為簡，拋棄《閃亮銀槍》中所追求的策略性，增添一份主流STG的爽快感，在流程和難度上也十分照顧新玩家。所以《斑鳩》是一款從內到外都體現了財寶「不破不立」思想的作品，因此也讓所有STG玩家讚不絕口。
說了這麼多空話，那麼《斑鳩》在具體的玩法上都做了哪些變革呢？
首先《斑鳩》拋棄了《閃亮銀槍》中七種武器的複雜變換，取而代之的是黑白兩色間的轉換，並且做出了十分大膽而創新的設計：在《斑鳩》的遊戲世界中，僅有黑白兩種顏色的子彈，如果飛機與子彈同色，便可吸收、積攢資源，如果用異色飛機將敵人擊墜，便可獲得1.5倍的分數。如此簡約而不簡單的設計，大大降低了新人上手的門檻，玩法一目了然，但又具備十足的深度。
而高手則可以利用顏色的變換，精準點射
說句題外話，其實「顏色變化」的設定，並不是財寶公司在《斑鳩》的首創，早期在SS平臺上發售的一款叫《側影幻象》（Silhouette Mirage）的遊戲，就已經用到了「屬性變換」的玩法，並且也有兩個可以轉換的顏色：紅與藍。但與《斑鳩》不同的是，在《側影幻象》中相同顏色的子彈打到主角身上會降低能量，而非積攢。除此之外，遊戲還具備了各種複雜的系統，相比《閃亮銀槍》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在這裡就不再贅述了，但也為《斑鳩》積累了很多經驗與創意。
《側影幻象》是財寶首次採用顏色變換區別攻擊的設定
所以《斑鳩》其實是站在諸多財寶自家遊戲的肩膀上，集大成的作品。《閃亮銀槍》的積分方法，在《斑鳩》中也得到了一定的保留。上文提到，前者是要求玩家連續擊破相同顏色的敵人，形成Chain獲得高分；而後者在此基礎上做了精簡和升級，玩家需要連續打破三個顏色相同的敵人即可形成一個Chain，如果打錯一個敵人，Chain就會斷掉，雖然得到的分數得以保留，但一定是Chain多多益善才好。儘管看上去要比《閃亮銀槍》的積分方法更難，但畢竟七種武器簡化到了兩種，玩家需要思考的東西一下子少了不少，《斑鳩》的積分形式更容易理解，可想打高分卻要更加努力的背版才行。
通過不斷擊落同色敵人保持Chain
在《閃亮銀槍》中沒有保險和增強威力的道具，《斑鳩》依然沒有遵循這類主流STG中固有的模式。取而代之的是在吸收相同顏色的子彈後，積攢能量槽，從而釋放出範圍更廣泛的攻擊，暫時緩解敵人同屏數量太多的壓力。所以在遊戲中，玩家轉換顏色就非常講究，不僅需要躲子彈，擊墜相同顏色的敵人獲得高分，還需要吃子彈，吸收相同顏色的彈幕增加能量，給自己留一手保護自己的「大招」。
釋放能量會有大威力清屏效果
《斑鳩》的劇情沒有像《閃亮銀槍》那樣複雜而傷感，五關裡分別用「理想、試煉、信念、現實、輪迴」十個字、五個詞就概括了每一關所體現的思想。遊戲也沒有用倒敘、插敘的敘事方式，難度循序漸進：第一關「理想」最為簡單，就像是初入社會的年輕人，充滿著理想，未經塵世的歷練，充滿幹勁，好似一帆風順；而從第二關「試煉」便開始提高難度，年輕人的理想不知能否經得住世間的「試煉」，遇到種種挫折的時候，是否有「信念」所支撐，而到了第四關「現實」時，敵人滿屏的彈幕把玩家逼到狹隘的空間裡，寸步難行。就好像是理想受到了現實的種種限制，而到了最後一關「輪迴」，玩家再一次遇到了《閃亮銀槍》中的BOSS，產土神，到最後的階段，玩家與它同歸於盡後，換來世間的和平。同樣的BOSS讓《斑鳩》對生命提出了與《閃亮銀槍》同樣的思考，終點亦是起點，只不過是又一次輪迴。
最終BOSS再次遇上了《閃亮銀槍》中的BOSS，產土神
當然了，這只是從遊戲的關卡角度對於名稱的解讀，遊戲依然配備了和《閃亮銀槍》那樣具體的故事，簡單概括就是主角森羅駕駛機體斑鳩打敗產土神，拯救世界的故事。遊戲中通過每一關僅存幾秒的文字，簡略展現了遊戲的劇情。在網上也有太多粉絲對於劇情的探討，不擅長講故事的我就不在這裡獻醜啦。
世間再浮躁，都與這家公司無關
《斑鳩》是DC上最後一部大作，DC在2001年早已處於奄奄一息的狀態，而財寶卻依然選擇在這個平臺上發售，並且選擇獨佔。這一行為在當今廠商為賺錢無節操進行，多平臺移植、復刻、高清移植、高清復刻…的環境下，是十分值得敬佩的。財寶只選擇自己最合適的平臺，世嘉主機硬派的風格財寶遊戲最好的歸屬。結局中斑鳩與產土神同歸於盡，也讓玩家不禁聯想到這也是財寶對於世嘉的一次「自殺式的誠意」，成為DC上的絕世之作。
這簡直是財寶對主流遊戲產業最大的叛逆。
文獻參考：
Treasure – 2001 Developer Interview
Radiant Silvergun Wikipedia
レイディアントシルバーガン ウィキペディア
Ikaruga Wikipedia
IKARUGA IGN Revi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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