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老科
有多少人在等待後天22號,《風犬少年的天空》大結局。
不過,在迎來這部大熱新劇的大結局之前,從行業觀察的角度,一個有趣的現象是,上周播出的倒數第二集,主角劉聞欽意外去世,無數觀眾無法忍受自己心愛的角色就這麼慘死,產生了12000多條彈幕和5300餘評論,且多為長評;當晚劉聞欽之死登上微博熱搜第四,第二日,帶動該劇登上微博劇集榜第一。
關於劇集質量的最終討論,一切要等大結局之後再下定論,不過,這個突發現象至少讓我們看到兩點:一是觀眾對一部新劇,對一個角色,可以產生怎樣強烈的共情力;二是因為播出平臺是B站,這個共情力,在無形中被放大了數倍。
不止一次看到這樣的評論:《風犬》與B站,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劉聞欽之死引發的討論和爭執,不過是一次小插曲,《風犬》註定是2020年最值得銘記的國產新劇之一,而它和B站的結合,又不禁讓我們對影視行業的未來多了更多思考與期待。
如今,《風犬》即將收官,可對於B站,才剛剛開場。
重塑青春劇
截至18號,《風犬》在B站的播放量已經逼近3億,彈幕數量近300萬。在微博,話題閱讀量超過21億,在抖音,總播放量也超過了44億。同時,10次登上微博電視劇話題榜第1,16天位居抖音劇集榜第1。
除了熱度,數據可以告訴我們的,還有口碑:豆瓣平臺,首集播出後,開分只有6.8分,後來隨著播出的深入,評分一路上漲,最高到7.9分,如今穩定在7.8分。
國產劇中,類似這樣的大逆襲表現,其實並不多見。
如果要試著定義《風犬》,我們要做的,其實是重新定義青春劇。
首先,從製作層面,《風犬》是最契合當下時代的青春劇。
契合時代,第一點就是做短劇。
總導演張一白在8月的北京國際電影節上說,這次選擇與B站合作,「看中的,是時長和表達的自由」。
從開始的18集,壓縮到最後的16集,每集主線故事推進之外各有一個主題,時長自由控制,表達更恣意——這的確是流媒體給創作者帶來的紅利。
重慶方言和懷舊背景,是第二個「時代殺手鐧」。
空間:魔幻現實的重慶;時間:非典後、奧運前。
這兩個設定,一來和導演張一白、編劇裡則林重慶人的身份不無關係,二來則極大地滿足了互動需求旺盛這個時代表徵。
「白象居,28層不帶電梯的傳奇建築,最後的老重慶」,「那年我也在聽《七裡香》,還有林俊傑」,「懷念重慶臺的logo」「還是我嬌姐的重慶話最巴適」……
這些彈幕背後折射出的,是觀眾強烈的互動欲望。四個字簡單總結,就是「與我有關」——哪怕只是感嘆一句「好想去重慶」,也從中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存在感。
最後必須提及的,是電影感。
比如最直觀的,下面這張劇照。
所謂電影感,看似是個很抽象的表達,但拆分起來也不複雜:
從基本的服化道,到攝影配樂演員表演,再到運用鏡頭語言完成敘事,總之,就是如何精細又精妙地講好一個故事。
舉個例子:第五集劉聞欽和安然第一次約會結束,各自回家,安然走在明亮繁華的街道上,劉聞欽則一路向下,漸漸深入到矮舊的棚戶區。鏡頭隨著他的下行向上拉,遠處是燈火輝煌的新城區。
這裡,不需要多餘的東西,簡單一個鏡頭,兩人身份差距之大就被表達得入木三分。
後來,安然跟蹤劉聞欽,在這個差距被挑明的那一刻,鏡頭中,內心自卑的劉聞欽,反而是在這段感情中被仰視的那一方,這樣的反差與對比,在表達人物內心的糾結痛苦上,層次感顯然就比簡單的平視要豐富得多。
其次,從文本層面,《風犬》重塑了青春劇的整體氣場。
從《將愛》到《風犬》,22年過去,開啟青春劇的是張一白,如今完成重塑的,還是他。和過往國產青春劇相比,《風犬》的氣質,完全是顛覆性的——過去有多規矩,現在就有多放飛。
以致於,第一集開始,四個中二瘋癲到甚至帶點無腦的大興村少年出現時,很多觀眾一時還無法接受這樣誇張的呈現方式。
包括將笑場片段剪進正片,以及打破第四面牆式的破次元壁,比如嬌嬌說馬田,你比他(老狗)高比他帥,全國觀眾都看得出來吧?再比如大嘴和咪咪跟觀眾對話:導演說,這樣拍才高級。
這些有意為之的處理手法,將人物和風格推向某個極致,甚至對觀眾帶著點冒犯,但一旦適應,追劇帶來的愉悅感又是翻倍的。
不過,《風犬》真正對青春劇完成重塑,是在這個看起來非常不正經的外殼下,有一個嚴肅而悲哀的內核。
編劇的野心,隨著更多集的播出而漸漸顯現。
首先,人物不止局限在少年,家庭和親情的點綴也是很重要的一環;其次,每一個少年背後,其實都代表了一種成長困境;最後,這個故事被放進了一些現實議題,從階層差距、單親家庭,到性別啟蒙和未來選擇,觀眾慢慢會發現,那些一上來調皮又中二的無憂少年,每一個人頭上,都有一頂難以逾越的天花板。
那個每人之間參差不齊的天花板,叫命運。
在這個基調下,劉聞欽的意外之死,就像是代表了一個暗淡又短暫的生命,在它命運的天花板前,就是如此無力。
最終,當爽點與痛感合二為一,重塑青春劇的使命也就基本達成了。
當然,《風犬》遠非十全十美,仍有一些改進的空間,但不管它最終的口碑是怎樣的,《風犬》的成功,除了上面提及的,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它選擇了B站。
正如開頭所說,《風犬》與B站,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為什麼是B站?又為什麼是《風犬》?
從主流市場的選擇上看,青春劇並非這兩年最被追捧的熱劇類型,相比之下,青春劇的變種甜寵劇更加炙手可熱。但越是這樣,就越能看出B站在其中起到的平臺加成作用。
沒錯,B站是所謂Z世代的聚集地,00後與90後是其用戶構成的主力,而這個年齡層的觀眾也正是青春劇的核心受眾。
不過,《風犬》的成功,除了佐證「作品契合用戶構成和平臺調性」這個表面因素,更多的,是讓我們看到了B站給整個國產劇發展帶來的無限潛力與活力。
首先,在B站,看劇不再是看劇那麼簡單。
這一定是很多人的感受,最直觀的表現,自然就是彈幕。
作為國內最早的彈幕網站之一,「配合彈幕一同食用」一直是B站看短視頻的傳統,如今,這個傳統也沿用到了追劇上來。較為老派的觀眾,或許還沒法接受被密集彈幕擋住畫面的方式,但一旦嘗試,總會嘗到很多甜頭。
從基礎的「哈哈哈哈哈」到滿屏的「下周見」,從各個省份的觀眾出來排隊打卡,到真正通過彈幕完成深度追劇,這個過程,相信每個B站用戶都深有感觸。
舉個例子:《風犬》中,安然生日,單純的狗哥被嬌嬌忽悠著送了一大袋豬肝做禮物,後來再次出現其他送禮物橋段時,滿屏「送豬肝」的彈幕,會讓你在這裡會心一笑。
在彈幕,大家一起玩梗、磕CP,由此收穫的參與感與愉悅感,放眼全網,都是獨一無二的追劇體驗。
除了彈幕,B站追劇的豐富體驗,還有網友自發展開的二次創作,也就是很多人所說的「二創」。
針對作品內容、演員角色、高光時刻,繼而進行自由的二次創作,從搞笑到煽情,這些風格各異的短視頻作品,同樣是「配合食用,效果更佳」。
比如《風犬》延伸的二創,有玩壞彭昱暢、用湖南衛視打開《風犬》的搞笑二創,有發掘更多潛藏細節的科普二創,有將演員其他作品與《風犬》做混剪的腦洞二創,也有拿CP做文章的煽情二創。
總之,受益平臺這些自有屬性,在B站追劇,的確會收穫更豐富、也更愉悅的效果。
其次,在B站,影視劇不再是單純播放那麼簡單。
B站的老用戶一定有感受的一個變化是,近兩年,B站上線的經典影視作品,越來越多。去年到今年,B站不僅在影視區推出了自己的影視榜單,同時官方帳號「嗶哩嗶哩電影」,一直以每天2到3部的速度,更新著國內外的經典熱門電影,總數已接近2500部。
就在8月31日,B站也宣布以5.13億港元戰略投資歡喜傳媒,雙方將圍繞影視劇播出、影視IP衍生開發等進行一系列深入合作。這意味著B站不光滿足於版權收割,還將更深入地參與到中國影視行業的發展當中。
和歡喜傳媒的聯手,一個可視的優勢,在於歡喜強大的人才資源:張藝謀、王家衛、陳可辛、顧長衛、徐崢、寧浩,包括這次《風犬》的總導演張一白,這些歡喜傳媒的合伙人,一方面是中國電影最頂尖的創作者,另一方面,則是B站進軍影視行業最有力的敲門磚。
除此之外,B站在自身基礎最雄厚的動畫領域,也在嘗試做出突破。剛剛定檔明年春節的《新神榜:哪吒重生》,嗶哩嗶哩影業就是主出品方之一。
不滿足於作為單一的播出平臺,B站正在一步一腳印地向產業鏈上遊進發。
最後,在B站,契合影視劇的內容生態,也不再是二次元那麼簡單。
就在去年的網絡視聽大會上,嗶哩嗶哩董事長兼CEO陳睿表示,B站的用戶構成在過去幾年裡變化明顯:2016年,B站25歲以上用戶佔比僅為10%,而如今B站18-35歲的用戶佔比達78%,越來越多80後、甚至70後,正在成為B站的一員。
一個例子是:《風犬》的觀眾構成中,已經開始有越來越多70後、甚至60後的身影,那些願意接納新鮮事物的中老年觀眾,也是未來B站用戶增長的潛在人群。
用戶的變化,意味著內容生態也在發生變化。
過去,B站身上的一個顯著標籤是二次元,是亞文化的集中地,如今據官方數據,B站的內容結構已經突破了7000+的流行文化圈層。
從電競、直播、國創、音樂、舞蹈、知識、生活、時尚等各個板塊,到出圈的自製綜藝和紀錄片,諸如《人生一串》、《非正式會議》和《說唱新世代》,都在全網收穫了可觀的播放量與口碑。
而隨著內容版圖的擴張,一切都在證明,《風犬》只是開始。
B站的潛力
作為一個新鮮的入局者,B站的野心肉眼可見。不過,影視行業或許會問一個問題:對行業未來,B站的潛力在哪?B站又能給行業帶來什麼?
這裡便又要談到,B站獨有的優勢所在。
一是B站的用戶,與當下多數影視劇、特別是電影的主流受眾,是高度重合的。
這不僅意味著B站作為獨播平臺的潛力是巨大的,更啟發了行業在宣發領域,必須重新考量B站的作用與位置。
在這個內容輸出越來越垂直的時代,影視宣發也在轉變觀念,從起初的覆蓋率到現在的觸達率,KPI的改變背後正是B站施展手腳的開始。
這不只是因為這是年輕人的聚集地,更因為B站超強的用戶黏性——今年二季度財報顯示,B站的月均活躍用戶達1.72億,而用戶的日均使用時長更是長達79分鐘。
這意味著,只要內容契合,B站的這些優勢都有望起到事半功倍的宣發效果。
以最近的國慶檔為例,《我和我的家鄉》和《奪冠》都與B站進行了深度的宣發合作,這些獨家上線的幕後紀實節目,既是宣發的亮點,也成為了B站內容生態的一部分。
相信在未來,隨著B站開始加入出品和製作的上遊,其宣發價值會被持續增長,繼而成為電影宣發重要的主陣地之一。
二是B站有望成為IP與創新型項目最好的孵化平臺。
還是以《風犬》為例,無論是題材類型,還是演員陣容,放到綜合平臺都不會被視為一個重磅項目。但在B站,用戶的高接納度,得以讓這部新劇獲得了極大的成功。
多樣性、包容性、審美素養、自由表達,這使得那些在大眾層面欠缺賣點的作品,在B站更有突圍的可能。從《大秦帝國》、《我在故宮修文物》,再到《我的三體》和《風犬》,這些黑馬一次次用成績證明著B站的潛力。
同樣,因為這份多樣和包容,B站對藝人同樣是一個很好的宣傳平臺——今年陸續已有尹正、朱亞文、趙露思、張晉、黃齡、辣目洋子等藝人,在B站收穫了不錯的流量表現。
目前來看,B站的一系列長遠規劃,正在有條不紊地展開,這需要時間。而在經過這個多事之秋的2020,影視人想必都更明白了那句「窮則變、變則通」。
以更長線的眼光看,是否要抓住B站,或許是影視人接下來要思考的變通之道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