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年輕時離家獨立謀生,很羨慕插兄和農場職工,雖然農活與訓練都很艱辛,但他們的集體生活是「男女搭配」。而部隊,尤其是基層中隊,都是清一色的光頭,年輕力壯、生猛陽剛,但也難免有點寂寞。為了活躍官兵們的業餘生活,部隊裡每周六晚上在足球場放映一次露天電影,這是最受官兵們歡迎的節目。
平時喜歡運動的戰士白天打籃球場、玩桌球,或下象棋,晚上就去找老鄉聊天,這些就是當兵的娛樂總匯。我平時業餘生活主要是聽半導體,看書,偶爾學著寫些小詩和散文。
1976年我到部隊後,看過《難忘的戰鬥》《長徵組歌》等。愛屋及烏,我還抄寫過李雙江演唱的《閃閃的紅星》插曲《紅星照我去戰鬥》,李世明演唱的《難忘的戰鬥》插曲《迎著風雨去戰鬥》,以及馬國光、馬玉濤、耿蓮鳳等演唱的《長徵組歌》等,也有幾部老片,譬如《上甘嶺》插曲《我的祖國》、《英雄兒女》插曲《烽煙滾滾唱英雄》、《鐵道遊擊隊》插曲《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等,似幾縷光亮照進現實。
每逢周末的晚上,我們都集中到足球場看露天電影,師部宣傳科邵科長率領幾位放映員早早架好銀幕和放映機。如血的夕陽下,一排排隊伍邁著整齊的步伐,喊著「一二三四」整齊的口號,唱著嘹亮的軍歌,穿過高大的白楊樹,來到足球場。
新兵教導隊齊隊長喊罷「立定」口令,便跑步來到邵科長前,一個標準的軍禮,朗聲報告:「報告,教導隊集合完畢,請指示。」邵科長還一個軍禮,操著南方沙啞的普通話:「教導隊入場。」
後來,禁令解除,佳片重播。部隊每周播映兩部電影。儘管北國冬天冰天雪地,夜晚更是寒風呼嘯,但為了看電影,戰士們穿上黑皮衣和大頭鞋,戴上雷鋒帽,再冷的天也不怕。印象深的影片有《大浪淘沙》《永不消失的電波》《八千裡路雲和月》《紅樓夢》等,最喜歡的影片是《一江春水向東流》和《早春二月》。沒想到20世紀90年代初,會與心中偶像藝術家孫道臨合作創作電影劇本,並與越劇《紅樓夢》林黛玉扮演者、其妻子王文娟相識,這是後話。
部隊放映的電影,多是老片,或新上映的國產片,那時,外國進口影片接連上映,部隊一般看不到。我與幾位上海籍老鄉經常星期天進城看外國電影。最早看的外國影片是1978年初冬的早場電影,與同寢室的小盧一大早趕到徐州城裡,看的是日本影片《追捕》,故事曲折精彩,一波三折。冷峻堅毅的杜丘和浪漫多情的真由美之間的愛情,更是令人驚訝羨慕,從此愛上了日本影片。
緊接著上映日本影片《望鄉》,講述了妓女阿崎婆傳奇而心酸的故事。因徐州的電影院退不到票,著急。後聽說電視臺正在播放,等我趕去,電視機前早已圍滿了觀眾,只能站在人群後面,不斷地搖頭尋找最佳視線。
部隊轉場到濟南後,我與小蔡幾乎每周都要進城過「電癮」。我們身著一身65式綠色軍裝,揭去領章,手持1角5分錢角票,在影院門口等退票。看我們是軍人,常有觀眾主動退票給我倆。某個星期天上午看了日本影片《砂器》,中午到麵館吃碗麵條,下午回再到影院繼續看外國影片。看罷準備返回時,路過一家影院,發現是美國影片,等退票後繼續過癮。電影散場時,已是暮色四合。
有次部隊放映美國大片《中途島事件》,規定是分隊以上的幹部觀看,故此在大禮堂播放。雖有鐵的紀律,但我與小蔡實在經不住外國「內部大片」的誘惑,不顧三令五申,來到大禮堂,沿著禮堂周圍找空隙,突然發現廁所窗口洞開,不顧一切爬上窗口鑽了進去。見禮堂裡已黑壓壓地坐滿了人,便摸到舞臺後,從銀幕背後看倒過來的片子,很快就適應左手敬禮和開槍的動作,並沉醉其中,早已忘了必須提前溜之大吉。
至影片劇終,禮堂的燈唰地亮了,師參謀長見座位邊的走道上擠滿了溜進來的戰士,命令各大隊長在門口領回自己大隊的戰士,嚴肅處理。這時,我才後悔不該溜進來。
正忐忑不安之際,某團機務大隊的吳大隊長走過來,見是上海老鄉,對門衛說:「是我們大隊的,交給我來處理吧。」
我們膽戰心驚地隨吳大隊長來到門外,他揮手讓我倆趕緊走。對吳大隊長網開一面放行,我至今心存感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