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顧 韓
編輯|李春暉
當身邊媒體圈、網際網路圈、創業圈的中年人們都在摩拳擦掌等著看B站跨年晚會,還互相問「是不是要下載APP才能看」。而微博上、豆瓣上的年輕人大聲宣布「今晚我只看B站」。硬糖君就知道:B站今年的跨年晚會,危險了。
去年的驚豔表現加上今年早早開始預熱,今年「B晚」得到的關注度可以說是空前的,連帶B站股價也站上歷史高點。晚會播出後,直播在線觀看人數峰值一度達到2.5億,也留下了《驚鴻》、復聯組曲等出圈之作。
然而,當預算提升後的「B晚」擁有了堪比電視晚會的規模,它也不可避免地要面臨一切大型晚會的「詛咒」。那便是,當你想討好所有人,就註定會左右不討好。原有用戶嫌商業廣告與三次元明星含量過高,路人觀眾卻對日文歌分外在意。當第一個人大膽說出自己的懷疑,立刻有排山倒海的附議。
無獨有偶,B站首次出手便驚豔全場的選秀音綜《說唱新世代》,其造星成果「貸人」們,近期也接連出現人設崩塌的情況,令粉絲大失所望。B站初次扮演「經紀人」這個角色,和選秀前輩優愛騰一樣(《哇唧唧哇的風水》),尚需理順整個產業邏輯。
Subs翻車,CP粉塌房
享譽於圈外但無法說服圈內,想擁抱未來卻還沒處理好過去。當小眾被催熟、加速走向主流,似乎必然要面臨一段艱難的磨合期,爭議如影隨形。人如此,平臺亦如是。
《說唱新世代》,「B式選秀」?
縱觀2020全年,B站在OGV、也就是版權長視頻方面不斷拓展,一步步搭建起類似長視頻平臺的內容架構,月活與會員數屢創新高。在硬糖君看來,所有這些大小爆款之中,《說唱新世代》是最能體現B站做長視頻的初衷與特色的。
先說初衷。Q3財報電話會議中,B站COO李旎曾談到,OGV對於B站的價值是「會員+廣告+拉新+PUGV生態的反哺+ IP消費」。
換句話說,強大的PUGV生態是B站最大的財富,做OGV並非要取而代之,而是要解決版權問題的後顧之憂,用頭部內容刺激周邊二創,最終實現對社區生態的反哺。
誠然,B站在綜藝方面起步晚,資源不比優愛騰。但憑藉其日漸強大的影響力,尤其是在年輕群體的超高好感度,未必得不到大型經紀公司的重視,做偶像選秀不是完全不可能。然而,他們卻選擇了說唱和素人選手。
硬糖君認為,這一來是因為創作者的屬性與B站氛圍更為貼合;二來,素人的起點讓選手們更容易「落戶」B站成為真正的UP主,在這裡持續發布作品、充實音樂分區(這性價比怎麼也高於那些入駐了卻敷衍營業的明星吧?)。
《新世代》選手獻唱《奪冠》「定檔曲」
《說唱新世代》落下帷幕之後,B站於Q4又推出了一檔聲優競演節目《我是特優聲》,選手們同樣入駐B站、積極營業。可見《說唱新世代》可能並不是特例,而是「從外圍包抄,搞新人養成」的B式選秀試水。
從內容本身看,《說唱新世代》也充滿了B站特色。氛圍自由寬鬆,內容健康向上,關注社會議題,令說唱歌手與說唱音樂呈現出有別於以往的面貌。儘管沒有氪金打投的設計,但還是有許多觀眾在追看過程中成為節目真愛粉與「貸人」團飯,在站內自發創作同人,在站外不竭討論安利,助推節目破圈。
可以說,對於已經疲態盡顯的選秀網綜,《說唱新世代》確實注入了一股清流。
但遺憾的是,B站對節目及選手的後續運營卻沒能突破長視頻平臺的老路。節目收官當晚,B站宣布將聯合88Rising打造說唱廠牌W8VES,籤下《新世代》八強,廠牌新曲、線下巡演、音樂節等活動將提上日程。是不是有限定團內味兒了?許多有秀粉經歷的觀眾直呼內行,原以為自己這次搞的是「哈」,沒想到到頭來還是「秀」。那麼問題來了:愛豆世紀、哇唧唧哇、酷漾們踩過的坑和挨過的罵,B站這次能躲過幾何?如今大家IP意識如此之強,都明白一個爆款節目不應只是曇花一現,而是打造成一個系列招牌。而限定團就是季與季之間維持熱度,以及在正片結束後進行節目IP變現的一種方式。理想情況下,限定團能夠帶來多方共贏。不過,縱觀內娛選秀史,限定團反而成為用戶對平臺觀感惡化的契機。原本大家可能是單純的買賣關係,你提供內容、我付費觀看。但當自己心愛的選手出道成團,工作狀態與事業發展都仰賴「後媽」分蛋糕,粉絲便很容易對平臺或平臺系經紀公司產生情緒。廠牌化不是《說唱新世代》的專屬,B站也是因循視頻網站的選秀舊例。愛奇藝就有說唱廠牌「刺蝟兄弟」,服務於《中國新說唱》中湧現的人氣選手。不過,《新說唱》選手參加節目前大多已經成名,節目之後更可放心單打獨鬥。《新世代》選手則大多為95後新人,顯然,繼續抱團才能實現利益最大化。而相比國內原本的說唱聽眾,《新世代》更加低齡化、女性化的受眾人群,令廠牌參照偶像團體模式進行商業與粉絲的運營成為可能。從外面看,「貸人」的數據確實亮眼。不僅首支單曲《萬悟說》一上線便登頂多項榜單,巡演門票也是秒搶光,甚至被黃牛炒出天價。然而,對於身在局中的粉絲們來說,搞「貸」的體驗正在大幅下滑:巡演門票難搶、時長過短,甚至出現過臨場取消的情況;選手行程緊湊、「恰飯」過多,個人創作的空間被嚴重壓縮;以及非八強選手「空降」廠牌,合作曲個人part多少等大大小小的爭議。早在節目播出期間,便有粉絲意識到節目是經過「人工」篩選後的呈現(說真的,因為B站社區文化有些鄙視追星和內娛,某種程度上其實比老秀粉更天真和易取悅),選手「黑歷史」越扒越有。節目結束後的兩次熱搜級「塌房」事件,則來自廠牌選手AK與Subs。前者因為要參加新一屆《創造營》但過往diss愛豆的歌詞被扒出,被指「又當又立」。後者則是先被爆出多種不尊重女性的行為言論,後有多首歌的歌詞被指抄襲,使得站內播放量已經突破400萬的《畫》徹底淪為笑話。惱人的運營方往往集「瞎作為」與「不作為」於一體。如果說急於變現是瞎作為,對藝人疏於管理便是不作為。雖說素人偶像的差異化優勢就是草根親民、敢說敢整活兒,真的像對待偶像一樣嚴防死守就沒了靈魂。但既然成為了公眾人物,並且個人形象與節目IP、文化圈層都形成了綁定,那便有管理的必要。甚至越是這種小眾偶像,塌房起來連帶效應越強,讓人對整個圈層都會產生懷疑。掘金小眾文化是大趨勢,優愛騰是通過圈層綜藝進行,B站則是在做綜藝之前已經孕育出一批素人偶像。隨著三次元內容在全站生態中的比重加大,造星能力更是得到充分釋放。甚至可以說,
從廣泛而豐富的社區生態中挖掘與製造素人偶像,儼然成為了B站「另起爐灶」的一種方式。那麼,UP主也好、遊戲主播也好、綜藝選手也好,如何對這些素人偶像進行管理,避免平臺信譽受到波及,便是B站在影響力不斷擴大的同時必須思考的命題。說實話,這可能比傳統藝人更難管理,而圈層用戶的道德潔癖也比娛樂粉絲更強。像硬糖君這樣的老網民應當記得,在B站之前,國內UPGC視頻最繁盛的視頻網站,其實是優酷與土豆。從昔日到今日,視頻網站究竟經歷了什麼?過去只是隱隱約約的感覺,有了抖音快手這類短視頻產品作為對比後,我們終於鮮明感覺到:
視頻網站的轉變其實就是「媒體化」和「電視臺化」,內容越來越大眾,爆款越來越依賴排播。出於對用戶和行業話語權的爭奪,視頻網站不斷加注版權內容與自製業務,成為影視劇綜最主要的播放陣地之一,聚攏起大量用戶。而當其內容觸達與影響範圍越來越大,就必然要把媒體的社會責任放在首位。網劇、網綜、網絡電影、網絡動漫……都是在經歷過層層修剪之後,逐步被納入管控之下。儘管PUGV、OGV兩開花的B站不會完全變成優愛騰式的傳統視頻網站,但隨著其用戶量屢創新高,影響力日漸擴大,它也面臨著類似的轉型。網絡社區可以全憑用戶自覺、任由亞文化野蠻生長,媒體平臺卻不行。轉型中的B站正在努力去適應一套全新的內容尺度,哪怕會因為拋棄鬼畜、宅文化而觸怒原有用戶。長視頻十年戰爭把自己變成了無法盈利的電視臺,B站和央視頻合辦聲勢浩大的跨年晚會,結果像氣氛略微古怪的春晚。當我們發現那些新生的、鮮活的事物,漸漸長出和我們熟悉之物類似的模樣,除了喟嘆,也必須承認這就是客觀規律。在現有技術條件和社會條件下,條條大路,只通羅馬。儘管「小破站」的成長速度超出了許多人的預期,時而會讓老用戶感到陌生,但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終究還是活下去、走得長久更重要。更何況,令人略感失望的「B晚」依然比衛視跨年有看頭,B站轉型在帶來遺憾的同時,同樣也帶來了許多驚喜與便利,只多不少。因為年輕人更樂於表達,因為越是小眾圈層越需要抱團吶喊與證明,因為後喻時代的市場傾向於對一切年輕的東西給予高估值,關於B站的各種聲音,總是放大的。但硬糖君始終認為,B站的影響力與創作生態能夠也應當超越二三次元,去惠及更多圈層。只是希望它的入海之路能穩一點,再穩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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