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白雲下,我困了,仰躺在草地上,準備睡個午覺,但暖陽漸次變得灼熱。此時,不知從何處飛來了蜻蜓,停留在草地的上空,並逐漸增多,最後,密集的程度猶如在空中撐起了一把遮陽傘,擋住了刺眼的光芒。這樣的壯觀景象令我睡意全無。
如此神奇的一幕,莫非是出自蜻蜓的靈性,為了防止睡在草地上的小朋友被陽光灼傷,專門飛來為他遮陰?一邊想,一邊靜靜地享受著這些大自然的精靈的賜予。為了保持隊列,它們在空中撲動著翅膀,小範圍地穿梭,猶如把自己變成針線,為小朋友編織夢幻的陽傘。
這是發生在我童年真切的一幕,至今,我記憶猶新,回味無窮。
蜻蜓,伴我度過了快樂的童年時光。
每逢夏天,蜻蜓如約而至。我們這些小朋友便又多了一個娛樂項目:捉蜻蜓。蜻蜓很靈敏,徒手捕捉太難,尚未靠近,它便飛走了。如此,只能藉助於工具。
在鄉村,一些有藤蔓的農作物會藉助支架生長,比如四季豆、刀豆、黃瓜等等,為此,家家戶戶都會砍來細竹作為支架,可反覆使用多季才予更換。
而這些早褪了顏色的細竹竿,便是「蜻蜓捕捉器」的製作材料之一,太長了不便使用,四、五米長即可,再削一根竹篾條,捲曲了兩端插於細竹竿的一頭,使之成為橢圓形的框狀。這時候,那些惱人的蜘蛛網便派上了用場,持細竹竿將一張又一張蜘蛛網「移花接木」到框上,疊加成一張厚厚的網,如此,簡簡單單的「蜻蜓捕捉器」製作成功,便可持器上陣了。
無論怎樣輕盈,蜻蜓都有飛累的時候,抑或是出於覓食的需要,它們總會在一切可以停留的物體上停留,如同這樣的詩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也有蜻蜓立釣絲,甚至飛上玉搔頭。其落腳點有高有低,有時候,蜻蜓甚至會在地面停留。這便給了我們這些小朋友以可乘之機。
每當鎖定一個目標,便躡手躡腳靠近,切忌不能發出聲響,一旦感覺到「風吹草動」,蜻蜓便警覺地迅速飛離,屏住呼吸,緩慢上前,至可以「下手」的位置,果斷而迅速地持竿下網,蜻蜓的翅膀粘於厚厚的蜘蛛網上,任其怎樣掙扎都是徒勞,只能束手就擒。
需要強調的是,下網時,如遇蜻蜓停留的地方系一個凸起的部位,切忌不能用力過猛,如此會導致網破,就得重新返工,到各個陰暗的角落去尋蛛網,而整個夏天,由於小朋友們群起而網,蜘蛛織網的速度往往跟不上需求量,所以,得惜網而捕。
捉來的蜻蜓,沒有專門的容器可裝,一般是夾於指縫,量大,就重疊而夾,指縫容不下時,便可收兵。
而處置這些戰利品的方式只有一個:烤肉吃。把蜻蜓一一肢解,去掉尾和頭,中間即是肉,摘一片南瓜葉,把這些蜻蜓肉放於其上,撒下鹽和辣椒麵,包裹後,找來一些木柴燒上一堆小火,把包裹放進火堆,片刻,掏出打開包裹,香味撲鼻,即可美美地吃上一頓蜻蜓烤肉了。
不捉蜻蜓,興致來時,就欣賞它們表演的空中絕技,其中就有杜甫《曲江二首》中描述的場景:點水蜻蜓款款飛。蜻蜓飛行能力很強,且速度也快,眨眼功夫就飛出老遠,既可突然迴轉,又可直入雲霄,有時還會後退飛行。這樣的身手,實在不凡。
只嘆,它再好的功夫,都沒有逃過我們這些孩童的魔爪。那時候,我和村裡的小夥伴們矇昧無知,不知道蜻蜓是一種益蟲。也沒有聽說過忌捕捉蜻蜓,會引鬼上門的民間傳說。如果知道並有人制止,我想,我們是斷然不敢膽大妄為的。
往後,隨著年齡的增大,知識和閱歷的增加,逐漸懂得了許多。自然會對童年的無知和對生靈的塗毒生出懺悔之意。
不知道是緣於大量的捕捉,還是環境的改變,多年以後,天空中再難見蜻蜓飛翔,偶爾得見,只有為數不多的幾隻,「盡日蜻蜓繞」的景象一去不復返,就連當初數量可與蜻蜓媲美的麻雀也難覓影蹤。它們都去哪裡了?天地之大,難道沒有它們的容身之所?
從此後,蜻蜓缺席的童年,會不會覺得遺憾?可以肯定的是,少了成群的蜻蜓,大自然定然會失去一些靈動和斑斕的色彩。
所幸,蜻蜓飛過我的童年,並留存了那些美好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