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泡飯的小菜

2021-02-17 CC私人旅行筆記

吃泡飯長大的上海小囡誰不愛泡飯、饞泡飯?過泡飯的小菜,即使走遍地球嘗盡山珍海味滿漢全席,心心念念的不仍是從小到大的那幾味?放眼大街小巷、寬堂窄弄、高門矮戶、富家草根,過泡飯的小菜品種之浩瀚,花頭之濃鬱,民間之秘方,私房之獨制,新奇之創意,味蕾之享受,無垠之想像.那真是簡直了!

Part 1

最基本款之一:醬菜

晶晶說:「上海人家誰不備幾種醬瓜,淮海路上全國土特產商店的醬瓜櫃檯天天排長龍。」她小時體質弱,在新華醫院當醫生的晶晶姆媽一軋苗頭髮覺晶晶胃口勿好,馬上就去培麗買醬瓜。

「培麗是啥地方?」CC不禁問道,「就是全國土特產呀,阿拉姆媽叫慣了。」

原來,「培麗」是全國土特產商店的註冊商標名,由江蘇商人鮑氏兄弟倆1936年創辦的培麗土產公司演變而來,經營醬菜、調味品、水產、南北貨、蜜餞等各地特色風味食品,是中華老字號企業,幾經淮海路商業改造,傲然駐守,長盛不衰。

從玻璃櫥窗望進去,幾十隻醬菜格子整齊地排列著,什錦菜、蘿蔔頭、大頭菜、寶塔菜(螺絲醬瓜)、乳瓜、包瓜、喬頭(糖蒜)、酸辣菜、泡菜.哪樣不是泡飯的最佳搭檔?走過路過,誰能忍住不帶幾樣回去?

最基本款之二:腐乳

腐乳,上海話叫做乳腐。小時候,醬菜店裡只賣兩種乳腐:紅乳腐和白乳腐。

紅乳腐,又叫紅方,最活色生香的莫過於紹興玫瑰腐乳,以鼎豐牌為最佳,鮮甜紅豔的姿色,如撐一把油布傘走在江南雨巷裡的窈窕女子。

白乳腐,又叫白方、糟方,江南一帶不嗜辣,鹹香中還帶著一絲絲甜,後來廣合腐乳北上,微辣中透著南粵的清新爽潔,漸漸地走上了上海人的臺面,不過其最出彩的表現還是在與空心菜的胡攪蠻纏中。

西風東漸,自無辣不歡的中西部地區又傳來辣腐乳和黴腐乳。吃不來辣的CC到江西出差,早餐桌上過早飯的小菜寥寥幾樣,不得不入鄉隨俗,從被動到主動,從淺嘗輒止到大快朵頤,不知不覺間迷上了江西老表的這款辣味,臨走還特地捧了一大罐子回家。

而黴乳腐,與紹興臭乳腐口味接近,以前街頭巷尾不時可以見到挑擔賣的,現在基本絕跡,估計只有到紹興才覓得到正宗的了。

半塊腐乳,一碗泡飯,有滋有味,樸素無華。

CC偏愛西式早餐,一杯咖啡,兩片切片,簡單,明快。自從辣腐乳進門後,中西混搭,拓展出無窮的創意和奇妙的味覺,比如用乳腐塗切片麵包,拌意面,用Juena的話來講這有點洋勿洋腔勿腔,但不管怎樣尤其在異域,中國胃總算獲得了來自故土的滋養和慰藉。

最百搭之一:榨菜

以前只曉得斜橋榨菜,現在超市裡烏江、涪陵、魚泉、小字輩等,應有盡有。麻油拌榨菜絲,只消幾根一碗泡飯就落肚了,要是姆媽把榨菜炒毛豆或榨菜炒肉絲端上桌來,筷子象閃電那是肯定的,泡飯至少也要添半碗。

最百搭之二:鹹菜

鹹菜炒毛豆,鹹菜炒筍絲,鹹菜炒肉絲,鹹菜豆瓣酥.想想就鮮得來眉毛也要落特了。鹹菜味道最好的,要麼是寧波親戚自家醃製的,要麼就是江南水鄉古鎮上裝在小罈子裡賣的。前不久,在復興公園後門一家黃魚麵館吃鹹菜黃魚面,老闆娘說鹹菜從菜市場買來後,必須要把鹹份洗掉,切碎後加油加糖煸炒,方得美味。

最百搭之三:毛豆

走筆至此,突然發現毛豆也是百搭,鹹菜炒毛豆,榨菜炒毛豆,醬瓜炒毛豆,蕭山蘿蔔乾炒毛豆,糟毛豆,原來它才是最佳「毛豆」啊!

最百搭之四:各種醬

這也是家家戶戶必備的。豆瓣(辣)醬,隨意一勺灑在豆腐上,即便是一塊最便宜的內酯豆腐,瞬間就有了神奇的點化效果,馥鬱,滑爽,無論過泡飯還是正經佐餐,平實間不失禪意的高貴和雅致。

而讓豆瓣醬更上一層樓的做法就是各種八寶醬。八寶醬是上海一道著名的家常菜,食材可以不止八寶,阿姨媽媽婆婆們各有拿手絕活,一般來說肉丁(雞丁、豬肉丁或牛肉丁均可)、豆腐乾丁、筍丁、花生米不可缺如,其它隨個人口味添置,花樣經也是不少的。

Minna十分懷念慈母版八寶醬,不知伊姆媽的手藝伊有否傳承到。而吃得來辣的梅梅鍾愛八寶辣醬,她燒得一手好菜,應該會將這道本幫菜弘揚到貓本去。

冰箱裡除了豆瓣醬,怎麼可能沒有花生醬和芝麻醬。顆粒狀的過泡飯、空口吃,絲滑狀的塗切片、拌冷麵,這些都早已約定俗成。

提起花生醬,請允許我開一記小差:美國喜劇片《黑幫家族》,講一個黑手党家庭為躲避追殺而遷居到諾曼第小鎮,但依然改不掉用黑幫暴力的方式解決問題的故事。裡面米歇爾·菲佛飾演的媽媽去鎮上超市買食物,問當地人花生醬有嗎,當地人指著貨架最底層,一臉鄙夷地說這裡沒人會買花生醬,法國人不吃花生醬。結果可想而知,說這話的人和超市不一會兒便付出了毀滅性的代價。

花生醬算垃圾食品嗎?好多人離不開它喲。

最佳網紅之一:肉鬆

以前肉鬆是很珍貴的,只有生病了才吃得到。那時只曉得太倉肉鬆,福建肉鬆是聽也沒聽到過,不知何時開始這粉粉的口感贏得了越來越多的口碑,新東陽肉鬆一躍成為滬上第一品牌。而那個不爭氣的太倉肉鬆卻屢爆醜聞,終於失去大家的信任。

最佳網紅之二:鹹蛋

鹹蛋超人,大家都懂得,必須高郵的,必須流油的。

最佳網紅之三:皮蛋

迷之皮蛋,不幸忝列網紅,儘管阿拉喜歡吃,但有人接受不了,那些老外他們竟然認為這是世界上最噁心的十大食品之一!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啊!

最無菜勝有菜

嘴巴刁的小囡,小菜吃膩了或不對胃口,拿啥來過泡飯呢?CC會先盛一碗泡飯,把泡飯湯瀝乾,倒點牛奶或豆漿,用筷子搗一搗,扒拉幾口一碗泡飯就囫圇吞下去了。要是家裡沒有牛奶或豆漿,就用調羹狠狠地挖一大勺糖,拌成糖泡飯,那真是孩提時代才有的純粹和快意。

Part 2

這些伴隨阿拉長大的家常小菜,真是洋洋灑灑講到明天早上也講不完,自然不是本文的重點。冗長的引子後,要隆重推出眾愛親們奉獻的私房秘制,CC是一邊記錄一邊饞涎欲滴一邊嘆為觀止。

UK閨蜜Angela最先響應:「吃泡飯的日子是小時候的日子,那時有醬菜油條花生米,噢,還有剩菜。花生米小魚乾,可以是泡飯伴侶,可以撈白飯,喜歡咪小酒的,弄一碟也很不錯。」話音未落,製作圖已一併發過來,CC怎能不獎勵她一枚紅色的五角星?

斯斯說半塊豆腐,生抽、麻油拌拌,就好過一碗泡飯了,而伊從小精飼料餵大的兒子最喜金鷹錢牌豆豉鯪魚,婆婆愛蓬盛牌橄欖菜,問儂是嫁到廣東人家嗎?非也,伊老公分明是有著一副好嗓子可以去演莎劇的江南才子,斯斯至今依然記得當年在桂林公園約會時,他給她背誦十四行詩的聲音通過長條椅的橫檔砰然撞擊著她的心房,一晃兒子也快大學畢業了。

說到豆豉鯪魚和橄欖菜,只有真正的吃貨才知道金鷹錢牌和蓬盛牌。CC喜歡吃豆豉鯪魚,喜歡橄欖菜炒四季豆,除了過泡飯也是兩道擺得上檯面的家常菜。

斯斯的私房還有夏天時的嫩紫茄子,心細手巧莫過於她:「洗淨切片切絲,撒鹽,用手揉捏,至軟,深色汁液盡出,捏團擠幹水分,再用涼白開過一遍,如是擠幹,加生抽和麻油拌勻,鮮香軟糯,是興起時當場做來過粥過泡飯的。」那麼,darling啊,興未起時你是拿什麼呈獻給你最親愛的人呢?

賢惠還有嫁給那個大男子主義爆棚的廈門人的Cindy,從婆家學得一款在地小菜:小蝦皮浸黑醋,「小蝦皮必須是沒有腥味的,否則口感遜色不是一眼眼。」單聽前半句,鮮香味似已撲鼻而來。

而祖籍寧波或嫁給寧波人的親們提起家裡過泡飯的小菜,更是滔滔不絕,一口氣數出幾十種,烤菜、鹹筍、黃泥螺、龍頭烤、墨魚蛋、苔條花生米、鰻鯗、醉雞、醉蟹、蟹糊.真是叫人羨慕嫉妒恨。甬地的鹹貨、糟貨、醉貨一騎絕塵,自是過泡飯的絕世好菜。

面對寧波人的傲嬌,紹興人必定不服氣,糟貨、醉貨當屬他家最贊,更絕的還有臭乳腐、臭豆腐、臭冬瓜、海菜古、黴乳腐、黴麩等一系列聞聞臭吃吃香的古早味,足以令人望而生畏,也望塵莫及。

CC的姆媽祖籍上虞百官,但生在上海,不大會做家鄉菜,除了上述講到的那些基本款和常規菜,伊喜歡將帶魚、梅子魚、烤子魚、小黃魚之類曝鹽好了油煎,喜歡自製醬蘿蔔、醃西瓜皮,喜歡炒筍脯黃豆作過泡飯的小菜。

CC在朋友圈曬自家的四小碟,難得冒泡的彭彭立馬浮出水面:「苔條花生、高郵鹹蛋、醬黃豆、麻油小乳瓜、桂林腐乳、蝦籽醬油蘸油條、火烤小饅頭、海蜒或蝦皮.我記得我外公的早飯,嘎許多小碟,過一碗泡飯,四小碟怎麼夠?!「不妨想像多年前住在龍門村的彭彭外公,伊一頓早飯是如何排場,其愜意和氣勢又是如何直逼時下各種浮誇做作的high tea。

比這疙瘩更高一個進階的是天天在佛羅裡達曬太陽的「出海打漁」,竟然拿XO醬拌泡飯來妖冶惑眾,難道他那對如花兒般綻放的twins甘心做沉默的羔羊,不妄議,不抵制,不反抗?

呵呵,七拉八扯到現在,差點漏了頂頂重要的一樣東西,那就是叫人愛恨交織的油條。儘管你可以聲嘶力竭地吆喝是健康的、安心的、無明礬的,油條總歸是油條,任誰心裡都明鏡似的。建議選購超市裡有質量保證的品牌油條,回家放在平底鍋裡烘烤一下就好吃了,完全可以不加一丁點油。

彭彭外公歡喜用蝦籽醬油蘸油條,CC則歡喜用黃牌辣醬油或乳腐汁蘸油條。

某天在M記殺時間,正值早餐時段,明明只要一杯咖啡,一口蘇北上海話的收銀阿姨以沒有什麼可以阻擋的氣勢宣講一杯咖啡幾鈿,一根油條幾鈿,咖啡+油條只要幾鈿,熱誠得神仙也下凡動心啊,最後忘了究竟幾鈿,反正醬紫混搭出乎意料,又深得吾意,蘇北阿姨是懂得老上海的底蘊的!

外面冷雨敲窗,裡廂暖意融融,一口苦澀的咖啡,一口脆熱的油條,即使沒佐料可蘸,這滋味,嘖嘖,也震古爍今了。

芒種已過,盛夏將至,這些過泡飯的小菜在暑熱裡不啻為絕佳的下飯涼菜,那些驕嬌兩氣的人,容易疰夏的人,從小精飼料餵大的人,總有幾款會撩到你吧。

*文中圖片大多來自網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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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我要說,泡飯之所以成為美食,是因為有過泡飯的小菜,上海人的花頭經就出在這裡。當時上海人吃泡飯是一種常態。上海人午飯、晚飯也會吃泡飯嗎?吃!有白米飯吃就很不錯了!後來生活改善了,首先在過泡飯的小菜上體現出來。除了醬菜,鹹蛋、皮蛋也是泡飯的良朋益友,皮蛋以有松花者為佳,鹹蛋以高郵出品者為上,夏天吃最爽口,磕出小洞,筷頭一戳,紅油吱地一下噴出來,什麼叫幸福?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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