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好賭如命,一次意外,我失去了生育能力,他便與我離了婚。我對再婚對象只有兩個條件,一個是對方人要好,一個是要有個女兒,因為我喜歡女孩。現在的老公恰巧符合我的兩個條件,有人便為我們從中牽線搭橋。
新婚夜,戴美美抱著自己的枕頭,推開主臥的門。她頂著我和老公詫異的目光,把枕頭放在床的中間,爬上去躺下。老公黑了臉,帶著威脅意味喊了聲:「瞎胡鬧!」
戴美美用英勇不屈的眼神盯著老公,看樣子,一場家庭內戰要爆發了。我忙對老公說:「我要關燈了,睡吧。」我與老公一左一右躺在戴美美身邊,沒多久,她就睡著了。借著窗簾透進來的微弱的光,我望著她的睡顏,睡夢中的她沒了周身的刺,像一個小天使,安靜又美麗。
老公離婚後,女兒跟著他,他前妻已嫁作他人。女兒戴美美是老公的驕傲,第二次見面時,他就讓我看手機裡的照片。戴美美的小臉小手都胖嘟嘟的,雖說不上漂亮,卻很可愛,我一下子喜歡上了這個小女孩。甚至可以說,我與老公結婚,一半是因為老公,另一半是因為女兒。
想不到,戴美美對我很排斥。老公在與戴美美商量我們的婚事時,戴美美不同意。丈夫說:「我經常出差,照顧不了你。你一個女孩子,不能沒有媽媽。」戴美美倔強地回答:「我有媽媽。」老公很堅持:「戴美美,你也要為爸爸想想,好不容易碰到了一個合適的人,不能再錯過自己的幸福。」戴美美也明白,老公決定的事,是九頭牛也拉不回的。
第一次與戴美美見面,我送的禮物是一個很大的抱抱熊。老公說過,戴美美喜歡毛茸茸的東西。但戴美美接過去,只看了一眼,就漫不經心地扔到了一旁。那一刻,我想起媽媽囑咐我的話:「給別人當後媽,沒那麼容易,你可得想清楚。」「媽媽,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婚後的日子裡,戴美美把我當成了敵人,專門和我作對。知道我愛乾淨,她把餅乾渣撒得到處都是。知道我不喜歡動物,還是纏著老公為她買回了一隻大金毛,起名叫大白。一歲前的金毛是魔鬼,每天回家,看著屋裡亂糟糟的樣子,我一臉生無可戀。
早上,趁著我在臉上描描畫畫之時,戴美美會悄悄藏起我的鞋子。我找不到鞋子,就問戴美美:「戴美美,看到我那隻鞋子了沒?」戴美美跑出來,見我一隻腳踩拖鞋,一隻腳踩高跟,和我裝傻:「什麼鞋子?沒看到啊。」還裝模作樣地東張西望一番:「是不是被大白叼走了?」我看了看時間,只得換上另一雙出了門。
有一天我回家時,發現戴美美踩著我的高跟鞋,在屋裡走來走去。還把我的口紅腮紅眼線液睫毛膏,胡亂地塗了一臉。把我的香水也噴在了身上。她太過投入,我推門進來了,都沒有發覺。我看了一眼戴美美花花綠綠的臉:「怪不得這陣子用得這麼費。」然後又說:「你一個從小學畫畫的,能把妝化成這樣,也是夠了。」
面對這個小對手,我必須鎮定,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裝作波瀾不驚。她漸漸覺得沒什麼意思,不再熱衷於這些小把戲。
老公出了差,我回家找不到戴美美,真著了急,學校、戴美美爺爺奶奶家、興趣班都找遍了,還是沒有半點影子,只得打電話給了老公。老公很快回了信,說戴美美是去了親媽那裡,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那天,我嚴肅地對戴美美說:「阿姨找不到你很著急,你聽說過狼來的故事嗎?經常這樣玩失蹤,平平戴美美的還好,如果真有點什麼事,那可就晚了。」這次,戴美美沒多說什麼,乖巧地點了點頭。
戴美美親媽有她自己的小日子,老公常出差,反而是我與戴美美在一起的時間最多。漸漸地,戴美美習慣了我的存在。我和戴美美一起畫畫跳舞,帶戴美美去領導班子,為戴美美開了家長會。在戴美美的世界裡,我的標籤變成了「戴美美媽媽」,手機的通訊錄也多了許多「戴美美某某老師」。
一個周末的晚上,我與老公在客廳看著電視聊著天,戴美美打開她房間的門,招手讓我過去。她給我看剛畫好的一幅畫:我和老公並肩坐在沙發上,大白乖乖趴在我和老公中間,茶几上擺著洗好的水果,洗衣機在陽臺上轉著,一個小女孩站在旁邊,微笑地看著這一切。畫的名字叫作:溫馨的家。
一次放學後,戴美美照樣去親媽店裡。店員說,媽媽與後爸帶著後爸的兒子去了雲南。戴美美曾對親媽說過,她很嚮往那片四季花開的土地,她一直想讓朵朵繁花盛開在她的畫板上。更傷心的是,前兩天她剛來過,她媽媽居然沒有向她透露半句要去雲南的口風。
那天,戴美美有種被世界拋棄的感覺,回家後關在房間裡大哭。當她抽噎著說出事情的經過,我把她緊緊摟在了懷裡。良久我放開她說:「你要相信,你媽媽是愛你的。」我的眼神肯定暗了一暗:「當後媽,有一些不得已的苦衷。」戴美美很敏感,她轉了話題:「阿姨,你不要離開我們。」我問:「為什麼要離開你們呀?」「我媽嫌我爸太老實沒有錢,不愛我爸了。」
我對戴美美說,每個人追求的東西不一樣,我就是看上了老公的老實可靠。我的前夫好賭,差點把我當作賭注賭出去。我氣得生了場大病,切除了子宮,再也當不了媽媽。在我看來,平平淡淡的生活,就是好日子。那是我第一次提起過去。戴美美拿起手帕紙,為我擦乾了臉上的淚。
我找出一張白紙說:「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女兒。來,你列一個夢想清單,咱們只要有條件,就一個個去實現它。」戴美美啃著筆頭,在紙上寫道:一、坐飛機去雲南看花二、將來學習服裝設計,去北京上大學……。。我把她的夢想,貼在了牆上。
戴美美不解地問:「阿姨,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回答,因為…我喜歡你!第一次看你的照片,我就喜歡上了你,胖嘟嘟的,多可愛。」她破涕為笑:「人家現在不胖了呀!」
到了高考前的幾個月,戴美美被功課壓得喘不過氣來。幾次考試都發揮失常,會的也不會做了,腦子裡成了一堆糨糊。終於有一天,老公拍了桌子。她更是手足無措,趴在桌子上大哭。我護在她身前,對老公吼:「你那麼兇做什麼?」
我在戴美美的房間一直待到深夜。我幫她仔細梳理:她的問題出在哪裡,強項和弱項分別是什麼。然後制定了應對攻略:時間寶貴,做題時,會的只看一眼,就不用做了。把精力放在弱的模塊上,再把典型錯題登到錯題本上,有重點地複習。我還按高考倒計時,詳細地列了學習計劃,每天還留出了一小時的自由時間。
戴美美思路一下子變得清晰明朗,一天攻破幾個小碉堡,最後半個月總複習,完全不成問題。但她有個顧慮:「完不成作業,會被老師批的。」我說:「只要你堅持住,我臉皮厚,被叫家長沒關係。戴美美加油!」她的信心一天比一天強。高考成績出來,分數雖然不是特別高,但足以考上理想中的學校。
九月,戴美美要去外地上大學了。這個半大孩子,變得有些婆婆媽媽。我有低血糖,她為我買了各種糖果,放在柜子裡。我聽到她警告老公:「要是趁我不在家對阿姨不好,我饒不了你。」我也變得嘮叨,讓注意這注意那,最後還是不放心,請了假與老公一起去送她。
火車上的鄰座見我們娘倆有說不完的話,羨慕地說:「你女兒真可愛,長得隨你。」我自豪地回答:「女兒是媽媽的小棉襖啊。」然後,我與戴美美面面相覷,我不好意思地小聲說:「我居然忘了,你不是我生的。」戴美美拉住我的手說:「我也忘了,我的媽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