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意思?三個多月也不聯繫,你要分手就明說啊,拖著我是什麼意思。」
「你為什麼朋友圈要把我屏蔽掉?為什麼賣房子不告訴我?將近二百萬的房子,你說賣就賣了,還都投到美容美體中心,你膽子也太大了吧。做這麼大的決定,你有想到我嗎?」
「我媽說了,你這是根本沒把我放眼裡,結婚前都這樣,結婚後還了得。不光我媽這麼認為,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聽著微信提示音一聲接一聲的響,我心裡好一陣煩躁。
再看看微信內容,不禁覺得可笑又無言。
看這語氣、這措辭,我就能想到手機那頭,雷雲博那惱怒至極的樣子。
我叫孔英萱,雷雲博大約四個月之前還是我的男朋友,現在,已是我的前男友,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分手的導火索是在四個月前。
我和朋友想聯手做個美容美體中心,我們已經過考察,也有穩定的客戶群,但是缺少資金。
我翻來覆去考慮再三,決定把在威海市中心的一處150平米的房子賣了。
我知道現在房子很貴很值錢,也是很多人投資的對象。
但我考慮自己今年29歲,還年輕,還可以追求自己的夢想,實現更高的人生價值,不應該把未來鎖在一處房子裡。
於是我和父母商量,父母說,反正那套房子已經在你名下,你有處置權。
當初買的時候只花了60多萬,現在增值了,能給你幫上忙也是好事。
有了父母的支持和信任,我決定放手一搏了。
當然,我沒有把賣房的事情告訴雷雲博。
一是我覺得這房子是我的私人財產,況且,我們只是處朋友,也沒有領證結婚,我有權利不告訴他。
二是我知道告訴他,他肯定會千方百計阻撓我,用一堆理論勸我放棄這種可笑的想法,在他腦子裡,房子比啥都重要。
三是我相信我們那時雖然沒有分手,但我們不太可能會有將來。
對於我倆不可能在一起,我是早有預感的。
我和雷雲博相識,是在一次驢友活動中。他覺得我長相清新可人,性格活潑開朗,有點一見鍾情的意思,就主動找我搭訕。
我呢,一開始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後來在他的追求下,覺得他很溫暖貼心,是個值得交往的男人。
於是我們就正式成了男女朋友。
隨著交往的深入,我們對未來的生活也有了規劃。
我老家在煙臺,他老家在膠州,我們現在在威海工作。我想以後在威海發展、生活,我不想異地。
他同意了,但前提是要把老媽接過來和我們一起住。
對此,我也同意。
因為我知道他媽媽在他不到1歲時,就離婚了,獨自一人將他撫養長大,實屬不易。
可是,如今我們談戀愛2年多了,兩人眼看要三十歲,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他又說他媽媽不可能和我們一起來威海生活。
「你看,我媽都要60歲了。這六十年來,她一直在膠州生活,那裡有她熟悉的親人、朋友、鄰居,有她熟悉的家。她怎麼能和我們到威海,這個她一點都不熟悉的地方生活呢。
她到這裡肯定會不適應,會上火,會生病的。」
「我和別人不一樣,我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從小身邊只有媽媽,跟媽媽特別親近。這點你是體會不到的,以後我也要陪在媽媽身邊。」
這都是雷雲博的原話。
不能來威海,你早說啊。
一開始信誓旦旦說沒問題,幾年過去又說不可能,這不是耽誤大家的時間嗎,這不是耍流氓嗎。
我明確告訴他:
「你要陪在你媽身邊我沒有意見,問題是我們當時說好的,要在威海生活打拼,你也同意了,現在你又變卦了。那我覺得我們在一起最基本的規劃就不同了,我不想兩人異地。」
雷雲博說:
「我以後會在膠州有自己的事業,陪在媽媽身邊。我知道你不可能放棄你的事業,我也不可能放棄我的事業,但我們可以一周三天在威海,三天在膠州,你看這樣如何。」
「呵呵,你是說,結婚之後我們一直過這種每周長途遷徙的生活?」
「是啊,這樣不是兩全其美?」
「這也是你媽媽想出來的好主意吧。」
「是媽媽想的,當然我也同意。」
我真是無語了。事情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們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嗎。
再者,我對我倆的未來沒有一點信心。拿我賣房做投資這事說吧,他不能體會到我做這個決定的艱辛,不能體會到我的輾轉反側,只是一味地埋怨我。
我也知道我面對的不是他一個人,還有他背後的媽。
一想起他媽,我仿佛就看到了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
那是去年秋天,那時我還沒有自己幹,還是在公司打工。
攢了一年的年休假沒分開休,想找個秋高氣爽的日子和朋友們去百十公裡外的度假村樂呵樂呵。
那天我們一共去了三對情侶。
去的路上,雷雲博就一個勁和老媽聊天,要麼是打電話,要麼是發微信。
聊天的內容就是今天天氣怎麼樣,坐的什麼車,車上多少人,幾個朋友去的等等,到了度假村別墅後,還給老媽發了個定位。
第二天早晨7點半來鍾,當我們睡眼朦朧地下樓時,竟發現雷雲博的媽媽在一樓大廳裡坐著。
桌子上擺著好幾個保溫桶。
她熱情地招呼大家吃飯,說有燜了3小時的八寶粥,有燉爛了的跑山雞,說早飯要吃好,不能吃小飯店的飯菜,不衛生,易生病,云云。
大家都不做聲,只在微信裡嘟嘟:
「什麼情況?」
「她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來的,這麼早。」
「你男朋友是不是有什麼毛病,不能吃外面的飯,B肝嗎。」
「這老人家是什麼意思,來監視嗎?」
後來經過詢問才知道,他媽媽是早上5點打車從膠州來威海的,200多公裡的路程,就是為了給兒子送頓飯。
「雲博是我一個人帶大的,誰也沒幫忙,從小到大他的飲食我都格外注意。外面的飯用的油是地溝油,用的面是加漂白粉的,肉啊菜啊也不新鮮,那比的了我自己做的飯菜,噴噴香,特健康。」
媽媽對兒子的愛,我們不便說什麼,可是能不能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
我們也知道老人家還挺貼心,不僅給兒子帶飯,也給我們帶了飯,飯菜也很可口。
但是我們年輕人好容易在一起放鬆舒服一下,她的到來真是破壞了度假的氣氛。
好吧,我們忍了。
他媽媽待我們吃完後就拿著飯桶離開了,我們以為她回老家了,不想下午她又提著飯桶來了,這次是來送晚飯了,不知她在附近哪裡找到個能做飯的民俗,看她那樣子,我們玩幾天,她就準備守幾天。
我們真得要崩潰了。
我質問雷雲博:是不是你讓你媽來的?
不是,我幹嘛讓她來。我只是發了定位告訴她我在哪而已。
那她要來,你問什麼不告訴我?
我也不知道她要來啊。那天早上我才收到她發的微信說是到度假村了,我才知道她來了,就去開門領她的。
你不覺得你媽媽這樣做很過分嗎?
有什麼過分的?她是我媽。她知道我休假跟你出來玩,給我送飯,是愛我,對我好,怎麼就過分了。再說,你們不也都吃了媽媽送來的飯嗎?
我們差這一頓飯嗎,我們差的是一個愉快的假期。
我加了多少班才換來這麼一個小長假,還有那些我的朋友們,他們也難得有這樣的假期,都被你媽破壞了。
神經病!至於嗎,她來只是送飯,過會就走了,我們該玩玩,該幹嘛幹嘛,怎麼就影響我們了,怎麼就破壞氣氛了,我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啊。
我們之間的溝通有無法跨越的鴻溝。
其實他和媽媽這種親密的行為無處不在,如流水滲透到我們之間的生活當中。
平時我倆一起出去吃飯,他立馬發個定位,告訴媽媽在哪哪哪吃飯,飯菜上來以後,拍個照片發給媽媽。
吃上兩口,語音告訴媽媽什麼口味,鹹了淡了還是正合適,麻辣燙裡幾個魚丸,火鍋點了幾盤羊肉片,等等,事無巨細地報告。
出去看個電影,又是先發定位,看了什麼電影,什麼劇情,就在電話裡說。
惹得周圍的觀眾意見頻頻,尷尬得我恨不得鑽到地裡去。
我提醒他不要在影院打電話,他便開始發微信。
他媽媽會跟他說,張大媽去集市買的芹菜比她買的便宜2毛錢,李大爺早晨突然腦梗打了120,這些雞毛蒜皮家長裡短的事情一一告訴他。
本來我們平時工作都很忙,好容易在一起逛逛街,看看電影,這點時間也要被他媽媽佔用掉,我覺得很委屈,跟他抱怨。
你怎麼這麼矯情,我這是跟我媽聊天,我媽!一把屎一把尿把我養大的媽,又不是別人,你吃得哪門子醋啊?
我是單親家庭,肯定和別人不一樣,都和你說了多少遍了,你怎麼就不能理解呢。
又是單親家庭,又是媽媽不易。
試問天下單親家庭的孩子也不止你一個,怎麼人家沒跟你一樣。你媽媽不易,誰的媽媽容易,誰不是媽媽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
那事之後,我就開始逐漸遠離他,決定要和他分手。
本以為我不理他,不接電話不回微信,他也不理我,不打電話,這事就到此為止了。
所以我把準備和他說的分手的臺詞,也就省略了。
不來往三個多月,不就是分手了麼?
可沒想到,這幾天,他又忽然開始聯繫我了。
並且一付他一直覺得我們是在吵架賭氣,並沒分手的口氣。
我滴神,一個大男人,你能和我賭氣三個月不聯繫。
拜託,我還沒那個時間和耐心呢。
微信又響了。
我實在是受不住糾纏,回覆:
「雷雲博,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我就是要和你分手啊,而且我認為我們已經分手了。我覺得我們不合適!
你連我的個人財產處置權都要幹涉,現在我們還沒結婚,等結了婚,你是不是什麼都要說了算,都要把著?我可接受不了。
我們都是成年人,好聚好散,祝你找到你的幸福。「
發送給他這段後,我就把他拉黑了。
電話也拉黑,微信也拉黑,這樣應該就算徹底結束了吧。哪知可怕的事情在後面。
那天我正在店裡給客戶辦VIP卡,突然一隻手嗖地伸了過來,把我手掌下的滑鼠撇了出去。
我先是一驚,抬頭一看,是雷雲博。他臉色黑裡透著紅,整個人帶著一股濃濃的酒氣。
你發什麼瘋啊。
他竟然跑到我店裡耍酒瘋,一股火騰地竄上我腦門。
「瘋了,我是瘋了,是你把我搞瘋了。說,你為什麼把房子賣了也不告訴我,為什麼這麼久也不聯繫我!「
「雷雲博,你成熟一點好不好。我已經和你分手了,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什麼跟祥林嫂一樣,老是糾結賣房的事情?
再說那房子本來與你也沒什麼關係,我不明白你老是糾結告不告訴你幹什麼。「
「我媽不是同意三天在威海,三天在膠州嘛,在威海不得有地方住啊,房子賣了,你讓我媽住哪?」
」雷雲博啊雷雲博,原來你真是在打我房子的主意啊。誰同意這三天那三天的,我說同意了嗎?我告訴你,現在你每天都在威海,我也不找你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他突然真跟瘋了似的,一拳一拳砸在桌子上咚咚響,還不解氣,抓起一把椅子,高高舉起又狠狠摔下。
客人們聽見動靜從裡面跑了出來,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住手,你再這樣我就報警!」
我衝上去,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推到。
他踉踉蹌蹌倒在地上,但也沒有試圖爬起來,乾脆趴在了地上,兩手抱住頭,痛哭起來:
」萱子,我是愛你的。你不愛我了嗎?你怎麼是鐵石心腸。我媽媽只要我一哭一鬧就會聽我的,為什麼你不能?我媽說的對,你真是個狠心的女人!」
「真是搞笑,那是你媽,我又不是你媽。滾!」
雷雲博瞪著猩紅的眼睛望著我,突然,他掏出手機,把我還有周圍圍觀的客人拍了下來,發給他媽媽,並且還發語音:
「媽,這個女人欺負我,她們都欺負我。」
我簡直崩潰,即便只是前任,還是替他感到羞死了,大家都被他的行為逗樂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的店面外經常出現「孔英萱是個壞女人」類似的字樣。
紅色的記號筆分外扎眼,有時候還張貼了我和他拍的生活照。
我暗自慶幸,幸好沒有裸體照在他手裡,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我本來尋思,他這種小孩過家家的玩意兒,鬧騰一陣就完事了。
哪能想到,有天晚上,我回到出租屋,剛掏出鑰匙開門,一個黑影就從樓梯上衝了下來,把我推到屋裡,反手鎖上了房門。
又是雷雲博。
「說,你是不是有了別的男人?我媽說了,女人有了別的男人,心腸就變硬了。你是不是有了別的男人才把我甩了的!」
又是他媽。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行為是犯法的?我警告他。
「你是我女朋友,我犯的哪門子法!我媽說,死纏爛打不行,就生米煮成熟飯。你肯定就回心轉意了。」
我一聽,敢情這些壞主意都是他媽教的。
多麼可笑,雷雲博的爸爸都和他媽媽生米煮成熟飯了,他媽媽不一樣提出離婚了嗎。
看到他情緒很激動,我怕他做出出格的事情,於是故作輕鬆地說:
「你不用這麼激動,我們曾經也是情侶,做愛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也不差這一次。不用搞得跟強姦一樣。」
看他稍微放鬆警惕,我說:
「好了,我去洗個澡,這大熱天的。你去吃個水果吧。這不用我伺候你吧。」
我在換衣服的時候,用衣服遮著手機,偷偷給朋友發了定位,還有「報警」兩個字。
警察來了。雷雲博一開始還罵罵賴賴:
「你這個臭娘們,你給我等著。可警察一個手銬上去,他就軟的跟霜打的柿子。」
很快,他媽的電話就來了。
其實我知道那是他媽的手機號,但我覺得該面對的早晚都得面對,沒必要躲避。
「萱子啊,雲博是真的喜歡你愛你,真不是要強姦你啊。在他心目中,你一直是他名正言順的女朋友。你去跟警察說說,撤訴吧,好不好。」
他媽媽的聲音帶著懇求,很服帖,但這並沒有動搖我的決心。
「他認為我是他的女友?可我已經明確告訴他我們已經分手了。在違背我意願的情況下,強行發生關係,就是強姦。他是成年人,該承擔自己行為的後果。」
他媽媽見我沒有解救他兒子的意思,瞬間歇斯底裡的開罵了:
「你怎麼這麼惡毒?你個不要臉的賤女人!害雲博坐牢,強姦未遂,以後出來還怎麼找工作。你這是毀了他一輩子啊,你個混蛋,你不得好死!」
我平靜地說:
「毀了他一輩子的是你,不是我。是你這個當媽的挑唆他幹這種犯法的事情,是你這個當媽的讓他成了一個巨嬰,賴不得別人。」
叫罵聲刺耳,我趕快掛了電話。
說實話,我覺得雷雲博本身人不壞,我也不想他坐牢。
但是我也沒有那麼高尚寬大,畢竟他實實在在破壞到我的生活,希望他能從中吸取些教訓,以後不敢再胡作非為,也希望他能夠真正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