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萊塢出美女，這是眾所周知的。
儼然是絕色美人的製造廠。
可，有個女人，她清湯掛麵、面容平淡、臉袋庸常，放在人群裡，立馬會被人海淹沒。
但她，「混」進了好萊塢，獲得了「百年來最偉大女演員第2名」，超過清秀的奧黛麗·赫本，戰勝性感的瑪麗蓮·夢露，排名僅次於凱薩琳陛下。
她就是貝蒂·戴維斯。
美國人常常看著她的照片，搖搖頭：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名流們也這麼感嘆過。
影評家伊恩·內森說：「貝蒂·戴維斯能夠當上明星，只能說是奇蹟中的奇蹟。」
他一連用了2個奇蹟。
有多奇蹟？
貝蒂·戴維斯剛到好萊塢，不識路。
好萊塢公司讓一司機去接她，司機去了，在火車站左望望，右看看，又跑去站臺瞅瞅，等了半天，沒有一個長得像明星的人。
於是，他把車又開了回去。
貝蒂在車站左顧右盼，東張西望，一直等到天黑，都沒有一個人來接自己。
最終，還是她自己摸索去了公司。
一進公司，她劈頭蓋臉就是一句罵：「老娘等到天黑都沒人來接我，你們說的人呢？」
領導們愣住了，不是專門派人去了嗎？
結果找來司機一質問，司機愣愣地說：「我在車站瞧了很久，沒看見一個長得像電影明星的啊。」
然而，車站裡，貝蒂就在司機不遠處，他看了她好幾回，都覺得不像電影明星，身上一點氣質都沒有。
貝蒂好不容易來了好萊塢，本想大展拳腳，多演戲，演好戲。
卻不曾想，公司從來不給她機會。
她要試鏡，公司推脫。
她要演戲，公司拒絕。
她要看劇本，做夢。
好不容易有了試鏡機會，領導指著長椅子：「你就躺這。」
貝蒂按照指示躺下，心底琢磨著要好好發揮。
一會，來了個男人，領導指示他去親貝蒂。男人親了，領導又讓他出去。
又來了個男人，領導又指示他親貝蒂。男人親了，領導又擺手讓他出去。
一個接一個，接二連三的，來了親，親了走。如此往復。
足足有10多個人。
貝蒂不解，有這樣演戲的嗎？
領導聳聳肩：「就你長這樣還想演戲，我只是讓你嘗嘗拍戲的感覺而已。」
貝蒂明白了。他這是拿自己當靶子，來挑選男演員呢。
因為長相不夠出色，貝蒂不似其她好萊塢女星，走在大街上，隨便拍個照，順便選個美，就能得到表演機會。
這些幸運，她從來都沒有。
電影專家說：貝蒂·戴維斯闖進好萊塢，靠的不是運氣、美貌、金錢，因為那些，與她毫無瓜葛。
靠的是什麼？
她去世100年後，有人分析過：她取得成功，最大的緣由，就是性格。
她生性威猛、不甘平凡、敢闖，也會闖。
好萊塢女星們大多有個死劫——童年不幸。
貝蒂也沒能逃脫。
她7歲父母離異。
父親另組家庭，母親柔弱多病。
為了生存，母親帶著2個女兒，漂泊到了紐約。
一老兩小，身處異地，怎麼生存呢？
母親拍拍她們的肩：「聽說攝影很賺錢，我出去從事攝影工作了。」
她的豁達感染了貝蒂。
小貝蒂經常去母親工作處玩耍。她觀察到一個現象，每次名媛們來拍照，都會穿得美美的，化很精緻的妝。她也想這樣。
從那時起，貝蒂就在心底發誓，要做個閃亮的人。
20世紀最閃亮的人是誰？
明星。
好萊塢明星。
她說服媽媽，從紐約搬到了洛杉磯。
這是離好萊塢最近的地方。
來是來了，可人家嫌她不好看。
不好看，在演藝圈就是致命的弱點。
好萊塢高層曾討論過，要推掉貝蒂，她不好看，上不了鏡，賺不了錢，留給有什麼用？
貝蒂不走，好不容易才來到這，怎麼可以說走就走。
雙方一直僵持不下。
最後，還是位頗有地位的攝影師留住了貝蒂，他對高層說：「貝蒂的眼睛很有特色。」
藝術家總會以一種獨特的視角看人，貝蒂的眼神，帶有一種桀驁不馴，又溫婉柔和的嫵媚感。
時而飄忽不定，時而玩世不恭。
變幻莫測，讓人措手不及。
後來，有人為了讚揚她的眼睛，特意寫了首《貝蒂·戴維斯的眼睛》。
這首歌在美國反響很好。
可笑的是，貝蒂的孫子並不相信這是讚揚奶奶的，他認為，自己的奶奶不過是個乾癟老人，怎會得到讚揚。
因為攝影師一句話，她絕處逢生。
但從此，貝蒂心底有了危機感。
自己不美，又沒資源，還沒人脈，怎麼在這裡站住腳呢？
她想到一個辦法，不挑。
不管什麼劇本，只要來，就演。
當時，《人生的枷鎖》正在好萊塢挑選女演員。
導演在好萊塢看了一圈，沒有女星願意出演，即便是女主。
劇本裡的女主太壞了，又是勾引男人，又是做小三，囂張還任性，演出來，還不被觀眾罵死。
20世紀的好萊塢，正流行善良溫柔端莊的人物形象。
還沒有誰，願意演個「潑婦」。
凱薩琳·赫本、艾琳·鄧恩就是因為 Of Human Bondage裡面女主形象太差，一一拒絕出演，害怕損害星途。
貝蒂一看劇本，十分爽朗：「我來演。」
她演了，將人物的低情商、糾結、俗氣，演得惟妙惟肖。
尤其是對萊斯利霍華德，聲嘶力竭，不停地咆哮。
她將這一細節，表現得十分深刻。
有人稱：「她在這部劇裡比潑婦還潑婦。」
明明美麗的費雯麗也在這部劇裡，可觀眾，全都被貝蒂吸引住了。
好萊塢領導一看，紛紛發出讚嘆：貝蒂·戴維斯也是有演技的。
自此，他們給她接了很多性格怪誕的戲，《老處女》、《豔窟啼痕》、《越過森林》……
不是犯罪片，就是驚悚片。
不是演老處女，就是演老媽子。
那些清純、嫻靜、討喜的角色，統統與她無關。
貝蒂怒了，又無計可施。
她主動掌握自己的命運，跳槽了。
從米高梅跳到華納。
原本以為，新東家會滿足自己的願望，選些正常點的人物。
沒預料到，華納為了賺錢，又給貝蒂接了些老媽子戲。
貝蒂不幹了。這不是擺明了欺負自己嗎？
她幹了件震驚娛樂圈的大事。
把華納告上了法庭。
這在當時，絕對是史無前例的。
以往，就算有些女星對角色不滿，也不會說出來，只會在心底嘀咕。
而貝蒂，不僅說出來，還告知全世界。
那段日子，貝蒂幾乎全部精力都在官司上，時不時與華納對薄公堂。
可是，小小影星又怎麼鬥得過大公司呢？
她敗訴了。
但她一點也不氣餒。
華納通過這次官司，似乎良心發現，又願意給貝蒂討喜的角色。
沒過多久，她演了部《星星監獄兩萬年》，搭檔斯賓賽·屈賽，就是凱薩琳·赫本的一生摯愛。
這部劇讓她名聲大躁，聲望、地位、收入大大提高。
丈夫哈蒙不滿了，自己的老婆比自己還厲害，多沒面子。
他要求貝蒂在家做家庭主婦，不準再拍戲。
她是個暴脾氣，幾句話噎了回去：「要當家庭主婦你當，我要拍戲。」
於是，兩人分道揚鑣了。
她把注意力全部轉移到拍戲上，又拍了部《女人女人》。
這部劇，讓貝蒂一舉奪下奧斯卡金像獎。
所有人以為，貝蒂只會演這些惡俗、貪婪的俗女子。
沒想到，她又演了一部《揚帆》。
飾演位壓抑的老處女，但最後憑藉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救贖。
電影，她面色蒼白，總是手拿香菸，淚眼婆娑，做作又撩人。
讓人恨，也讓羨慕不已。
她的很多表情、動作，得到了觀眾一致的認可。
據說，當時的好萊塢女星，拍片子時，總會模仿她，含著淚，抽著煙，欲言又止。
她們將這一表演，奉為神作。
有人說：「貝蒂是好萊塢唯一不靠臉吃飯的人。」
可不是麼。
她不用靠臉，靠演技。
拍《伊莉莎白》時，為了使演技更深刻，她剃光了眉毛，提高了髮際線。
儼然一個老巫婆。
她說：「我要讓自己看上去越醜陋難看越好。」
伊恩·內森說：「她證明了容貌和美麗不是最重要的，智慧、演技和敬業精神，才是事業的成功根基。」
傑克·沃納評價：「這個有點乏味且不漂亮的小女孩，神奇地變成了個偉大的藝術家。」
後來，她又接了《彗星美人》。
劇中美女如雲，但貝蒂絲毫不遜色，用演技壓倒一片美女。
連瑪麗蓮·夢露都在這部劇中給她當配角。
有個很有權威的影評人說：「看了這部劇，我才發現，美貌不是資本，實力才是。」
這部劇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貝蒂得到了更多人的認可。
即便有了如此成就，她也從未放棄過演戲。
她這一生，演繹了100多個電影，獲得10次奧斯卡提名。
因為出眾的演技，被美國電影學會頒發AFI終身成就獎。
大多頗負盛名的女星，一定會被很多人喜愛。
可在那個年代，大多數人一提及貝蒂，就會搖搖頭，長嘆一聲。
她太極端了。
不論對事，還是對人。
好萊塢有個傳言：貝蒂·戴維斯一拍戲，劇場都要抖三抖。
她一來，嘻嘻哈哈的工作人員立馬嚴肅起來，都誠惶誠恐，生怕得罪她。
演藝圈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貝蒂十分古怪。
特別是與瓊·克勞馥在一起時，簡直像個瘋婆子。
她曾公開對媒體說：「瓊·克勞馥在米高梅和每個男星都睡過覺。」
這句話掀起一陣輿論熱潮。
瓊也不示弱，自己好歹也是巨星，憑什麼被她這麼說。
她們一起合作《蘭閨驚變》時，有個發布會，但是報紙版面有限，無法將兩位主角全部刊登上。
只有一個辦法，誰坐在左邊的位置，誰就是頭條。
貝蒂火脾氣來了，一屁股坐在左邊。
瓊呢，氣憤極了。
但她不動聲色地跑到貝蒂身邊，佯裝親密，實則強勢搶鏡。
兩人你一推，我一讓。
你一眨眼，我一瞪眼。
看得記者們連連驚呼：「太厲害了。」
這次，只是明爭。
還有暗鬥。
拍戲期間，瓊是百事可樂代言人，所以她在劇場放了臺百事可樂飲料機。
貝蒂看見了，連忙在旁邊放了臺可口可樂飲料機。
瓊見了，怒火中燒。
她在心底暗暗琢磨，該怎麼整貝蒂。
正好有個場景，需要貝蒂背著瓊進屋，瓊知道貝蒂背部受過傷。
拍攝時，她往自己口袋裡裝了很多石頭。
並催促貝蒂背自己。
結果一場戲下來，貝蒂精疲力竭，背部傷口又復發了。
電影拍到一半，導演希望兩位主演，爆點料，炒作一下熱度。
貝蒂暗暗竊喜：「報復的機會終於來了。」
她在記者面前宣揚：「瓊的胸是假的，硬得能砸傷腦袋。」
瓊聽了，馬上給相熟媒體打電話，痛擊貝蒂的外貌：「她比我媽還老。」
電影上映後，貝蒂被奧斯卡提名了，但瓊沒有。
頒獎那天，瓊主動聯繫主辦方，願意作為頒獎嘉賓，為獲獎者頒獎。
主辦方當然願意。瓊是好萊塢大明星，又義務勞動，爽快點頭答應。
貝蒂在臺下為自己提名樂此不疲，瓊站在臺上，大肆誇讚得獎女星，並親自為她領獎。
雖然沒有獲獎，也沒有提名，但那一晚，無疑瓊是最受矚目的。
你以為電影演完了，她們就不會撕逼了？
並不是。
她們從戲裡撕到了戲外。
貝蒂有個女兒，很好看。
媒體見一次，誇一次。
瓊看見報導，跑去領養了對兒女。
可媒體還是誇讚貝蒂的女兒好看。
氣憤之下，她又收養了2個更漂亮，更可愛的女孩。
貝蒂知道後，冷嘲熱諷：「她又去超市買孩子了？」
你以為她們只是行為激動了點？
那就錯了。
她們在行為上非常激動。
瓊有個叫託恩的男友，是個小演員，沒有她名氣大。
瓊很看不起他，一點男子漢氣概都沒有，準備分手的。
不巧的是，貝蒂很喜歡託恩，他們因戲生情。
瓊知道了這一件事，馬上拉著託恩領了結婚證，不是因為愛，而是氣貝蒂。
她就是要氣死貝蒂。
因為貝蒂公開表示很喜歡託恩。
不過沒多久，這個鬧劇似的婚姻，還是散了。
她們敵對了30多年，直到去世。
好萊塢也將這一「撕逼大戰」拍成了電視劇。取名《宿敵：貝蒂和瓊》。
豆瓣評分9.0分，全世界的人都在為這兩人「喝彩」。
世人都說貝蒂太刻薄，與瓊撕逼都能撕到老。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瓊去世後，她的女兒為寫了母親回憶錄，但巨星已逝，光彩不再，誰還會去關注這些呢？
鮮少有人關注。
貝蒂公開表示支持瓊的回憶錄，似乎忘記了曾經的恩怨。
《宿敵：貝蒂和瓊》裡有句臺詞：「你們倆有太多的共同點，地球沒有別人如你們這般相似了。」
「宿怨與恨無關，宿怨是源於痛苦。」
生命裡，有這樣一個人，共同成長，相殺相愛，也算是不枉此生。
能與瓊撕這麼久，貝蒂真的不好相處嗎？
真不好相處。
貝蒂剛有些名氣時，美國有對夫妻邀請她去自家作客。宴席間，一直談論貝蒂的私生活，太亂，太複雜。
貝蒂忍住沒生氣。她回到家後，邀請美國夫妻到自家作客。
他們來了，貝蒂盛情款待。
酒到酣處，貝蒂對倆夫妻說：「你們是我見過最乏味，最無趣的人，只會說人壞話。」繼而，重重關上門離去。
這事兒，當時的美國人都知道。
《亂世佳人》裡的郝思嘉一角，有很多好萊塢女星搶奪，當時，可是媒體一大爆點。
貝蒂就是其中一個。她演了那麼多壞女子，就想要演個明媚女子，郝思嘉是她最想演的。
可爭來爭去，還是沒爭過費雯麗。
當時，她演了部《紅杉淚痕》，與郝思嘉人物形象十分相似。
很多人說：她這是氣費雯麗，與瓊·克勞馥能撕30多年，費雯麗搶了她的角色，怕是老死不相往來了。
令人吃驚的是，費雯麗大婚，貝蒂竟然是伴娘。
在婚禮上，她淚眼婆娑，好似嫁人的是自己。
十分感人。
後來貝蒂回憶說：「我與費雯麗是存在競爭關係，但我們也是朋友。」
她不是不好相處，而是與自己情投意合的人，才會去相處。
德裡克·馬爾科姆說：「她一生都在抗爭，為了爭取角色，為了活得更好，為了結交更純良的人，從未懼怕強權，從不止步。」
誰說不是呢？
沒有優渥的家境，沒有傾城的面貌，沒有幸運的機會，沒有揮霍的資本，就只能拼自己。
只有去抗爭、去闖、去奮鬥。
當你一身實力加身，爬到被人達不到的位置，再重新回顧自己來時的路。就會發現，過往一直耿耿於懷的，什麼容貌、資源、讚譽，都已經不重要了。
人生，真的需要像貝蒂一樣，過得酣暢淋漓，活得熱氣騰騰。
就像她墓志銘上寫的一樣：
我的一生都在鬥爭，這是我不斷前行的動力。如果一切都是平靜的，我就會打破這種平靜。如果一切都是簡單的，我就讓一切變得複雜。
作者：池槿文（周衝工作室撰稿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