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在這十幾年裡,中國的旅遊市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最初的公務考察團到單位旅遊,再到跟團遊、自由行,從背包旅行到搭車旅行、自駕旅行,從窮遊到輕奢遊,人們旅行的方式已經從單一走向多元,從小眾走向大眾。說到旅遊,就不能不提到一個標誌性的人物——背包客小鵬,愛旅行的人對他都不會陌生。他是中國第一位職業旅行家,用堅持實踐夢想。從2001年旅行至今,背包客小鵬正歷經著《背包十年》後又一個十年。
美國有一個世紀旅行者俱樂部(TCC),把世界分成324個國家和地區,只有去過100個以上的人才有資格成為會員。
全世界只有9個人走完這全部所有。
小鵬之前的理想就是成為世界第10人。
但現在他對理想進行了微調,就是通過努力,讓更多人喜歡旅行熱愛旅行。他從三毛、格瓦拉身上獲得關於旅行的夢想,他希望把這種夢想在下一代人的身上傳遞。
2020年,是背包客小鵬背包旅行的第二十年。
在如今這個缺乏專注力的時代,一件事能堅持一年,一個月,一周甚至一天,都變成一種奢望,而小鵬的旅行之路,一走就是二十年,無論面臨多少質疑的眼光,他也從未停下過腳步。他說:我就想看看只做自己喜歡的事,能不能過好這一生
1985年,小鵬7歲,一天為了去公園玩兒,他把院子裡的廢品賣了7分錢,花5分錢坐交車到公園玩了一個下午。春天的陽光很淡,池塘中有蝌蚪在遊。晚上回家時,口袋中只剩下一個2分的鋼板兒,剛到家門口就有小夥伴通風報信說全家人都在找他,找瘋了。小鵬心裡也做好了被暴打一頓的準備。
沒想到,那一次,父親沒有打他,只是說,你已經長大了,以後不要總讓父母操心。
如果父親做出相反的舉動,也許小鵬今天就會走上一條截然相反的道路。
1988年,小學四年級期末剛結束,暑假近在眼前。姑姑問,小鵬,夏天去哪玩兒呀?
巴黎、倫敦、紐約……一長串地名脫口而出,就像報菜名一樣,姑姑笑了。這聽起來實在像個笑話。
1993年,初中畢業,班裡流行寫同學錄,小鵬在每本同學錄「你的夢想」一欄裡寫下「我要去巴黎」。由於馬上要中考,班主任查抄了所有同學錄。小鵬是學習委員,老師把他單獨叫到辦公室,說:「你知不知道快中考了?知不知道??去巴黎?你能耐大了是吧,好啊,有本事現在就去啊?明天叫你爸爸來一趟!」
當你邁出第一步的時候,
最難的部分已經過去了
2001年,小鵬大學畢業,在論文答辯和畢業典禮之間正好有十幾天空閒時間。他記得幾年前看過一篇關於陽朔西街的遊記,其中這樣寫道:
在西街一個酒吧裡,一個臺灣來的胖哥,拉得一手美妙的小提琴。每首旋律開始,大家就跟著唱起來,不會唱的也跟著打拍子,早就忘了自己的國籍、年齡、身份。一曲唱罷,大家紛紛舉杯,高呼「cheers」。
這段遊記讓小鵬對西街心生嚮往,於是他決定把這裡當成畢業旅行的首選目的地。
答辯結束後回宿舍收拾好背包(七十升,找韓國同學薩姆借的,還借了一把瑞士軍刀),當天就坐上南下的火車,從天津到桂林,二十四小時硬座,身體雖然辛苦,心中卻已隱隱興奮。
這是小鵬正式背包旅行的開始。
從南開大學金融系畢業後,小鵬的同學都紛紛找到了知名外企的工作,開始了光鮮穩定的白領生涯。而小鵬卻在實習三個月後,給老闆和同事寫了一封辭職信。
從那時起,背包走天下的思想已經在他心中安家落戶了,就是一個人,一個背包,四海為家。
由於囊中羞澀,他只能選擇窮遊的方式到處旅行。比如坐夜車可以節省一天的住宿費用;比如能走路抵達的地方就不會乘坐公交。
2003年1月,小鵬從荷蘭的阿姆斯特丹坐上夜行巴士,行駛一夜,經過鹿特丹、海牙、根特、布魯塞爾,每一站都會有形形色色的人上車,他們共同的目的地,是巴黎。
半夢半醒之間,一束光線像強盜一樣照進車窗,早晨6點鐘,傳來司機的聲音:巴士已經抵達巴黎汽車西站。
1993年小鵬寫在同學錄上的夢想——我要去巴黎,在這一刻成真了。
尋找自己真正的一生熱愛
2004年,小鵬面試了一家旅遊雜誌,出版集團的領導對他進行最後一輪面試,領導說:之前你可以像走馬燈似的換工作,即使撞得頭破血流都可以從頭再來。但現在你已經26歲了,不再年輕了,選擇了一份事業,就要堅持下去,才能有所成就。
正是這句話點醒了小鵬,他發現他最喜歡也最擅長的唯一事業,就是旅行,背包,上路,再把旅途中看到的點點滴滴記錄下來和朋友分享。如果旅行算是一種職業,他堅信自己能做得比任何人都要敬業和出色。
但是旅行這件事,在當時人們的眼中,不僅不能算正經的工作,而且顯得特別離經叛道,完全不著調。小鵬知道,他選擇的道路並不是父母希望他走的那條。在媽媽的心中一定也有一張世界地圖,但那地圖上沒有國家,沒有城市,只有他走過的每一步路。
他也知道,他走的每一步,都踏著媽媽的擔心。
下一步該怎麼辦?是堅持?還是放棄?
有些事現在不做,
一輩子都不會做了
2005年,中國經濟進入高速增長階段,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走出國門。小鵬也開始為旅行雜誌寫遊記、拍照片獲取酬勞,以旅行養旅行,逐漸形成良性循環。進入網絡時代,有了強大的粉絲和流量,有了更多的商業資金支持他的旅行夢想,小鵬就此開啟了他的職業旅行生涯。
從菜鳥背包客到職業旅行家,這條路雖然走得艱辛,也充滿了別人的質疑和不屑,但堅持走下去,也終見彩虹。
2010年,小鵬的《背包十年:我的職業是旅行》出版,這本書的意義絕不僅僅是一本暢銷書,而更像是一個標杆,一個火種,一個裡程碑,它點燃了一代年輕人的夢想,成為年輕人的旅行啟蒙書,也激勵更多的人走上追求自由活出自我的道路。
那一年,如果做一份關於夢想的問卷調查,可能有超過一半的中國青年會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四個字:環遊世界。
但其中大部分人說完後也就把這夢想束之高閣,因為他們總被各種各樣的理由羈絆,但還是有一些人整理好背包,趁著夜色出發了。
2010年,谷嶽和劉暢搭車去了柏林,從北京到柏林,3個月換了88輛車,行程超過16000公裡。最終谷嶽見到了他在德國的女友,劉暢完成了他30歲的成人禮。
2006年12月,廣東男孩孫東純帶著一張僅存有21000元人民幣的國際銀行卡,離開自己生活多年的城市,開始了他的間隔年旅程。還有畢業旅行時就想停下來看看這個世界的陳宇欣;穿著趿拉板兒口袋裡揣83塊錢就敢去西藏的張小硯;辭了外企的工作到紐西蘭打工旅行一年的吳非……
臺灣女作家三毛,在她的《萬水千山走遍》中,大量筆墨並沒有用來描寫南美洲的「萬水千山」,她寫的是「走遍」時所遇到的那些人。那個因為賣給她三張入場券就要撐滿整場演出的音樂家,即使臺下只有三毛一個觀眾,即使面對的只是一片空茫的黑暗。還有那個有嚴重高原反應的荷蘭女孩,她和三毛性情相同,心意相通。還有那條開往馬丘比丘的火車線幾乎被洪水淹沒,那些驚惶逃難的人們。
三毛說: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
小鵬說:人應該趁著年輕去流浪,只要不忘了回家的路。
2001年的夏天,也就是本科畢業後暑假,小鵬窩在家裡做一個個人網站,分成「大學」「家人」「天下」三個板塊。其中「天下」這個板塊主打的就是他畢業前剛剛完成的第一次自助旅行。
從2001年到2020年,二十年的旅行生涯,積攢成近百萬字的旅行記錄,2010年出版《背包十年》之後,小鵬在2020年又出版了《背包二十年》,他還多了一個身份,「背包十年」青年旅舍的創始人,他的第八家店——西安店剛剛盛大開業,年輕人聚在一起,唱歌,聊天,看書,那裡儼然是一個夢想的烏託邦,精神的棲息地。
和三毛一樣,小鵬的筆觸也並沒有停留在風景,而是著重寫人,旅途中的的所見、所聽、所思。
他說,一個快樂的旅行者,一定是個能在旅途中忘記時間、忘記地點、忘記身份、忘記年齡,甚至忘記性別的人。
旅行時你會忘記今天是工作日還是休息日,忘了幾點起床幾點上班幾點買菜幾點做飯等習以為常的規律。無論正在旅途中奔波,還是正曬著太陽喝著小酒,都跟何時無關。
說到忘記身份,小鵬舉了一個例子,一次在寮國山區旅行,和十幾個當地人、三四個旅行者還有關在籠子裡的雞鴨一起擠在顛簸的卡車後座。有個來自荷蘭的遊客從一上車就開始不停抱怨——早晨買的袋裝餅乾已經過期十天,自己從沒坐過這麼不舒服的車,後來又比較起寮國人和荷蘭人的平均壽命。
他這一路也許都會很辛苦,因為他忘不掉自己來自富裕國家的身份。
但是,我們旅行是為了遺忘嗎?當然不是。旅行時大腦選擇性地遺忘是為了預留出更多的空間去記得,記得每一道菜餚的滋味,記得每一種風景的顏色,記得路上的每一個人,說過的每一句話,記得每一個感動的瞬間。
「我記得在義大利露宿街頭的夜晚,去營業到凌晨2點的咖啡館買水,兇神惡煞的老闆娘出門時卻送了我一塊麵包,我始終記得她的笑容」
「我記得一個人在撒哈拉過夜,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星星」
「我記得孟威村那個雷電交加的暴雨之夜,差點把命丟在那個看似桃花源的地方。」
「我記得在印度海邊禪修後睜開眼睛,視線似乎能穿透藍天抵達宇宙深處」
「我記得2019年去攀登吉力馬札羅峰,晚上遭遇非常猛烈的暴風雪,同行的幾個其他國家的登山隊都放棄了,我們的小分隊裡也有一個哥們兒半路下車。還有兩個人,一個人事後得了嚴重的膀胱水腫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另外一個出現了幻覺,看到遍地都是紫水晶。我們在暴風雪中走了整整4個多小時,雪才停。」
「我記得在西班牙聖地牙哥徒步,平均每天就要走三四十公裡路。在倒數第二天的時候,上午我還能一口氣走五六公裡歇一歇,但到了下午幾乎每走一兩公裡就得停下來,而且那天還下了很大的雨,渾身都溼透了。黃昏的時候,雨停了,但離我要去的村莊還有著漫漫長路,我也疲憊到了極點。這時,天邊的晚霞特別美,看著看著,就在那一瞬間,我忘記了肉體的疲勞,心底裡迸發出了一種特別真實的想法:我覺得自己很帥。整個人生都帥極了,因為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背包十年:圖文增修版》
《背包二十年》
中信出版集團 20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