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玩味得好,一定美味;玩味不佳,一定糟心;一再玩味與誰都玩味,那叫惡習。它是灰色地帶的流蘇,有,很飄逸;沒有,很古板。多了,盡顯俗鄙;不足,略顯無趣。
或許有人會說,你把曖昧說得如此文藝,是不是鼓勵曖昧。請您千萬別給我的小腔小調貼標籤,我只想說,不管你喜不喜歡,曖昧,就在那裡,不等你,也在等著別人。曖昧是精神上的一種感覺,忽隱忽現。有時候,當一見鍾情不是時機,就用曖昧代替;有時候,當下半身略有躁動,就用曖昧克制;有時候,當某些關係會影響利益大局,就用曖昧拉近或疏遠關係以達到不損害關係的尺度。曖昧,從婚姻外的男女關係上看,絕非好事;但放大內心,從大宇宙觀看待,絕非壞事,有時能讓疲憊的心稍事休息。就像你想粘和東西時,膠這個媒介,平日你再討厭它,這時候,也成了寶貝東西,因為,只有它,能解決你現實的問題。它像捲尺,用它時,迅速變長;不用時,便於收納。曖昧,似乎是膠也是捲尺,它可以體現一個人的人際關係把握度、和諧度與潤滑度。
我的上述描述試圖在除魅和附魅上找到平衡。除魅,就是要去除曖昧問題上的人為附加物:美事一樁勇敢面對;附魅,就是要理解人類感情需要附著一些東西以暫時解除人類的精神痛苦玩味一下生活。除魅一詞最早見於社會學、管理學大師韋伯,「為世界除魅」是他提出來的,也是除魅一詞的首次使用。世界本有神性、詩意、藝術魅力,它們高雅但亦可以回歸現實世界的生活,將現實世界和精神世界分開享受、分開來看、分開玩味。過於機器化、科技化的生活,讓人類愈發教條、冰冷、無滋味,這些東西是要調整的。也許,我理解錯了德國人韋伯,或者不那麼準確,但是,我想談談人類情感有一種叫作曖昧的東西,怎樣除魅和附魅,僅有除魅是不夠的,附魅問題一同關注,就像關注問題的正反面一樣。曖昧,應該和感情以及現實世界分離,找一個好的歸宿與平衡,讓人們在苦的世界,找到優雅的甜。
除魅是人類在對客觀世界的研究中,逐漸排除精神體作用的一個漫長過程。通過一個又一個領域的除魅,自然被逐步看作純客觀的物質集合,客觀世界無生命、沒有喜怒哀樂,不再與價值、意義等精神現象相關,更不受人類思想感情的支配,這才是學術意義上的除魅。不斷地將精神世界漸漸地接近現實,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這個過程,每個人都要走。有的人用一生都走不完,但有的人,注意各種學習與接納,其可以在青年或者中年,就可以有老年人甚或都沒有的豁達、開朗與悅納。
有這樣一對男女,他們的故事足可以解釋清楚什麼是曖昧中的除魅和附魅。
這對男女,年齡有一些差異,屬於小時候看年齡差很大;年長之後看沒差太多那種。倆人認識太多年,以至於倆人總說:咱倆認識時,都沒有結婚,怎麼那時候我倆沒湊在一起?男人會說,那時候如果追你,就像欺負小妹妹;女人說,那時候看待你,就像看待叔叔舅舅。時間流逝,男人結婚生子,女人也結婚了。女人婚禮時,男人一家三口還來參加婚禮。時間流逝,男人和其妻感情出現裂痕,男人總找女人痛說家事,因為男人是因妻子外遇無法忍受而陷入婚姻尷尬的。當時,女人覺得奇怪,認為男人有些小心眼,因為就她對其妻的了解,覺得即便有事也是曖昧,不會影響婚姻。男人不同意女人的判斷,在這個不斷聊、陪聊的過程中,男人喜歡上女人;女人信賴上男人,但女人當時婚姻穩固,正在備胎過程中,沒有任何雜念。
男人後來離婚了,遠走他鄉。女人生產了,過著自己一家三口的小日子。曖昧,停止了,因為女人聽說很多男人的故事,其妻和女人說了不少男人的不是,把丈夫形容為一個經常在婚姻外曖昧的男性,許自己不許妻子。女人覺得妻子說得有道理,因為他也向自己曖昧了,難道還能質疑妻子的話嗎?隨著男人遠走他鄉,男人女人斷了聯繫。男人在外面開始混得很慘,和大家都沒有什麼聯繫,後來情況好轉,恢復了和大家的溝通,緣於男人女人有些共同的朋友,信息互有傳遞。恢復聯繫後,女人的婚姻正值冷漠期,丈夫有過出軌,妻子出於報復,也有過報復性出軌,但倆人都沒有離婚的念頭。男人在外混世界也有了第二次婚姻,倆人多年再次見面,曖昧似乎還在。女人心知肚明,不可能將曖昧進行到底,所以,不想和男人多見面;男人很在意女人過得好不好、關心有加,倆人之間沒有比曖昧一詞更貼切的關係解釋。男人對女人說:我想抱抱你,但沒有時間和機會。女人聽到這樣的暗示,心裡五味雜陳,他前妻的話語以及朋友的傳言立即衝到腦際,理性對自己說:不能給他機會。倆人雖均有婚姻,但婚姻質量都較為堪憂,如果誠意十足,或許會結束曖昧,有更為詩意盎然的結果。但是,男人是喜歡曖昧的,只有曖昧最沒有損失,既可以保住現實的婚姻,又可以過曖昧的浪漫日子,遊刃有餘。女人是個相當感性又理性的人,感性不特別排斥這個男人,理性告訴她男人的習性使然不可能有曖昧之外的善念。
女性找茬停止了和男人的交往,她不允許他和自己曖昧一生,她決定為曖昧除魅。雖然她冷漠的婚姻生活需要這份曖昧,但是她不想附魅於曖昧這種不正常的關係太多意義,重新回歸正常的、純粹的現實生活。這個過程耗了些時間,但是,她自定義為這是除魅的過程,是把現實世界和精神世界脫開,讓自己清靜無為的過程,這個過程需要開悟和大氣,因為現階段,安靜的生活對她而言是相當重要獨具魅力的。她的修為告訴她:人類的每一個成員都需要完成階段性任務,不能亂了生活的方寸、自尋煩惱,長長久久的婚姻需要摒除雜念。
另舉小例,一位喪偶男士,對一位已婚女士有了好感,他不顧勸阻和那位女士曖昧,結果亂了自己的心,受到了傷害。因為,他不懂曖昧中的除魅和附魅之間的哲學、社會學、心理學意義,無知害了自己。
無論你學習研究哪一門學問,「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這句話耳熟能詳,這便是數百年「怯魅」過程的結果。而我上面舉的兩個一大一小的例子,恰恰說明有些事情,從關係的角度,是能夠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但在情感的角度,的確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關係斷了,但在精神世界中,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關係。這是一個除魅的漫長過程。附魅容易,所以,有那麼多人玩曖昧;但除魅難,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到,這是一門科學。
1919年,德國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在慕尼黑髮表題為《以學術為業》說過這是全世界學術界第一次使用「除魅」這個詞。他當時的原話是:「只要人們想知道,他任何時候都能夠知道,從原則上說,再也沒有什麼神秘莫測、無法計算的力量在起作用,人們可以通過計算掌握一切,而這就意味著為世界除魅。人們不必再像相信這種神秘力量存在的野蠻人一樣,為了控制或祈求神靈而求助於魔法。技術和計算在發揮著這樣的功效,而這比任何其他事情更明確地意味著理智化。」
一百年了,人們甚至聞所未聞除魅這個詞,這是學者的悲哀,也是知識的悲哀。真正好的有價值的東西,未必能夠廣泛傳播出去,而廣而傳播的東西未必真的有價值和具有科學性。寫曖昧,不是想傳播曖昧的滋味和味道,因為人類個體感受是不一樣的,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大多時候,雞對鴨講,受修養所限,永遠不在一道線上。就連曖昧的兩人,如果不在一個知識體系裡,不在一個認知水平和角度上,也很難把控曖昧這個人類的灰色感情。曖昧,本想休息,卻招來負累。
韋伯還是組織管理學的奠基人,他在組織架構中提出了「在人員關係上,他們之間是一種指揮和服從的關係。這種關係不是由個人決定,而是由職位所賦予的權力所決定的,個人之間的關係不能影響到工作關係。」 如果我把他的這一組織理論用到婚姻家庭當中,我主張,我們無論因為什麼而需要曖昧,都不能妨礙你作為家庭成員對婚姻家庭的影響,因為婚姻家庭,就像組織,你和它之間的關係,決定了你的命運。任何人際關係,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影響這個關係。除非你不想要家庭組織了,另當別論。如果要這個家庭組織,就需要給曖昧除魅,而不是假借各種理由,給曖昧附魅。
曖昧比喻男女之間態度含糊、不明朗的關係,是一種很特別的男女朋友關係,存在於友情之間,又超然於友情之外。曖昧的表現多種多樣,語言、動作都可以表現出來。好啦,都可以表現出來,那就隨你吧,只是記得在附魅的時候,找適當的時機除魅。人生唯有平衡,才能心靜、心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