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到呀新年到,穿新衣,戴新帽……」
新年是全新的,而且是必須從頭到腳的新,所以準備過年的那些日子,大人總是那麼忙碌,孩子麼透著喜悅。特別是母親,似乎總有操不完的心,做不完的事,白天忙得陀螺轉,晚上熬夜趕手工。對於我們這些孩子,除了期待著好吃的,更期待那過年的新裝。
印象中,似乎農家娃的新衣都是這樣製成的。家裡請個裁縫師傅,在街沿擺開八仙桌,母親把早已置辦的面料統統抱出來,然後與裁縫師傅一邊看面料,一邊商討哪個娃哪個款式,然後挨個量身就是定製新衣了。時間過去,我對裁縫師傅的工作只記得二樣,不是在桌邊彎著腰在布料上量來划去,就是坐在縫紉機前「嗒嗒嗒……」踩個不停。甚至,過年具體新衣服的款式也早已忘記,但關於新年新衣的梗一直在,姐妹倆至今聊起來都會沒完。比如,新衣服很精貴,做好後母親就藏起來,直到年三十年夜飯後才派發給我們,當時真的很想迫不及待地穿上,卻又是那麼小心翼翼,穿之前小手與小臉蛋都要洗乾乾淨淨,穿上去都不敢東碰西摸,就怕一不小心把衣裳給弄髒了。最梗在心頭的是,年過了,母親就把新衣服洗洗曬曬收起來,美名其曰是幫我們保管,我們反覆提也是枉然,結果就忘記了有這個衣服的存在。我至今記得有件粉色的端午衣(當時一般一年有二個重要時節做新衣服,一個是端午,一個是過年),現在想來都很好看,結果就是因為衣服太精貴,所以母親精心存放(壓在箱底),直到我讀中專了才翻找出來,而這時候,可以想像,那件衣服還是嶄新嶄新的,只是太小太小了。所以,每當母親說現在衣服太多,輪不到穿的時候,我會忍不住打趣,「想當年,我們的新衣服只穿一次就壓箱底……」
不過,我真的很敬佩母親,如果不是她的賢良淑德,不是她的勤儉持家,我們又怎麼能幸福生活呢?母親的手是很巧的,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的鞋子都是母親一針一線縫出來。至今,我都保管著母親在我兒子周歲時送的小棉鞋,把它放在衣櫃的抽屜裡,每次打開看到,都能感覺母親滿滿的愛意。現在母親也已經不再做布鞋了,每當回想曾經的年味時,腦海裡就會定格煤油燈下母親或納鞋底,或縫鞋面的側影。
做布鞋真的是很費心,也是很費力的事情,因為這活計持續的時間很長,各個環節都是純手作的。比如,薴麻(將用於納鞋底所用線的製作)自己家種,薴麻拿回家先要剝皮,然後浸溼、刮皮,漂洗、晾乾,梳理,最後才能搓成納鞋底的線;做鞋底的布頭,也需要平日裡點點滴滴收拾起來,等量夠了,熬碗麵糊,按照鞋底樣把七七八八的布頭一層一層拼拼湊湊整整齊齊粘起來,各種尺碼都有,有爺爺奶奶的,也有爸爸叔叔的,當然更少不了我們仨的,長長短短,大大小小,等曬乾了,一雙雙鞋底收集在一起,然後利用空閒時間,主要是晚上的時間,一針一線把鞋底納起來;鞋面相對講究,用的都是新布料,為求好看,一般誰家鞋好看都會去留鞋樣拿過來複製一個,所以母親的鞋樣收集了不少,當然也常有母親的同齡人過來借鞋樣。我記得鞋面要卷邊,一般黑面白邊,起先是一針一針縫,後來家裡也添置了縫紉機,就可以機卷了,現在都能想起母親趴在縫紉機認認真真卷邊的樣子,卷邊是技術活,針腳要均勻,最好一次就成功,鞋面才好看,否則拆拆扯扯就影響鞋子美觀。因為母親心靈手巧,所以隔壁鄰居,特別奶奶外婆輩都會找上門來。等鞋底和鞋面備齊,那就開始做鞋了,母親把鞋底和鞋面的腳尖和腳跟定中心線,腳尖先縫一針,腳跟也來一針,左看右看,容不得半點馬虎,再把鞋子一針一針縫起來。其實做鞋也是體力活,要些手勁,要不然做出來的鞋子不緊實呢。母親家裡家外要忙活,大白天的時間是不能浪費的,所以只能爭早晚,我姐說,那時候只要睜開眼都是母親坐在床上做鞋,搞得她黑白不分,經常問是早上還是晚上。鞋子縫好了,如果試穿沒有問題,就可以進入最後環節——用鞋栓塞緊定型,很可惜,那些鞋栓現在都不知道哪裡去了,可我依稀記得它們是那麼光滑,那是多少次的使用才把它們打磨得那麼光滑啊!鞋栓形狀也不一,有鞋頭式的,也有長方形的、正文形的……等到紅彤彤的太陽出來,就是曬鞋好日子,一雙雙布鞋整整齊齊擺在太陽底下,母親好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樣,百看不厭,臉上洋溢著滿意的笑容,當然也有釋懷的欣慰,「今年一家老少的鞋子都有著落了。」年三十吃了年夜飯,收了爺爺、父親、小叔的紅包後,我們仨就興衝衝換上新衣,穿上新鞋子,那種開心很難表達,開心到穿著新鞋子卻捨不得下地,特別是不想踩在泥地上,以至於到隔壁房間時, 我姐記得都要用舊報紙墊一下。
現在,生活條件越來越好,日常裡衣服、鞋襪的更新那是分分鐘可以辦到的事,逛商場,對於90、00後來說都嫌麻煩,手機上淘淘都可以解決,但對我來說,或者是對於80、70後說,曾經的手工製作的那份溫暖會常常念懷。不一樣的經歷,不一樣的感受,不一樣的時代,不一樣的年味,但傳承不會變,對新年幸福生活的期盼與祝福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