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在幫助你,要心懷感激。」安妮(Anne Marie West)的繼母蘿絲(Rosemary West)總是這樣對她說:「你是個幸運的女孩。」
那個時候的安妮,還不能真正體會到自己有多「幸運」。
繼母蘿絲的情緒喜怒無常,總是以暴力的形式,毫無保留地對安妮付出她的「愛」。任何一點小事都有可能讓蘿絲爆炸,手邊有什麼就能抄起什麼東西來毆打安妮。而安妮能做的只有祈禱當時在繼母手邊的,是些不太致命的工具。
韋斯特(West)一家
安妮七歲的時候,繼母告訴她,她的生母蕾娜(Rena Costello)把安妮同母異父的姐姐莎梅(Charmaine West)接走了。小小的安妮肯定無法明白,為什麼媽媽不把自己也帶走呢?
從某方面來講,安妮確實是幸運的。因為儘管頭臉被毆打了無數回,但至少蘿絲拿起刀的那次,刀子只在安妮的手上留下一道疤痕而已。
韋斯特家族獨特的「成人」儀式
1972年,安妮八歲的時候,韋斯特一家搬進了位於英國格洛斯特(Gloucester)克倫威街25號(25 Cromwell Street)的新居。
繼母蘿絲領著安妮到了地下室,剝光她的衣服、堵住嘴,將她綁在彈簧床上。無法動彈的安妮恐懼著繼母即將行使的暴力,卻未曾想到等待她的是更加慘無人道的蹂躪——她的親生父親弗雷德(Fred West)走了進來。
他掏出了生殖器,扳開安妮的腿,「教導」她一種迎接命運的嶄新姿勢。
韋斯特一家居住的克倫威爾街25號
在那之後,繼母告訴她:「這是每個女孩都要經歷的過程,也是每個父親的工作。不要想太多,也不要跟任何人談起這件事。」仿佛忍受了這樣的痛苦,就能證明自己擁有八歲所應具備的勇敢;仿佛拒絕來自父母的「愛」,是多麼失禮而不顯得成熟的過失。
不僅是父親,就連繼母也時常將安妮作為性玩具「使用」,甚至還做了專屬的性虐待道具。隨著安妮年紀漸長,父母也慷慨地分享「玩具」的使用權。
除了叔叔是這「家庭活動」的常客外,12歲時,安妮更驚恐地發現,居然連外公都爬到她的床上。
她逃去向繼母哭訴,卻只得到蘿絲冷漠的回應:「回床上去,他又不會吃了你,他只是想上你……我保證你會喜歡的。」
一個悲慘故事,之後還緊跟著好幾個……
當安妮滿13歲後,她獲得了在家「接客」的「殊榮」。安妮的身體早已不屬於自己,從這一刻起,甚至連隨意一個外人,都可侵門踏戶。
「幸運的女孩」——在這種時刻——繼母特別喜歡這樣叫她,仿佛她所接受的,是屬於13歲女孩的榮光桂冠。(雖然面對客人,總要宣稱她16歲。)
繼母總是站在一旁,看著客人交易,防止安妮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但她又能說什麼呢?生在這樣的家庭,這就是她的日常。沒有人能教導她,該如何拒絕來自父母的「愛」。
在這充滿「愛」的環境中,15歲的安妮懷孕了,最終胎位異常而被迫流產。而她身上的瘀青,也終於被學校老師注意到。但他們可能以為「只是」管教不當的家暴事件吧。
老師與社區工作者的家訪關切,只讓安妮在他們走了以後,從家人那邊換到了一頓暴打。
抱著小女兒梅伊(Mae)的蘿絲,
看起來就像任何一個喜獲寶貝女兒的母親
好在安妮下定決心,找到機會逃離了這個家。
逃跑的安妮後來遇到了能夠理解並包容她遭遇的伴侶,在20歲時結了婚,脫離了童年夢魘,這時的她或許可以稱得上是真正意義的「幸運女孩」。
但悲慘的故事並沒有因此畫下句點,就算安妮跑了,家裡還有其他妹妹們重複著她的命運。即便她們跟安妮不一樣,是繼母親生的,蘿絲也只是把她們當「幸運女孩」來疼愛,沒有任何差別待遇。
賣春、亂倫與性暴力,不過是恐怖屋的冰山一角
不僅強迫女兒亂倫與賣春,就連蘿絲自己,也「接待」著各式各樣的客人。這就是韋斯特一家的日常。事實上,蘿絲所生的八個孩子中,就有三個是「客人」的孩子。
丈夫弗雷德當然知道,但不以為意。這種小問題,就跟安妮逃跑的小插曲一樣,破壞不了韋斯特一家子的「和諧」。縱使有些不好的風聲於鄰裡間流傳,他們也不在乎;又儘管警方因各種原因關注起這家人,卻始終沒能抓到這對夫妻的把柄。
梅伊聆聽完父母的判決後離開法院
韋斯特一家的女兒們,要是膽敢反抗或者企圖向外人傾訴,就會受到棍棒加身的懲罰。稍微年長、漸懂人事的女兒們,雖曾以自己的方式想要抵抗,卻無一倖免地被父親侵犯。
直到1992年,13歲的小妹露易絲(Louise West)受到父親「臨幸」。在被父親進入時,她一面大喊「爸爸!停下,太痛了!」,一面拍打著上了鎖的門板。
但弗雷德沒有停下,反而連續侵犯了她三次,並把過程都錄了下來。實在是受不了了的露易絲,向朋友傾訴父親對她的暴行,朋友向母親轉述,才終於藉由朋友媽媽報警,讓這深積了20年黑暗陰翳的房子總算透了光。
看到這裡,你是不是一面感嘆:「天啊!這種邪惡且醜陋的罪行竟可以一再上演,持續了20年之久才被揭發!」一面鬆了口氣,以為故事至此告一段落了?
很抱歉,故事沒有結束,真正的邪惡才剛開始要浮出水面……
消失的女兒去了哪裡?
警方介入調查後,認定弗雷德與蘿絲存在著家暴、性侵等犯罪嫌疑,從女孩們身上驗出的傷就能證明這點。
然而當案件送上法院時,關鍵的證人露易絲,卻不願對父親做出不利的證詞,甚至主動表達自己想回到父母身邊的意願。
在她心中糾纏的是來自父親的恐嚇:「別說出任何事,你要知道,要是我去坐牢,我們都會被分開,你的人生還是需要爸爸跟媽媽的。」就連此時已另組家庭的安妮,也因害怕繼母的報復,不願出庭作證。
此時打破案情膠著的是被分送到寄養家庭的女兒們無意中吐露的一句話:「爸爸總是對我們說,要是你們誰敢洩露這屋子裡的事給任何人知道,小心被埋進庭院裡,跟你們姐姐一樣!」
「姐姐」指的是誰?警方開始翻查紀錄,終於發現韋斯特家其實有一個消失的女兒,那就是蘿絲的長女——希瑟(Heather West)。
希瑟早在1987年就失蹤了,弗雷德跟蘿絲宣稱,希瑟是跟她的女同性戀伴侶一起離家出走了。但如果希瑟已經遠走天涯,為什麼會被弗雷德當成威脅女兒的模板,突然從女孩們口中冒了出來?
難道……
偵辦此案的探員眉頭一皺,愈想愈不對勁,這恐怕不只是句玩笑話。遂一聲令下,直接在韋斯特家的庭院開挖。
一挖之下不得了,果然在庭院土壤之中發現了後來證實為希瑟的遺體。但這個還不是最不得了的。警方發現,庭院裡的白骨,不只一具……
警方移出從前院裡挖出的屍骨
愈是挖掘,韋斯特家所埋藏的黑暗,愈顯得深不見底。除了韋斯特一家當前的住所外,警方也挖掘了他們的舊宅,一共竟挖出了12具遺體之多!
韋斯特家自然不會那麼剛好蓋在亂葬崗上,那麼除了希瑟以外,其他人究竟是誰?弗雷德跟蘿絲,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本來就已經不單純的家暴性侵亂交案,竟演變成20年未被發現的超大規模連續殺人案……這完全超出了警方、媒體,以及所有人的想像。
恐怖屋恐怖的連環命案
在警方追查及弗雷德的自述下,12具白骨的身份逐一辨明,竟全都是年輕女性。但警方同時也認為,受到韋斯特夫婦所殺害的人數,極有可能不只這12人。如果採信弗雷德自己的說法,受害人數或許高達20人之多。
1987年「失蹤」的希瑟,年僅16歲。她因為向同學吐露了自己的處境,因此遭到父母的毒手。為了維持這個「家」,弗雷德跟蘿絲可謂無所不用其極,連親生女兒也不放過。那麼,其他人呢?殺害其他人的動機是什麼?
又或許,根本不存在著「動機」?只是她們不夠「幸運」罷了。
1972年,韋斯特家僱用了17歲的卡洛琳(Caroline Owens)當孩子們的保姆。韋斯特夫妻在夜晚的公路上讓卡洛琳搭了便車,在得知她不喜歡繼父,正在尋覓工作機會時,便僱用了她。
上工後卡洛琳搬來與韋斯特一家同住,但她很快就發現這對夫妻怪怪的。弗雷德說話總是帶著性挑逗,就連蘿絲也會向她調情。她因此感到不舒服而請辭。
卡洛琳,她於2016年因癌症過世
韋斯特夫婦讓卡洛琳回家了,但卻沒打算放過她。他們知道卡洛琳有搭便車的習慣,知道在哪裡更容易遇到她,便在某次「巧遇」之下,佯裝自己要表達對她的歉意,試圖化解彼此之間的誤會,誘騙她上車。
待她受騙後,才露出獠牙,直接將卡洛琳揍暈,用膠帶貼住她的嘴巴、侵犯她、並威脅要殺了她,接著問她願不願意回來當保姆。
在那個當下,卡洛琳只能假裝同意,藉此找機會逃脫回家。返家後,卡洛琳的異狀馬上被母親發現,立刻就幫她報警。韋斯特夫婦被控以傷害、強暴等罪嫌。然而卡洛琳不願受二次傷害,不肯出庭作證,導致最後只判了韋斯特夫婦輕罪,罰款了事。
雖然卡洛琳得以倖存,但其他有著類似遭遇的女孩,可就沒這麼「幸運」了。韋斯特夫婦犯案自有一套模式,他們專挑像卡洛琳這種離家的年輕女孩下手,這樣的女孩,就算失蹤,也很難循線追查到他們身上。
每當弗雷德出擊,蘿絲必然同行,女孩看到同樣身為女性的蘿絲便很容易放鬆警惕,受騙上車。無論是保姆、房客,還是路上撿回來的女孩子們,都逃不了監禁、暴力、性侵、殺害、肢解、埋屍的「韋斯特流水線」。
就這樣,克倫街25號庭院裡的白骨愈埋愈多,許多年後才得見天日。
事情爆發後,聽到消息的卡洛琳非常懊悔,整個人受倖存者罪惡感所侵蝕。「我每天都想著那些沒能撐過來的女孩們,我逃跑後才不過三個月,那對夫婦就開始殺人了。如果我那時出面打官司,後來那些女孩是不是就不會死了?每當新聞報導說,又挖出一具白骨時,我的心就會愈沉愈深,忍不住想,當時我怎麼不出面作證呢?」
或許是出於彌補,卡洛琳在20多年後的審判中作為證人出席了。韋斯特夫婦也不再能付錢了事,兩人的謀殺罪名均宣告成立。
邪惡並非憑空降生,它其來有自
在媒體的挖掘下,韋斯特夫婦的過去也浮上檯面。弗雷德跟蘿絲的共通點是:兩人都有著不正常的家庭,他們小時候都曾遭到父母的性虐待,弗雷德的父親甚至也會強暴自己的女兒,還教導他:亂倫在韋斯特家族是件很正常的事。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1968年,弗雷德碰上那時還只有15歲的蘿絲時,便情不自禁地愛上了她。
弗雷德與第一任妻子蕾娜離婚後,便帶著兩個女兒與蘿絲交往。然而年輕的蘿絲顯然不曉得怎麼養小孩,她對待小孩,就像是對待娃娃或玩具一樣。
後來她的律師曾問過她,是否曾經替小孩哺乳過?蘿絲卻回答:「奶子是用來幹炮的。」
這樣的她,怎麼能忍受瞬間多了兩名繼女的生活?長女莎梅那時已經有了反抗意識。總是對她吼:「你不是我媽!別告訴我怎麼做!」不過奇妙的是,這討人厭的小孩某天起就失蹤了;不僅如此,她的親生母親,也在不久後也永遠失蹤了。而蘿絲則告訴安妮她的母親接走了姐姐莎梅……
巧合嗎?看到這邊的你,當然不會這麼認為。
沒錯,在20年後挖出的12具白骨中,就有蕾娜與莎梅的份。現在安妮該知道,自己有多「幸運」了吧。
生母從來沒有接走姐姐卻不帶走她,而是被認為她們是阻礙的人給「帶走」了。化為白骨,回歸土壤。
活下來的幸運女孩?或者永遠無法逃脫的夢魘?
在審判中,弗雷德宣稱一切都是他一人所為,而蘿絲也順著他的話,說自己都不知情,只是個受到丈夫操控的天真弱女子。這話當然沒被採信,畢竟當莎梅被殺害的時候,弗雷德可是因竊盜罪而入獄中呢。
由於當時英國已無死刑,他們皆被判處無期徒刑。弗雷德後來於獄中上吊自殺,而蘿絲則始終聲稱自己無罪,至今仍關押在獄中。
「恐怖屋」克倫威爾街25號之後遭到剷平,並蓋了步道
他們的子女分別被送往不同的寄養家庭,改了名字,試圖不讓過去的陰影延展到新的人生裡來。克倫威街25號被世人稱為「恐懼之屋」,安妮則出了本自傳,描述她是如何在「恐懼之屋」中長大、生活,並幸運地逃離。
是的,如果「活著」就算是種幸運的話,那安妮,便可以說是幸運的了吧……
1999年,安妮從橋上跳進河裡,企圖自殺,卻沒能死成。「人們都說我很幸運,活了下來,但我多麼希望自己可以死。直到現在,我還是能感覺到恐懼、感覺到疼痛。就像再次回到孩童時期的過去一樣。」
那些白骨,始終埋在她的心裡,就算再過20年,也未必能夠全數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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