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大吉。五點,年夜飯在「噼裡啪啦」的鞭炮聲中準時拉開了新年的序幕。豐盛的年菜擺滿一桌,熱氣騰騰,溫馨撩人:九菜一湯,菲菜餃子,胡蘿蔔山藥米糊,麥冬瘦肉湯,婆婆的拿手大戲在這一天一一隆重登場,吸引了來自優秀的公公、差不多先生、禾子姑娘及我的熱情捧場。推門,院外鞭炮煙花閃閃燃起,繫著紅背帶的禾子姑娘在婆婆背上發出一聲「哦嘎嘎」的嘻笑聲,仿佛給新年帶來了喜悅的開場!
鏡頭轉向昨夜十二點,禾子姑娘突然微熱乾咳,精神不振,食慾減退,匆忙趕往醫院。走廊口燈火闌珊,風敲窗子的聲音給人一種莫名的不安,按疫情防控工作要求凡發熱感冒者都要過一遍核酸檢測,然後是血常規開退熱藥。回家後婆婆聞聲起床給禾子姑娘喝水餵藥,禾子姑娘開始哭鬧不止,婆婆抽出那根長長的紅背帶往身上一系,禾子姑娘在她肩上左右微微蕩漾開來,好傢夥,禾子姑娘不再鬧騰,開始哼唧哼唧著吮上自個的小手指了,臉上還衝身旁的我們露出一絲溫柔的微笑。
一條紅背帶,一生養育情。那一根泛白褪色的紅背帶開啟了我塵封已久的記憶。曾多少次,繫著紅背帶笑著躺在媽媽的肩膀上度過了一個個美好難忘的白晝,又有多少次睡在媽媽的身上尿溼了她的衣,她的背……看著禾子姑娘身上這根紅背帶,便想起了兒時在媽媽背上的美好時光。
記憶裡,在田間地頭,河畔小路總能看見和媽媽一樣背著孩子的婦女們,或一個二個,或三五成群,一邊勞作,一邊哼唱催眠曲。背上的孩子,或甜美地睡去,或咿呀地歡唱,或哭鬧著覓食。
每天清晨,媽媽便要用紅背帶把我系在她的身上,開始了一天的忙碌。田間摘菜,上山砍柴,河裡洗衣,上街買賣……有一次,日頭正烈,媽媽像往常一樣背著我去田裡勞作,媽媽拿著鋤頭彎下腰在田裡種菜,每鏟一處地兒,我的眼睛便跟著鋤頭移動,手腳一個勁地亂蹬,歡快得很。不一會兒,汗水從她的臉上流到脖子上,順著背部流到我小小的臉上,我把汗水當作乳汁用舌頭舔著,那鹹鹹的味道仿佛昨日。
紅背帶如王者歸來,再次榮耀而至。紅背帶,又名「背帶」,寓意帶子帶孫,子女滿堂,是家家戶戶背小孩的常用工具,獨特、便捷又簡易。只需裁一塊約三至四米,寬兩尺的大紅色長棉布條,縫邊後擰起來即可,要是碰到手藝熟練的老裁縫,抽根煙的時間就做好了。聽老一輩的人說紅背帶可以驅邪避兇,趕走不吉,佑子成長,吉利鴻運。正因如此,出門勞作,上街趕集,在家帶娃,紅背帶寸步不離,如影隨行。
用紅背帶也有巧門兒,首先得把衣褲拉扯整齊,將背帶的中間段橫放在孩子的兩腋之下,兩手牢牢地提起背帶,把孩子迅速地甩在背後,然後從肩上到胸前交叉,手牽寬背帶在孩子的屁股上摸索著繞兩圈後,背帶在大人的腰間上方狠狠地打上個活結,天冷了,外系一個「披風」,大人的背硬實實成了孩子柔軟的小床。
記得第一次背禾子姑娘的時候,系紅背帶還得兩人合作完成,一人抓緊背帶兩頭,一人抱著禾子姑娘的小腰,時間久了,肩膀腰腿酸痛酸痛的,胸口悶得喘息不順暢,背也直不起來了。練過幾次手後,系紅背帶成了一位新手媽媽的日常:早晨,午休,傍晚,手法從笨拙到熟練,再到輕巧得信手拈來。一根紅背帶,溫暖了我幼小的世界,也承載著禾子姑娘的成長曆程。
凌晨一點多,禾子姑娘退熱了,微紅的小臉軟萌地貼在我的懷裡,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泛泛的眼淚,小手鬆軟地耷拉在我的手臂上,小小的嘴巴開始享受著母乳餵養的快感,雙唇不住地在空中發出「吧唧吧唧」的吮吸聲,禾子姑娘的滿足是每個這樣的夜晚媽媽最直接的小確幸。床頭那根長長的紅背帶牽動著天下多少媽媽對孩子的美好期望,用它火紅的熱情陪伴著一代代孩子健康快樂地成長。
科技的高速發展,各式各樣的帶娃神器衝擊了兒時傳統的紅背帶:腰鼓凳,抱帶袋,四爪背帶……一根紅紅的背帶仿佛是一條歷史的長河,流淌著代代相傳的摯愛,繫著一個個孩子成長的美好時光,一圈一圈地繞在我的心上,紅得耀眼,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