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米花不是年夜飯,是年的情結。這種爆米花成了「奢侈品」,一是沒有了市場,這種手藝人變得越來越少,知道這物的人也就越來越少;再者,在水漲船高下,這物的價格也一路飆升,恰巧想買的人也許會因此放棄,不是因為五元的價格貴,而是與印象中的「隨便吃的畫面」相差甚遠;三是,現在一心一意喜歡這物的人也是偶發。
我就是那奇葩,長大後的與它的每次偶遇都如獲至寶,十分欣喜。若沒有偶遇,饞了就會跑到村鎮的大集碰碰運氣,期待奇蹟。並不是因為它真的好吃得讓人愛不釋口,只是承載了太多小時候關於「年」的回憶,花生、瓜子、爆米花,軟棗、核桃、薄荷糖……孩子們惦記的年,無非就是那一堆的小吃食,一身的新衣裳。
記憶中的爆米花總是出現在冬季。
小時候,逢年,村子裡放假的放假,停工的停工,在固定的街口就會出現這樣的情景,一個面目慈祥的老人用烏黑的凍得滿是裂口的手撮著他的老花鏡,那眼鏡都被劃拉得很模糊,看不清楚老人的眼睛,老人不時的查看那個圓圓的壓力表,慢慢搖著手裡的轉柄,紅紅的炭火上是同樣燻烏得黑的小鋼鍋,那模樣就像是大肚子的提燈。
大人們用塑膠袋提著玉米粒兒圍在一起,孩子們的嘴巴裡手裡口袋裡,全是四處亂掉的爆米花,膽小的娃們堵著耳朵遠遠的等著那一聲巨響,膽大的娃們就守著鍋子,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著,生怕眨眼間美味就會不見了。
「嘭……」鍋子一聲巨響一陣白煙後,小小的玉米粒一瞬間幻化成一朵朵漂亮的小花,空氣裡便瀰漫著誘人的香氣,一哄而上的孩子一定會去搶剛剛出爐的美味,把還沒倒空的嘴巴、口袋繼續塞得滿滿的,大人們則拿了大大的麵粉袋子來收。
那時每家每戶都有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只用當年的新產玉米來做爆米花的原材料,用現在話說就是:有玉米就是這麼任性啊!人們只需支付老人每鍋的加工費,誰家的爆米花大家都可以來吃,說說笑笑中幾個小時就這麼慢慢消磨掉。人群三三兩兩散去,直到天都黑了,還能聽見遠處傳來「嘭嘭」的聲音。
同事常打趣說這是老了的表現,曰:80後就瘋狂愛上了懷舊?
我不知道這懷舊到底應不應該叫做「老去」,我一直以為人是慢慢變老的。只等到回望才發現,人總是在回首往事的那一瞬間才變老的。
我懷念的不單單是單純的味道,而是那融洽的場景、和睦的鄰裡、快樂的童年,那時候天藍雲白風大,這些都永遠定格在記憶的深處,仿佛一切還在昨天!每當念及此,我就如同置身在那畫面中。
如今有了陽光永遠穿不透的塵埃,大家越來越注重提倡綠色健康飲食。因為大部分的爆米花含鉛,現在的孩子們已經遠離了這樣的食品,於是爆米花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後來大人們乾脆從食物清單中把它的名牌撕掉了!但身為醫務工作者的我對此物依然不能釋懷。如果可以再次遇見最美的畫面,我寧願在寒風中等待最熟悉的味道。有得有失,有失有得,得失之間,物是人非。
希特勒曾說過:要消滅一個民族,首先要瓦解它的文化;要瓦解它的文化,首先要消滅承載它的語言。老師說要我們與國際接軌,於是,先學習洋文,後過洋節日,鋪天的洋節正充斥在我們周圍,再然後呢?文化傾銷戰中我們勢必會變成可憐的鹹水魚,洋人強忍著笑容一本正經的說,中國強大的購買力證明了這是一個不斷發展壯大的強國。
是呢,在做好國學的基礎上,強國的確是好事。可年早已不是過去的「年」了。
最近參加了女兒學校的家長開放日和紅歌賽。課堂上,當小朋友們忽閃這清澈的眼睛,集體大聲說"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時,一瞬間恍若隔世,曾經也把這話信奉為格言的我們,轉眼間就到了這為人父母的年紀。
也許他們真的不能理解光陰的意義,但只是別像我們,已長大已變老,回頭尋找根本找不到的曾經。紅歌賽現場,當整齊稚嫩又充滿朝氣的紅歌響徹校園時,我相信那一瞬間,現場每一個成年人的眼神都可能變得單純,心底也會有莫名的感動湧起,強烈的集體榮譽感和歸屬感彌散在人群中間,那些陽光下的陽光少年們,意氣風發。
於是,有太多情緒集體出現,顛覆了原來的我。我有那麼大把的時間被揮霍掉,卻從來沒有停下來認真地與自己討論一下自我,重新定義一下自我。生活本就不易,簡單一點,別再給自己戴上些無謂的枷鎖,讓那些煩惱由他去,歲月自然會把它消磨掉。你難道懷疑時間的力量?我總想像,蟲洞就在眼前。
生命就是一個圓,死亡是另外一個圓的開始,就像是旋轉的彈簧,一圈轉完就會進入下一個圈圈,周而復始,遙遙相望,卻又不再重疊。
兩個圈圈用固定的方式、固定的距離存在著。而我們身邊每個人、每件事都不是無緣無故的出現、消失,它們的存在總為了要告訴你什麼,或要教會你什麼。對、錯、好、壞早已不是絕對,那早已就是冥冥中的註定和指引。
只是感嘆,一瞬間,生命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