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競技隊的第二年,球隊打出了不錯的表現。那時我18歲,在MVP評選中排名第三,隊中還有其他的年輕球員,大家打得都不錯。球隊殺入了季後賽,只可惜被ASVEL淘汰出局。我當時計劃在巴黎競技隊再打一年,想先將MVP拿下,然後再去更高級別的舞臺。但我的經紀人馬克-弗萊舍持有不同意見,他打電話告訴我說:「你不能待在這兒,你得去參加NBA選秀,以你的實力是會成為首輪秀的。」
是否參加選秀是個重大的決定,我得好好想想。如果現在參選,那我大概率會在首輪末尾被選中。戰績越差的球隊能獲得更高順位的選秀權,在那個時候,比起選擇一名歐洲的球員,他們會更傾向於選擇美國大學裡出來的球員作為球隊核心,所以我在首輪末尾被選中的可能性很大,這意味著我會去到一支強隊。如果我選擇一年後再參選,那情況會有所不同,假設我在接下來的一年裡獲得了法國聯賽的MVP,那我可能會成為高順位新秀,這代表著我要去一支弱隊。我和父親一起研究了各種情況,最後我們還是傾向於在首輪末尾被選中。
我並不想成為一名高順位新秀,這不是我的目標。弗朗克-尼利基納,他是法國最出色的球員,他以第八順位進入了NBA,但你看看他所處球隊的環境,你就知道,選擇球隊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一開始我就能進入一支強隊,那麼我會有足夠的時間來展現自己,就和我當時在巴黎隊一樣。我知道成為高順位新秀意味著什麼,我明白NBA的情況,如果你成為高順位新秀,你要去強隊就沒那麼容易了,可能要等上好幾年。我不想浪費這麼長時間,我希望能儘早地獲得冠軍獎盃,這是我打球的終極目標。
在選秀大會開始前,我還需要去各支對我有意的球隊那兒試訓。我首先去了西雅圖,超音速想找一個球員作為加裡-佩頓的替補,我先去了那兒。之後我去了波士頓,他們對我挺感興趣的,我在選秀日前一晚還去那兒訓練了。我還分別為魔術和勇士試訓過,魔術的裡弗斯教練對我印象不錯。試訓時間很長的,不會少於兩個小時。你需要做投籃訓練:移動投籃、定點投籃,各種方式都要做,然後就是1V1或是2V2。球隊的工作人員都會來看試訓的情況,他們會分析你各方面的表現,防守也不例外。之後,你還需要做一些力量上的訓練。
2001年,我當時任務很重,我總共去了10支球隊,試訓了得有11回吧。那個年代歐洲球員還不是很吃香,尤其是控衛,所以我需要多參加試訓,這樣大家才會記住我。我在6月10號到6月25日幾乎飛遍了美國各地,就是為了參加試訓,你去和球隊的老闆、總經理和教練見面,上午訓練,然後逛下城市,下午你就得馬不停蹄地去參加下一場試訓。
馬刺的試訓讓我印象深刻,他們不光讓我做籃球訓練,還給我做心理學測試。我回答了很多的問題,裡面涉及各種不同的情景,他們沒問我很多關於籃球的問題,關於生活、競爭和嫉妒心的問題倒是不少,他們想知道在面臨不同的情況時,我會如何應對。做了這些測試後他們應該對我的性格有了更多的了解,也知道我是否適合這支球隊。我沒有問過測試的結果,但既然之後他們選擇了我,那結果應該還不錯吧。
說實話,我很開心能在28順位被馬刺選中。馬刺是一支強隊,這符合我的預期,而且他們剛好需要一個控衛,這對我來說是個機會。當然,我也知道,這是個挑戰,如果我打得不好,那我就失去機會了。去一支強隊就是這樣,你得立刻成為即戰力,發揮出自己的作用,為球隊做出貢獻。如果你去弱隊,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他們會花幾年時間來考察你的表現,你會有充足的時間。如果你打得不好,那幾年後你可能會面臨被交易的命運。我熟悉這些事情,所以我知道自己需要立刻有所表現。
其實,馬刺一開始對我並不看好,我第一次見到波波教練是在芝加哥。那是在2001年的6月份吧,當時我的行程很緊張,一下飛機就去參加試訓,整個人也有些疲勞,這導致我的試訓結果不太好。波波教練當時覺得我不行,他甚至不願意再見到我。這時候馬刺總經理RC-布福德站了出來,在他的堅持下,我又得到了一次機會。
第二次試訓對我來說很關鍵,如果我還是沒做好那就真的完了。當時大家也慢慢開始認識我了,波波教練也同意再讓我試一次。第二次試訓的地點變更到了聖安東尼奧,我試訓的結果挺好的,波波教練對我的看法也改觀了,他說:「這傢伙肯定不會跌到15順位之後的,我們沒法得到他。」馬刺之前一個賽季取得了聯盟第五的戰績,所以他們的選秀權很靠後。不過波波教練也和我保證了,他說:「如果到第28順位的時候還沒人選你,那我們會選的。」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經想為馬刺打球了,但我擔心凱爾特人會在21順位把我選走。他們對我挺感興趣的,但我不想去那兒,我覺得那支球隊不適合我。我在第二次試訓結束後坐車逛了逛聖安東尼奧,之後我聯繫了父親,我和他說:「爸,我想成為馬刺的一員,我愛這裡的氣氛,說不上來為什麼,但我就是覺得這兒不錯。我逛了一會兒,看了一些公寓,聖安東尼奧很漂亮,我應該會喜歡住在這兒的。」
但我真的很害怕凱爾特人選我,選秀前幾天的時候,我還參加了凱爾特人的單獨試訓並得到了他們用21號籤選擇我的保證,看上去我為聖安東尼奧打球的希望要無法實現了。但後來凱爾特人並沒有選擇我,可能是不願意賭吧,畢竟那個時候還沒有歐洲控衛在NBA打球的先例,然後我就掉到了28順位,成為了馬刺的一員。
選秀大會那天有件事挺好玩的,我現在都還記得。當時我坐在看臺上,我的父親和經紀人也在旁邊,選秀的時候每支球隊都有5分鐘時間進行選擇,到21順位開始計時的時候,NBA一位叫克裡希的工作人員過來找我了,她給了我一隻凱爾特人的帽子,說:「你可以下來了,凱爾特人準備選你了。」我當時拿著帽子都準備往下走了,然後事情發生了變化,計時還剩三分鐘的時候,克裡希過來找我說:「實在抱歉,你先坐回去吧,凱爾特人打算選其他人。」後來我知道了,凱爾特人教練和經理都打算選我,但老闆不願冒險,他說:「這風險太高了,別選歐洲控衛!」所以他們後來選擇了北卡的約瑟夫-福特而不是我。
然後我坐了回去,等著馬刺將我選中。為了選中我,馬刺還曾嘗試過向上交易選秀權。選中我之後,馬刺高興瘋了,他們一直在慶祝,這是波波教練告訴我的,他說自從1997年選中鄧肯之後,球隊就沒有這麼瘋狂了。被選中之後,我和波波教練通了個電話,我沒和他說太多,就說了:「之前的球隊都沒有選擇我,這是他們犯下的錯誤,我們會讓他們意識到這一點的。」
2001年9月11日的時候,一樁官司找上了我,這是我去NBA前先要解決的問題。一位法國企業家,路易斯-尼科林,他是蒙彼利埃足球隊的老闆,也買下了巴黎競技隊。當時尼科林因為我的離隊得到了一些補償,但他不依不饒仍然想討要巨額的賠償金。我沒想到的是,波波教練竟然親自來到了聽證會上,要知道我都還沒為他打過球呢。裁決下來之後,我知道我贏了,俱樂部不會得到更多的錢,我也可以去NBA打球了。開庭的時候,我們得知了「911」事件的發生,那真的是個不幸的時刻。裁決下達之後我回到了巴黎,很幸運我趕上了最後的一班飛機。波波教練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他不得不在倫敦待了7天。
雖然是剛剛加入馬刺,但我卻對這支球隊有種說不上來的親近之感,仿佛我們不是剛剛認識,而是老相識。被球隊選中之後,我前往鹽湖城參加了夏賽聯賽,那是我的首秀,可波波教練沒到場,代為執教的是助教邁克-布朗。熱身完之後我去和布朗見了個面,我問他:「波波教練不在嗎?」,布朗回答我說:「教練很忙的啦。」
說實話,聽到這話的時候,我有些沮喪,波波教練是主教練,但他甚至不願抽時間來看球隊未來控球後衛在夏季聯賽的首秀。但這也刺激了我,我知道我必須做出回應。我在那場比賽裡砍下29分8助攻,這應該震驚到他們了。比賽結束後布朗電話聯繫了波波教練,他和波波教練說:「教練,你應該來這看看帕克的表現,這就是我們想找的人,這就是我們之後15年需要的控衛。」布朗打完電話之後,波波教練就來了。第二場比賽前,我在熱身的時候看到了他,布朗在一旁得意地說:「波波教練決定過來看你的比賽了。」
我知道,波波教練應該認可我了,他知道我能立刻為球隊做出貢獻,而不需要坐在板凳上慢慢成長。我在夏季聯賽中表現得很出色,你找不到比我發揮更好的控衛。之後我參加了馬刺的訓練營,那是一段嶄新的旅程。我當時坐在更衣室裡,然後老隊員們都進來了,那個場景真是讓我記憶猶新。我看到了大衛-羅賓遜和鄧肯,我當時都震驚了,我看到真人了!之後我意識到,我已經進入NBA了,這不是在巴黎,這是在馬刺,我需要做好比賽準備了。
但講真的,我確實非常震驚,你要知道,那可是鄧肯和羅賓遜啊。我弟弟是羅賓遜的鐵桿粉絲,羅賓遜當年來法國參加耐克「Air Force巡迴賽」的時候曾把我弟弟舉到空中,我至今仍記得那個景象。為了得到羅賓遜的籤名,我們被其他人擠得特別慘。巴克利和皮蓬也在那兒,我們當時就看著他們打球。但是現在羅賓遜就在我面前,我倆都坐在更衣室裡,這仿佛做夢一般。我當時什麼也沒說,就看著其他球員在互相交流,這是我的第一個賽季,我需要學習如何成為一個NBA球員。
隨著賽季開始,我也準備好有所表現了。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傾盡全力去拿下比賽的勝利,我要向外界證明,自己可以在NBA立足。我還希望得到波波教練和鄧肯的認可,我想讓他們認同我的實力。鄧肯一開始並不認可我,他在馬刺選我的時候說:「他可是個歐洲控衛啊,如果要爭奪冠軍,我們不應該選擇他的。」
在那個年代,指望一個歐洲控衛幫助球隊爭冠無異於一場賭博,我們隊裡有鄧肯,然後我是球隊的控衛,這樣的配置在外界看來極具風險。馬刺當時選擇我,也是一次大膽的嘗試,這和他們選擇吉諾比利不同,吉諾比利登陸NBA的時候已經站上了歐洲籃壇的頂峰,而我那時還未取得像他那樣的成就,所以我能打出怎樣的表現還是個未知數。
我剛進NBA的時候,法國口音很重,但我英語還算不錯,這是個優勢。這讓我能很好地與隊友溝通交流,融入球隊。對於馬刺來說,選擇並培養我是一次巨大的冒險,但那個時候的我並不明白,我以為馬刺是因為我的天賦而選擇我的。波波教練一直在讓我明白自己和約翰-斯託克頓的差別,這貫穿我的整個職業生涯。我是一名攻擊型的控衛,而斯託克頓是組織型控衛,他是球場上的指揮官,我倆就像是光譜上的兩個極端,而波波教練則試圖讓我待在光譜的中間。他在第一次訓練的時候就和我說:「我知道你不會成為斯託克頓那樣的球員,但你要懂得閱讀比賽,在攻擊和組織球隊上達成平衡。」
聽完波波教練的話,我明白自己要學的還有很多,我需要作為控球後衛去組織球隊,梳理球隊,光有好勝心還不夠,我還需要繼續成長。
本文節選自託尼-帕克11月17日出版發行的自傳:《超越我所有的夢想》
原文:Tony Parker
編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