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年輕的時候是名公安人員,他曾經遇到過一個十分離奇的密室兇殺案。每次回想起他對我們說的這個案子,其中的離奇經過,還有犯罪分子的詭異手段,都會令我不自覺地驚出一身冷汗。
這件案子發生在60年代我們市區周邊的一個村子,雖然名義上是村子,但因為這建有一個國營的工廠,職工們在這定居後人口規模已經達到鄉鎮的標準,而我的爺爺就是當時村子所在公社的公安人員。
一天早晨,該地治保隊長韓某接到一個老婦的報案,說昨晚她的家中被人扔進一個小紙團,上面寫著河邊的草棚有便宜牛肉在賣。她的兒子唐某覺得可能是公社的耕牛死亡,有人私自偷偷宰了售賣,於是興衝衝地赴約,結果一晚沒回來。
那個時候資源十分匱乏,有錢都很難買到肉,只有重大節日單位才會弄點打牙祭。更何況牛在那個年代是作為勞動力的,誰有膽子殺牛來賣?
韓隊長覺得此事十分蹊蹺,就帶了那名老婦和另一個治保隊員,把紙條上寫的草棚附近找了個遍,但沒發現絲毫唐某的蹤跡。
草棚搜索完後,他們開始在村內擴大搜索範圍,直到搜到附近一處比較偏僻的廢棄倉庫。
這倉庫以前是用來存儲糧食的,後來年久失修成了危房,這麼些年來一直沒人敢住,廢棄了很久。
但是裡面有幾間屋子還是好的,自然災害時,有些逃荒者來村裡討飯,曾經在裡面住過一段時間。
韓隊長覺得此處藏匿人的可能性極大,立刻囑咐手下對此區域進行仔細搜查。一連搜了幾間屋子沒有發現異常,正當大家準備撤出時,他的手下突然發現有間屋子的門是扣上的,並被人用大鐵絲緊緊地纏住。
韓隊長立刻上前拍門,並大聲呼喊,幾分鐘后里面果然有人回應,他們用工具把鎖門的鐵絲扭開,將裡面的人營救了出來。
當時裡面一共困了三個人,失蹤的唐某正在其中,他完好無傷,另外出來的還有一個在大隊小學當老師的趙某。
然而當他們進屋子一看,發現被困的第三個人竟然是一個死人。他被人用磚頭砸破了腦袋,鮮血和腦漿流了一地。
接到報案後,警方立刻派人趕到現場,進行調查。
經查實,被困在屋裡的死者是工廠的一個幹事段某,他和唐某以及那個小學教師趙某都是被人以賣牛肉的名義騙了出來。到了草棚後,突然被人以迷藥迷暈,醒來後發現幾人被困在一個密室內。
據唐某和趙某的供述,三個人醒來後都十分恐慌,互相交流了彼此的信息,發現幾人平日裡毫無交集,也沒得罪過什麼人,不知道為什麼會被人弄暈關到了這鬼地方。
毫無頭緒的三人開始尋找出口逃生。因為室內沒有任何光線,他們摸了半天才摸到了門,但幾次嘗試後,都無法將門打開,這才發現門被人從外面鎖死了。
倉庫的門雖然是木的,但很厚重,根本無法強行破壞,隔音效果也很好,大喊大叫也沒人聽得到。
掙扎到半夜,也一直沒有獲救,幾人又怕又困,後來在殘留藥物的作用下,又各自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直到聽到韓隊長的拍門和呼喊聲,他們才從昏睡中醒來。倖存的唐某和趙某一開始並未意識到那個人死了,只是以為他還沒睡醒。
二人被解救後,面對警察的審問,唐某和趙某都不想攤上人命官司,竟然互相指責對方是殺人兇手。
這個屋子以前是該倉庫的資料保管室,只有大門一個地方可以進出,門對面靠牆處有兩座被拆得亂七八糟放資料的木架,屋內有一些叫花子做飯留下的磚塊,兇器就是其中的一塊磚頭。警方覺得奇怪的是,既然門是從外面被人用鐵絲箍死的,那麼可能就是綁架者趁幾人昏睡時悄悄開門進來殺死了段某。既然存在這種可能性,唐某和趙某為何又互相死咬對方是殺人兇手呢?
後來通過提審二人,唐某和趙某供述,這座倉庫是清末建造的老式建築,那道門是一道老式的上閂門,他們當時尋找出口時,在黑暗中摸到了門栓。
因為幾人是被綁架來的,綁架者至今還未露面,周圍一定存在著外部威脅。他們害怕睡著後,會有人悄悄開門進來害他們,於是幾人商量後,段某從那座資料架上拆了一根木棍,插到內門栓上。
插上門栓後,即使外人強行撞門進來,也會發出明顯的響動,把他們驚醒。直到第二天早上韓隊長他們發現了情況,拍門喊話之後,唐某才將裡面的門閂撤去。
綜上所述,這件案子發生在一個離奇的雙重密室內,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
得到了新的線索,可情況卻變得越加複雜了。那個年代,鄉下不乏搶劫鬥毆殺人的案件,但這種離奇的案子還真是第一次遇到,很快,市裡面就調了專家組來協助破案。
專案組趕到後,我爺爺他們為了證實外面的人不能在門內上閂的情況下開門,用了同一個木棍讓專家做了很多次實驗,結果都沒法開門。
那木門十分厚重,而且是單開,門邊與門框之間有一個錯位,不能直接用刀具,細鐵絲之類的東西插進去。
於是,案件進入了一個死循環,屋內的兩位倖存者互相指責,外人又無法進入,那麼到底是誰殺死了段某?
為了偵破此案,專案組決定從現場展開調查,他們先是查看了兩名倖存者身上的血跡噴濺情況。
經過檢測,兩人身上都是星星點點的血跡,沒有特別明顯的噴射狀或濺射的跡象,在血液痕跡這方面,二人幾乎沒有差別。
我爺爺提出猜想,可能是兇手趁段某與另一人熟睡之機,用磚頭將其砸死。因為三人都靠得比較近,段某又是背靠牆休息,腦袋向上,血跡沒有直接噴到兇手身上,所以兩人身上的血跡難以分辨。
接著,專案組又檢查那個殺人兇器磚頭上的指紋,但令他們感到驚訝的是,唐某和趙某兩人的指紋均在磚頭上有殘留。
面對專案組的詢問,唐某和趙某承認,當時因環境黑暗,為了自保,他們在睡前確實摸了些磚頭過來,以防止綁架者的突然襲擊。
做了詳細的調查後,雖然受限於破案技術沒有找到直接證據,但兩人的嫌疑依舊沒有洗脫。
有警察提出,會不會是這兩人合謀殺死受害人,然後互相指責,故意將案子引向僵局,讓人無法破案呢?但答案顯而易見不是。
如果是合謀殺人,他們完全不必承認曾經在門內上閂的事情,這樣就可以把殺人罪責推給屋外第四個人。這是更合理,更沒有風險的回答。
又有人提出,是不是這三人中,有屋外第四個人的同夥?他悄悄打開了內門栓,讓屋外第四人進來。
可是這種假設沒什麼意義,如果屋內的同夥這麼做,他實際上是將自己置於殺人嫌疑當中。
接著專案組又去調查那個綁架他們的第四人,但是那個紙條上的字被人刻意地一筆一划寫得很工整,查不出是誰的筆跡。再去查誰有辦法弄到迷暈他們的氯仿,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案件似乎進入了死胡同,對兩個倖存者的處理很難辦。他們的罪,沒有確鑿證據;可不定他們的罪,誰來為死者的生命負責?
公安人員只好加大了審訊力度,但那兩人就是死咬對方,堅決不承認自己殺人。
正在大家一籌莫展時,專案組的一位專家建議把兩個當事人重新帶到現場去,再度將門鎖死,把他們留在裡面復原現場,看看他們能不能想起什麼來。
公安人員們覺得可行,立刻按照計劃將二人重新送回密室,將門用鐵絲纏繞鎖死。這招果然有用,兩個人確實都回憶起一些細節。
據兩人形容,那個被殺的段某似乎當時比他倆情緒更激動,更恐慌,一直是在嘶著嗓子大吼大叫,說有人要害他。
唐某還補充,說他在睡著時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在摸他的腳,但當時因為藥效還在發揮作用,分不清是在做夢還是真實。
雖然有了新的發現,但這些都是無關痛癢的細節,能破案的突破性線索還是沒有找到。
這案子又拖了兩個月,引起了極大的輿論興趣。這起案件雖然作案手法算不上很兇殘,但是因為案件細節特別離奇,難以解釋,讓事情變得棘手起來。
當時辦案人員和群眾輿論的意見,基本都是排除了屋外第四人殺人。也就是說兩個倖存者中,必有一個是兇手。
案子最後報到了省裡,據說還專門召開了學術討論會議,研究如何處置這種作案機會完全均等的兩個兇嫌。
兩人一個是工人,一個是老師,人品,社會關係,身體心理診療,都看不出有什麼問題,但是都一致咬死了對方殺人。
還有那個神秘的第四人,也讓各界猜測紛紛。這個人行事極為縝密,擄走了三人,卻沒留下任何線索。而且還能搞到氯仿,懂得氯仿的麻醉效果,可見他有一定社會地位和文化素養。
而當時的氯仿是醫院麻醉用的,管控也較為嚴密,他又是如何得到的呢?
誰也猜不透他做這件事的動機。如果他存心想殺人,為何迷暈後不直接殺人?如果他想通過密室把殺人嫌疑轉嫁給另外兩人,可大門又被屋內的三人使用門栓鎖住,兇手是如何進入的呢?
雖然案子一直沒有進展,但是我爺爺他們沒有死心,兩個月後他們再度勘察了現場,這次終於發現了一處細微的異常!
在那個保存資料的木架子背後的牆上,有幾個呈矩形散布的小孔,像是大釘子釘過的痕跡。
因為牆都是裸露的青磚,那小孔打得不深,通不到外面去,沒有破壞密室的可能性,所以之前勘察一直沒太注意。
但我爺爺覺得這幾個孔的存在十分蹊蹺。這釘孔比一般的釘子大了不少,而且又隱藏在資料架後面,所以我爺爺認為,這幾個小孔或許能成為破案的關鍵!
他用粉筆將這些釘孔劃線連接起來,發現其形狀大小,很像是一道門的樣子!
當時還有另外兩名公安和專家,但他們都沒反應過來。我爺爺看著這扇粉筆勾勒的門,率先想起了唐某的一段證詞,他說過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擺弄他的腳。
如果唐某這個回憶是真實的,那麼與那些釘孔的線索串聯起來,我爺爺推測出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驚天陰謀布局!
我爺爺推測,從唐某趙某第一次醒來時,這屋子其實就不是一個真正的密室,有人在這面牆上釘了個假門。
在第一次尋找出口逃生時,唐某等人曾摸黑找到了大門,但之所以打不開,感覺像是被人從外面鎖死了,是因為他們找到的是幕後兇手刻意釘在那堵牆上的假門和假門框!
因為屋子內沒有任何光亮,加之大家情緒恐慌,絕望的情緒讓兩人變得不再理智,所以沒能分辨出那是一扇假門。
而真門在哪裡呢?其實就門對面。但此時幕後真兇已經將原本放在假門位置的資料存放架,挪到了真門面前。
唐某事後回憶自己好像觸及過真門,但卻誤以為那是木架的一部分。而這個時候,真門其實是可以打開的!
想通了這件事,我爺爺不禁擦了一把冷汗。可他依然很費解,兇手為什麼要這麼布局呢?
很快,我爺爺得出了推論。那個時候,兇手就在他們三個人中間,就是那個所謂的段某!
三人清醒前,那個利用牛肉將三人引出的第四人將真的段某放在院子內,隨後自己假扮成段某,跟其他兩人混在一塊兒,並不斷地誤導他們,讓他們確信自己被困在一個密室內。
同時他又故意弄了一根木棍插在內門栓上,名曰保護大家安全,其實是讓另外兩人相信,這屋子已經變成了一個外人進不來的密室。
等兇手察覺無辜的唐某和趙某睡著後,就開始自己的下一步行動。他再度用氯仿讓那兩人沉睡,然後把那道假門拔了出來,把對面的資料木架子挪開,搬回了原先假門的位置,打開了真門。
與此同時,他也需要把熟睡的唐某和趙某180度調轉方向,只有180度調轉睡覺的方向,才能確保第二天他們醒來後,不會往相反的方向去找大門。
這就是唐某覺得有人摸他腳的原因。
然後,兇手就把同樣被迷暈的真正的段某搬進來,帶上手套將其用磚頭拍死,又讓唐某和趙某在磚頭上留下指紋,接著將真正的大門關上,從外面用鐵絲箍死,溜之大吉。
這個布局可謂是瞞天過海,巧奪天工。然而,布局進行到最後一步,還有一個最關鍵的細節容易出現漏洞。
此前兇手已經讓唐某和趙某相信了,大門是從內部上了栓,可是當兇手離開現場後,他肯定無法再從大門內部上栓,雙重密室無法繼續維持。
也就是說,當兇手離開時,大門只是外面上鎖的單重密室。
為了讓裡面那兩個人確信,這依然是內外都上鎖的雙重密室,兇手想了一個妙招。
他在離開時,並沒有將上閂的木棍完全拔掉,而是將它掛在門栓的一側,沒有插進另一側的栓槽裡。
這樣的話,第二天如果外面有人把他們喚醒,裡面兩人得知自己即將獲救,第一反應必然是把木棍往外面拔。
而他們在黑暗中根本分不清木棍有沒有插進栓槽裡,只要往外一拔,雙重密室的唯一破綻就消失了。
他們只會記得昨晚是上了栓的,而今早木栓也繼續留在門栓上。
這個消除雙重密室破綻的辦法雖然巧妙,但同時又帶來了另一個破綻:
如果外面來救援的人先打開鐵絲,破門而入,不待裡面的人自己醒來拔開木栓,那麼外面的人自然會發現這門裡面沒有上栓!
所以,外面開鐵絲的那個人,至關重要,他必須先把裡面的人喚醒,讓他們先做出拔內栓的動作,然後自己再開外面的鐵絲。
這樣,整個布局才能徹底完美的完成。
我爺爺他們作出了這個假設後,邀請多個人來實驗,他們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結論:幾乎所有人在救人的心態驅使下,發現大門被人緊緊纏繞鐵絲後,第一反應都是先撬開鐵絲,而不是先用幾分鐘時間把裡面的人喚醒。
而案發當時,救援者卻是先拍打大門,朝裡面呼喊唐某的名字,過了幾分鐘等唐某他們完全反應過來,才開始開門。
所以,這個案件最大的嫌疑人,極有可能就是這個救援者,治保隊長韓某!
然而,這一切其實都是猜測,沒有任何證據。為免打草驚蛇,我爺爺他們也就沒有聲張。
第二天,我爺爺他們找了個藉口,通知韓隊長去公社裡開研討會,然後趁機搜查其家裡。
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韓某瓦屋上層儲存糧食的大竹篾下,還真的就壓著一套和案發現場一個款式的木門!同時還發現配套使用的大釘子,迷暈人用的氯仿液等作案工具!
面對鐵一般的物證,韓隊長終於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原來,韓隊長和段某曾合夥在三年災害時期偷了公社的幾頭耕牛賣掉,獲利不菲。後來韓某經濟狀況逐漸好轉,而段某在工廠裡則繼續小偷小摸,韓某擔心段某如果被捕,會把自己以前的醜事供出來。
那時候偷耕牛是破壞農業生產的重罪,偷幾頭牛是可以判死罪的,所以韓某見段某改不掉小偷習性,被抓是遲早的事,於是決心殺人滅口。
經過他的冥思苦想,終於想出了一個雙重密室殺人的完美計劃,這樣一來,就可以完全把嫌疑轉在唐某和趙某兩個替罪羊身上,根本沒人會去懷疑他韓隊長。
而他之所以選擇唐某和趙某,是因為這兩人平時都和段某不熟,這樣當他扮演段某時他們自然聽不出他的聲音和真的段某不同。而且在密室中他又故作情緒亢奮緊張,聲音自然也與平時自己的不相同,這樣唐某和趙某在獲救後也不會發現他的聲音和密室中那人的一樣。
後來公安人員問他,為什麼要用兩個替罪羊,而不是一個呢?一個的話也許就不會有現在的爭論了。
韓隊長說如果屋內只有一個人的話,他完全可以否認密室從內部被上了閂,這樣兇嫌還是可以被歸結到外面的人身上,而兩個人的話效果就大不相同了。
唐某和趙某都知道屋子內上了閂,同時也很清楚自己沒殺人,誰要是撒謊說門沒被反鎖,那一定會被當成兇手,這樣一來,密室內的兩個人只能一口咬死是對方殺人,讓這案子陷入無解的死循環。
而在殺人得手後,韓某覺得這個殺人點子不錯,實在是又安全又有效,以後有可能再度用到。而且嫌疑人只有被鎖在密室內的兩人,自己根本不會被查,所以就沒有銷毀。
另外,韓某憑藉自己治保隊長的身份,曾參與處理過某醫院的盜竊案,對於醫院氯仿放置的情況和防盜措施非常熟悉,輕車熟路的就順走了幾瓶。
結案後,大家都被這個殺人犯縝密的的頭腦所折服。我爺爺和其他辦案人員都承認罪犯殺人的手段完美得幾乎沒有破綻,要不是最後從其家中搜出了犯罪證據,也許還真的就沒有辦法去證明他就是殺人真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