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杭州的夜,是從西湖開始的。
入夜的西湖褪去了白天的繁華與熱鬧,靜謐恬然,微微的燈光搖曳,和著漣漪。那清澈的湖水,碧綠的蓮葉,翠綠的楊柳,別致的亭臺樓閣已漸漸褪去,這時的西湖早已沒有了「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壯觀和美麗,更沒有了「水光瀲灩晴放好,山色空濛雨亦奇」的美妙,有的只是一望無際的夜幕和映入眼帘的淡淡煙愁。
當然,現代的西湖不是沉默的水墨畫,而是一幕光影迷離的電影,整個杭州,在五彩的光影投射下,獲得了新的注釋與重生。
不過我還是喜歡夜色中的西湖。她是那樣的靜謐與安寧,如一位熟睡的美麗少婦,沒有一絲的牽掛和任性,沒有一丁點的矯揉造作,溫柔平靜,不得不讓人新生憐愛。沒有了凡塵的脂粉俗氣,沒有了塵世的浮躁妄動。
要不然,白居易不會在《錢塘湖春行》裡,這樣描繪西湖:
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腳低。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裏白沙堤。
白居易從孤山寺的北面出發,來到賈亭的西面。此時西湖的春水剛好與堤岸齊平。詩人看到西湖的上空,白雲低垂,同湖面的波瀾連成一片。幾隻早出的黃鶯爭著飛向陽光溫暖的樹木上棲息,誰家新來的燕子銜著泥在築巢,繁多而色彩繽紛的春花漸漸要迷住人的眼睛,淺淺的春草剛剛能夠遮沒馬蹄。
我想,遊西湖時的白居易,心中一定是欣然的,不然,他不會說,我最愛西湖東邊的美景,總觀賞不夠,尤其是綠色楊柳蔭下的白沙堤。正當詩人默默地觀賞西湖那靜如處子般的神韻時,耳邊卻傳來陣陣清脆的鳥鳴聲,打破了他的沉思,於是他把視線從水運交界處收了回來,從而發現自己實際上是早已置身於一個春意盎然的美好世界中。
這個時候的白居易,也一定是他「人生得意須盡歡」的時刻,由此可見,西湖的美,可以讓人忘掉一切,可以讓人心馳神往。要不然,哪會有「暖風燻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這樣 的經典名句呢。
前幾年,張藝謀以《印象西湖》招來如織的遊人,讓他們引領觀賞他用心演繹的西湖,他以藝術的形式,悉心塑造西湖,讓西湖有了嶄新的風格與品質——美麗迷人的夜,喜歡夜色的人們,就在這種濃情宣洩中享受如歌的西湖美景。
就在今夜,我以當年白居易的那種欣然之心漫步於湖邊,走在蘇堤上,從容與夜色,體味著和風輕拂於面,細細感受梁祝的經典愛情,重溫蘇小小和白娘子的傳奇故事。我對白天一覽無遺地西湖有點厭倦了,我願意與西湖的夜色為伍,把熱情與浪漫深深紮根在她蒼茫的夜色裡。
夜色裡的湖邊,三三兩兩的人們,有的走著低聲細語,有的站在那裡憑欄遠眺,有的坐在湖邊 椅子上做熟睡狀。今夜,我已成為一位真正的獨行客,西湖深夜中的涼風,醉倒了我,也醉倒了深愛著她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