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麼,我喜歡看那些下垂的物件,比如帘子,以及一切像帘子的東西,比如垂柳下垂的枝條,紫藤垂下的花序。我喜歡那種它們的那種風姿,被風輕輕一吹,嫋嫋婷婷,仿佛餘韻不絕。當然一定要輕風,那些垂下的部分,仿佛沉醉在風中,像是嬰兒舒適地躺在搖籃裡,搖呀搖呀,睡眼惺忪。
所以,我理所當然地愛上了垂茉莉。
第一次見到垂茉莉還是兩三年前,在仙湖植物園的蘭園裡。當時滿園的蘭花競相綻放,可是我偏偏被角落裡的兩顆果實給吸引了。它們吊在長長的梗上,紅色的五星託盤上,綴著綠色的圓珠。珠子朝下,卻不會掉下來。珊瑚盤上翡翠珠,倘若設計成耳墜,應該也是很不錯的吧。
圖片來自花友離離
「那是垂茉莉的果子」。
和我一起的半苑草告訴我。她對仙湖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可以輕易地說出大部分的植物名稱。
「噢,這果子真美!」
我由衷感嘆。
「花更美,不過要到秋天來看。」
那一年的秋天,我沒有去仙湖,垂茉莉也被我拋到了腦後。不過,卻在今年秋天,偶遇著它的花。所以,我與植物之間,偶遇的這種緣分,才最是奇妙。不期而遇的那種驚喜,才是最動人的。冥冥之中,那些植物會來到你的眼前。你曾經想看的,你曾經期盼的,在很近或是有些遠的將來,它們必然會來,就像是前世約好的一樣。
垂茉莉生在深大的一個小苗圃之中。在前兩個月,我曾經朝它們看了幾眼。那時它還是花苞的形式,甚至比花苞還要小。只是剛剛萌芽的一點點花序。它們從深綠色的葉片之中抽出來,淡淡的乳白色。那乳白色逐漸地變成淡紅色,它們變大變得像個粽子一樣鼓鼓的,仿佛有什麼即將從裡面破繭而出。然後某一天,它吐出了一個圓球,白色的球。那才是真正的花苞。
花苞變成花的時候,我見到了它們。它們長長的蕊如蝴蝶的觸鬚,頑皮地朝上翹起。五瓣白色的花瓣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枚居中,四枚各自在兩側。它們停在垂下的花序軸上,朝著不同的方向,仿佛在等待風將它們吹起。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大青屬的植物都很相似。它們長長的觸鬚似的蕊,它們蝴蝶般的花冠,它們花後膨大的花萼。只是在這些相似之中,又都彼此略有不同。垂茉莉的與眾不同就在於這個垂字,它的長長的花序垂下,白色的花一朵一朵地開在花序軸上,像是巨型的步搖。倘若有一排垂茉莉一起開花,那麼那些花序就變成了珠簾。「水晶簾動微風起」,所以那花兒微微一動,你才知道有風拂過。垂下的花序,總是給人一種淡淡的朦朧感。你想看清花後是什麼,卻早已經被那花兒迷住了眼。
葉片是修長的深綠的,葉脈深深地刻下,讓葉片充滿浮雕般的凹凸感。據說馬鞭草科的植物葉片味道都不好聞,不過我沒有聞到有什麼特殊的臭氣,就像我努力湊近了花去聞,也沒有聞到花的香氣。我以為它準是香的,因為它的名字裡有「茉莉」二字。據說有淡淡清香,可是我沒有聞到。也許是心不夠靜,也許是時間不對。總之,我看到了垂茉莉的美,卻沒有嗅到它的芬芳。
花兒謝了,花萼卻膨大起來。就是當初被我誤認為是花苞的那個部分。它們在吐出真正的花苞之後,慢慢積聚著能量。當果實孕育時,花萼也同時變得更大更厚。最終會變成鮮豔的紅色,五角星一般。有一天它像一朵花一般綻放,露出「花心」處一顆圓潤濃鬱的果實。於是變成了我第一次見到時的模樣。
垂茉莉
Clerodendrum wallichii Merr.
馬鞭草科 Verbenaceae >> 大青屬 Clerodendr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