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穎,藝術家,極限運動推廣人,專欄作家,酒店品鑑師,策展人……總之什麼好玩幹什麼,她有個女兒叫小的篤,經常逃課和她一起去折騰,下面是這個女人參加了一趟西藏騎行後寫下的第二篇文章。
湯烈慧出生於1979年,現居溫州,我喜歡叫他「阿湯」。
「阿湯」腳下的戰車
他還有「Hello Kitty」的稱號,就因為阿湯讓人入第一眼的是一輛粉色公路車還有他的粉色騎行服。當時我在想,這麼妖嬈的一個男人是為了秀自己才來騎行的嗎?
阿湯的粉紅色戰車是車手中唯一一輛粉紅色的公路車,無論距離多遠、無論車有多髒、總能遠遠分辨,也讓阿湯成了很受觀注的一位車手。
老天也格外「眷顧」他的戰車。開賽第一天就因為冰雪路段凍住了「前撥」,最後幾公裡一路用大盤爬坡,那個酸爽啊,差點因此棄賽,只想流淚……
好不容易爬完坡,「前撥」竟然鬼使神差地撥到了小盤再無法動彈,那麼長的下坡沒有大盤也是醉了。第二天晚上阿里幫阿湯修好「前撥」問題,結果第三天早上還沒用到「前撥」就在海拔四千多米的雪山上再次失靈。就這樣,阿湯一直用小盤騎完整個天路賽。每次下坡和平路路段眼睜睜看著別人衝刺,心裡好失落,沒有大盤的滋味相當不好。
粉色戰車除了前變問題,途中還遇到兩次爆胎,把外胎內壁貼了補胎片才避免了三次爆胎的發生。
經過泥濘路段後戰車實在太贓了,面目全非。回到營地能清洗戰車也變得是那麼令人幸福的事情,車也情同手足。
「阿湯」眼裡的男人
06號車手黃歡:「只有友誼,沒有競爭」
每當途中遇到對方,他們就會默契地降速結伴而行。
第八比賽日,阿湯早上都處在第一集團騎行。快到中午時,阿湯本來可以跟波仔快速前行,黃歡要停下來吃泡麵,阿湯義無反顧調頭回去陪他。
下午他倆悠閒地騎著,途中見一家大超市兼飯店,他們又享受起美食。這頓是他們十天比賽途中吃的最瀟灑,最耗時的一次。
吃完居然還坐等後面的集團,等人多了一起出發。悠閒到這種程度真的不可思議。
由於消耗太多時間,最後一分鐘關門時間才到達終點。而且最後幾十公裡沒有車燈,摸黑飛速前行,相當刺激,相當懸,真是美好極了的回憶!
黃歡是與我並肩作戰時間最長的戰友,甚至會為結伴而捨棄自己的成績。
25號車手王永健:「這個男人太有魅力了」
就在第三比賽日,也就是阿湯最痛苦的一個早上,他們四位車手一起騎到第二打卡點。王永健開始高原反應了,經過思想鬥爭,那天他居然硬撐到了終點。當天夜裡高原反應加劇,死去活來的慘叫聲在阿湯腦海裡至今餘音未散。
這樣一個漢子,最後一個比賽日還上演了一部好戲,先是取得當天賽段亞軍的好成績,慶功宴又上演神秘求婚大戲。
020車手魏俊鵬:「戰友!兄弟!不知如何形容……」
因為他出現在阿湯最難忘的時刻。就在第三比賽日經過一個早上的低溫山區連續幾十公裡爬坡,阿湯被凍哭了,雙手使勁拍打身體二十分鐘才慢慢恢復知覺。當時凍得身體差點扛不住,精神也崩潰了。
最艱難的時候遇到魏俊鵬,阿湯問他要不要放棄?魏俊鵬問阿湯要不要放棄?
他們當時都是只差一根稻草就會被壓死的那隻駱駝。於是約定慢慢騎,如果中間一個人放棄則另一個人也陪他放棄,互相成了彼此的精神支柱。
就這樣爬到了白茫茫的山頂。途中合影留念,當時阿湯說:「這照片會成為一輩子的回憶,最痛苦也是最美好的瞬間!」
直到比賽全部結束,才發現魏俊鵬原來那麼年輕,那麼帥氣,雪域高原把他的形象完全顛覆了。
032號車手阿里:「參賽車手當中男人味最足的一位」
阿里在大雪紛飛的高原上穿短袖騎行的照片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美女的芳心。水潭摔車那經典的動作恐怕預演100次都不一定有如此效果,摔車都那麼帥!
阿里品性俱佳,樂於助人。每天高強度的比賽結束後,顧不上收拾自己的事情,先要幫別人修車,毫無怨言,一萬個贊都不夠。
跟阿里途中一起騎過好幾次,印象最深刻的要數第7比賽日的早上35公裡爬坡賽,那天阿湯跟阿里兩人配合拿下並列第6,最後十公裡的時候阿里狀態下滑,但是依然咬牙不鬆懈,一起衝線的感覺太美妙了!
「阿湯」騎行318的原因
直到在布達拉宮前,阿湯展開了「追風少年」俱樂部的旗子,才揭曉他來騎行318國道的真正原因。
第三日賽程氣溫極低約-10度。由於對比賽當日天氣的誤判,阿湯只穿了件薄騎行服,沒有備用衣物。天空飄著雪,四周白茫茫一片,沒有太陽。手腳凍得跟冰塊一樣,好像不屬於自己,連軀幹也凍得發抖,身體嚴重失溫,心肺功能也開始變弱,雙目無神。
「凍死了,凍死了,要被活活凍死在雪域高原了!為什麼要來這兒摧殘自己?什麼天路,這根本就是地獄!退賽,退賽,再也不參加這種極限挑戰賽了!」
「可是一想到早上剛給兒子打了電話說要騎到拉薩。為了兒子,為了追風少年俱樂部,一定要再堅持!加油再加油!」
沒有人知道,阿湯參加「騎闖天路」是為了給孩子們樹立榜樣。沒有人知道,比賽期間最低迷最痛苦的時候,是孩子們把阿湯從棄賽的邊緣拉回來。
「追風少年」是阿湯一手創辦的純公益非營利性質的青少年騎行俱樂部。在318國道最摧殘的身體和意志時,「追風少年」是阿湯前進的動力……
阿湯有一個夢想,希望有朝一日帶著「追風少年」們去西藏。讓孩子們站在世界屋脊,看一看巍峨雄壯的祖國江山,體會一下生命中最艱難的騎行。
就是這樣一位暖暖的「粉色先生」,把他人生中最艱難的騎行送給了「追風少年」。相信終有一天,阿湯的夢想會實現,他一定會帶著孩子們騎行在318。當然,我們也會看到他為孩子們「破風」前行。
我裡眼的「阿湯」
阿湯是外表溫柔,內心細膩而堅強的男人。
一天騎了兩百多公裡臉上很髒,身上也都是粘乎乎的。野營沒水洗,連洗臉刷牙都省了,大家都是拖著一身疲憊進帳篷躺下就睡。阿湯嘴裡說著「我願意做世界上最髒的人」,卻總會努力用微信記錄下每一天的騎行感受。
阿湯是位責任感極強的父親。比賽日早晨無論起再早,他都不忘記給兒子打電話,或許是給孩子鼓勁也是給自己打氣。
親眼見到阿湯在理塘檢錄點痛苦地直呼「要回家,不騎了」。隨後又更痛苦更自責地自言自語:「已經答應兒子要騎到拉薩……」便鼓起勇氣又繼續努力前行。
氣候最惡劣的318川藏線,阿湯在冰天雪地的夜裡零下十幾度,睡三季帳篷,只能說出一個字「冷」。 4300米的露營地氧氣明顯稀薄,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感覺氣短,被缺氧缺醒了。趕緊深呼吸,終於緩過來。過一會兒又快睡著時,呼吸一放鬆就又覺得氣短,再次深呼吸,使勁深呼吸,如此反覆好幾次才慢慢入睡。有種睡覺被人掐死的感覺……
晚上脫下來的衣服和鞋子幾分鐘就凍住了,硬幫幫的。在狹小的帳篷空間裡,伴著一堆汗氣騰騰的溼衣服睡覺。接連二晚睡不著,第二天早上又不得不痛苦地起床,開始新一天的高強度賽程。開賽才發現鎖鞋被牛糞加冰凍住了,大部隊都走了,他一個人在路邊花了15分鐘清理才開始追趕。
最後一個比賽日,早上天蒙蒙亮發槍開賽。阿湯的胃在三天前受涼,有胃酸胃漲痛的現象,一直忍著參加了第8第9比賽日的比賽,以為熬過當天就完賽了。結果今天早晨氣溫零下8℃,吸入過多的冷氣,加重病情,差點痛暈過去,只想在地上打滾。可是拉薩終點就在前方,只要騎到前面那座海拔五千米的米拉山口就全是下坡到拉薩了。於是他又強忍著劇痛騎了85公裡到達最高的米拉山口。本以為只是胃脹痛,醫生檢查結果是胃痙攣,嚴重的話有可能會胃穿孔,有生命危險,海拔五千米的高山附近又沒有醫院。就在最高的米拉山口,馬上就要下坡到拉薩的時候,阿湯被強制終止比賽權利。
我拍下了阿湯被強制收容後痛哭的視頻。那哭有身體的痛,更多的是心裡的不甘。那時的阿湯哪裡還是一位時尚謙和的「粉色先生」,哪裡還有出發第一天為了帥酷往臉上貼水印貼的神氣樣;那時的形象一塌糊塗,眼淚鼻涕一樣不少。
可我卻那麼喜歡那麼欣賞那時的阿湯。如果當時知道他裡心對孩子們暗暗的允諾,知道他是為了給那120位追風少年樹立榜樣,我想我會比他更難以選擇是否繼續騎行……
在拉薩掛完點滴的我,趕去看望阿湯。手機沒電,僅憑著他說在「八廓街附近」和「花園酒店」居然還找到了他的住處。阿湯是我正式採訪的第一位手車。喜歡阿湯不僅僅因為我們當時同病相連,更因為他像我一樣長期默默地認真地做著公益,只因為「我願意這樣做」那麼簡單的理由。
從他的眼裡,你總能看到他述說著一位位他欣賞的車手時火光閃動的雙眼。說到妻子兒子時眼裡又滿是溫情和滿足。
阿湯說:「22:45,當我走出溫州機場出口,20米開外的兒子看到了我。我倆同時展開雙臂,咧著大嘴,互相飛奔向對方。兒子跳到我身上,緊緊抱在我懷裡……無比幸福。」
我特別能感受這種情感。因為當我「騎闖」結束回家時,看到熟睡中的女兒,原來她需要每晚把我的枕頭放在她被窩裡抱著才能睡著,心裡五味雜陳。
我參加了溫州「騎闖天路」分享會。阿湯那天對我說:「比賽回來後我靜靜思考我的未來,很多事情需要重新思考,很多事情需要改變。也許,我的人生方向和軌跡會因此次騎闖天路賽而改變……我要改變我的生活,改變我的人生,改變我的未來!」
無論是怎樣的改變,我一直會支持阿湯,我「騎闖」認識的這位好朋友。
善良,正直,熱切,無畏,充滿理想的生活,一定是你和「追風少年」都熱愛的,「追風」不只是少年的夢。
圖:商任天 Yingying
文:盈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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