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了十多年網絡小說,施定柔至今認為自己離「作家」有距離,仍稱自己為「網絡寫手」,並非「網絡作家」。她表示網絡寫作雖然沒有門檻,但把作者直接放到讀者面前經受挑選,這個自然的淘汰過程是很殘酷的。
她稱與自己同期寫網文的女作家基本都「混出來了」,其中有匪我思存、顧漫、明曉溪等等……但是更多的卻「消失」了,轉行當編劇,或是回家帶孩子。事實上,相比男性作家需要靠稿費養家,女性作家更易放棄寫作回歸生活,這是很尷尬的狀態,正因為背後有退路,所以更容易退出。
說到當下的網絡寫作,施定柔有些憂慮:「以前大家是憑興趣寫,現在是被網站推著寫,本來想寫時才寫,現在每天要更新。雖然我對網文市場保持樂觀,但我仍懷疑機械化寫作會破壞寫作質量。」
施定柔認為網絡文學的市場化運營是雙刃劍,「一方面通過激勵機制保障了網文作家生活,不用兼職工作,能全心撲創作,收入增多不是壞事,但追求它就未必。如果作家被利益挾持賺更多錢,就會讓作家丟失寫作的標準。」
施定柔稱通過自己在晉江的寫作經驗,能感受到女性意識形態的崛起,「起初我們寫的都是男性視角的女性,弱小、保守、依賴人,後來《甄嬛傳》等作品中出現了很有控制力的女人,看得出女性開始寫自己了,這些年我看到文學作品裡女性的成長,卻沒有看到男性的成長,多是那種小人物逆襲,迎合作者自己心態,少見大人物跌落的。」
施定柔透露現在很多作家都面臨著IP的誘惑,高額的報酬讓作家可以專心寫小說,不用寫劇本賺錢了,畢竟劇本創作很不自由。
然而,說這句話的時候,施定柔的下一個工作卻還是編劇,以《瀝川往事》的番外篇為藍本創作《再見王瀝川》劇本。這是她繼《遇見王瀝川》《彩虹的重力》之後第三次當編劇,她坦言將《瀝川往事》授權現在的電視劇團隊完全是因為他們肯讓她當編劇。她相信IP,但是不確定作品能否被改編成功,因此更贊成作者自己改,只要作者有這水平。
近幾年已看不到施定柔在網上開新文了,這是因為她一直在寫劇本。她直言寫電視劇會極大地消耗掉作者的創作橋段,一部戲一千多場戲下來能想到的都用光了。現在的她急於完成《再見王瀝川》劇本後回歸小說,繼續寫《結愛3》。然而背後的原因是《結愛》系列的網劇計劃——還是IP使然。
施定柔這一代網絡作家可能是最幸運的一批網絡作家,經歷過網文的開放、自由,享用過資本、娛樂市場的助攻。電視劇製片人吳玉江曾向澎湃新聞透露當下影視製作的憂患:IP熱把太多外行人帶上專業崗位。在編劇方面,網絡作家確實算外行人,但改編劇本的權力恰恰是製片方發放給他們的,並非讀者給的。一如當年,他們進入寫作崗位,這個門檻也是平臺砍掉的,選擇權始終在官方手裡,都受消費主導。如果將網絡文學看做是文學版權開放的一個小口,那麼我們應該意識到它所召喚的不是二次元生命,而是我們國人身上休眠的娛樂細胞,就像施定柔口中自己那代人「後置的青春」。這樣看來,當我們急於對一本玄幻小說、言情小說下定論的時候,或許可以多一份理解,也許「小白」「瑪麗蘇」「爽」……也是一些人遲到的,或者持續的青春罷了。
來源:澎湃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