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可能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個夜晚。
夜色如水。
窗外有青蛙的叫聲，和樹枝的搖擺聲，而我睡得很香甜。
是在迷迷糊糊中，我聽到我媽在說話。再仔細聽，是打電話。因為是座機，所以聲音很響。聽得出，是個男人的聲音。
而他們的對話，露骨直白到讓我心驚膽戰。
我媽說，那我去找你？你老婆會不會發現啊，你厲不厲害？我有點害怕，可別讓我老公知道了……
而對方回，我老婆回娘家了，不用擔心，你來了把車子藏好。
那是有點遙遠的2005年，我還是個8歲的小男生，上小學二年級。
儘管年紀尚小，但也隱約聽懂了這段對話背後的意思。
我不知所措到快要忘了呼吸。
我媽很漂亮。
不是那種簡單的美，而是美到讓人覺得她是人間尤物。
即便生了三個孩子，身上也沒有一點贅肉。前凸後翹，走到哪，都能吸引男人的目光。
說起來，當初我爸能娶回我媽，是相當不容易的。靠的不止是實力，還有武力。誰對我媽有想法，他就去將那人揍一頓。
我爸是從好幾個男人手裡，把我媽搶過來的。
聽說結婚時，辦得特別隆重。
到底有多隆重，我只能聽他們轉述。但我見過他們的結婚照。那是一張黑白照，我媽身材高挑，手裡提著一隻很大的錄音機。
她穿一件白色襯衫，肚臍眼的地方打了個結。再配上灰色牛仔褲，和一雙有高跟的涼鞋。
即便以現在的眼光來看，都不覺得土。
而我爸，雖然不算玉樹臨風，但高大魁梧的身材，站在我媽身邊，讓人下意識地想到，郎才女貌這種詞。
聽我前面的描述，我爸好像是個蠻人，其實一點都不是。
我爸雖然沒讀什麼書，但他骨子裡喜歡有文化的人，所以言行舉止裡多少會有些溫文爾雅。他的暴力和霸道，都用在了追我媽這件事上。
從我記事起，我爸就跟著工程隊，在外地開貨車，順便做點小生意。他情商高，人品好，走到哪都有朋友。
20世紀初，我家是第一個蓋上混泥土兩層樓房的。而我爸我媽，在生了我之後，又生了兩個孩子。
如果不是那個夜晚，聽到那樣的對話，我一直以為我有一個幸福的家。
當然，在這之前，我爸我媽也會吵架。
但似乎只要我和弟弟妹妹出現，他們就立馬按下暫停鍵。在我眼裡，他倆談不上多膩歪，但彼此相愛是真的。
我媽心疼我爸在外面累，家裡的事，從來不讓他操心。而我爸，賺來的錢，全都給我媽。知道我媽愛美，每次回來都給她買新衣服。
我有想過和我爸說電話裡聽來的事，可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也怕影響家庭的和睦。
於是這件事，就這樣一直爛在我肚子裡。
我寧願覺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我媽在家要照顧三個小孩和兩個老人，她缺少關愛。再加上她那麼美，自然有很多誘惑。
我這樣自欺欺人的以為，只要我不說，一切都沒變。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爸我媽吵架已經不再避諱我們。
是我上六年級那年吧，過年時，我爸回來了。
明明我記得我爸回來那天，我媽很高興，我爸也高興。但大半夜，我聽到他們吵架，並且越吵越兇。
我從床上爬起來，看到我爸正惡狠狠地看著我媽，雙眼發紅，我好像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
他拿起剪刀，把給我媽買的新衣服全都剪碎了。
甚至，我爸還動手打了我媽。
嘴裡罵著「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不知羞恥」。我細細品味這句話，心裡咯噔一下，確定我爸其實早就已經知道了。
而我媽，應該不是第一次出軌。
後來，這樣的情況越來越多。
我由開始的震驚，不知所措，到絕望，無奈，以及最後的習以為常。
這是個很可怕的過程。
是我上初一那年，手機已經很普遍。
經常有個男人給我媽打電話，而我媽備註的是，他。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情況。
我冷眼旁觀地看著她時不時躲到外面去接電話。
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村裡越來越多的人在背後說我媽。我在心裡越來越記恨她，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
就因為長得漂亮，誘惑多，就沒了底線嗎？
我媽應該覺察到我知道她和別的男人聯繫吧。可她在我面前，裝得那樣的若無其事。
我在心裡壓著這件事，感覺快要瘋了。
從小到大，我的學習一直不錯。上了初中後，進入叛逆期，加上對我媽的失望，我學會了翹課。
有次被我媽抓到後，她對我破口大罵，我和你爸辛苦供你上學，你還逃課，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還不如死了算了。
她那麼美，但她罵起人時的樣子，粗俗得讓你懷疑美。
這麼一罵，倒也是有些用的。不是因為她，而是我想到我爸。他為了這個家，常年在外，可我媽那麼明目張胆地在家裡給他戴綠帽子。
我覺得他挺可憐的。
我爸這人很重視教育，他希望我們姐弟仨都成為有文化的人。他已經夠可憐了，我不想讓他沒有盼頭。
所以我到底還是沒有讓自己完全墮落。
可我媽一次次挑戰我的底線。
那時我已經上高中了，有天，親戚家有個姐姐結婚，我媽帶著我們兄妹三個人去吃飯。
可是中途，大概有兩個小時，我都沒看到我媽。
問了周圍的親戚，有人說，好像接電話去了。
我找了一圈，然後在一個小樹林裡找到我媽。她坐在那打電話，笑得很開心，還在電話裡撒嬌說，你真討厭。
我媽不知道我站在她身後，我打斷她說，你在幹嘛呢，我說怎麼找不到人呢，在這打電話啊，是誰這麼吸引你啊？
這是我第一次和我媽說這樣的話，有點像丈夫責備妻子的口吻。
我媽顯然懵了。
她可能沒料到我會這樣說，她的眼神裡有些慌亂，她說，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有本事自己找。
我氣得發抖，問她，你讓我找，找什麼呢，像你這樣偷人嗎？
這一年，我也就十六七歲吧。我目睹了我最親的人，做著外人眼裡最可恥的事。而她還說我不同情她不理解她，說我是白眼狼。
大概是那時開始，我根本就不相信女人。
更離譜的是，有次放假回家，剛好遇到姑姑來家門口對我媽破口大罵。
那些話，我都不敢回想。
難聽，惡毒到汙染耳朵。但那一刻，我只想幫著姑姑一起罵我媽。
我媽又出軌了，也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不同的是，這次的出軌對象是我親姑父，我姑姑的老公。
有點毀三觀不是嗎？
我爸，原本想把世間溫柔都給我媽，被我媽一次次挑釁後，他的暴力被激發了出來。
這個家，差不多要散了。
親戚們都說，要不是為了你們三個孩子，你爸媽早離婚了。
我害怕回家，不想回家。
沒人知道我有多渴望母愛，也沒人知道我有多羨慕別人有個溫暖的家，有個好媽媽。
那種迷茫和挫敗，讓我需要一個出口。
就是在那時，我在QQ群裡認識了周萍。一個30歲的離婚女人。
周萍人在上海，她因為丈夫出軌，離婚了。
我們無話不談。
兩顆受傷的心，在閒聊中得到慰藉。我越來越依賴她，甚至覺得自己愛上了她。她是我的救命稻草。
我也試著去關心她，以一個男人而不是男生的方式。
有點笨拙，卻是一個青春期男孩所有的赤誠。
我們說好，等我高考完，就去上海找她。
我拼了命的學習。不止是為了去找周萍，也是為了擺脫媽媽的陰影，我想遠遠的離開她。仿佛只有這樣，我的心才能自由呼吸。
大概是有畫畫的天賦，我拿到同濟大學設計專業的錄取通知書。
那個暑假，我迫不及待地去找周萍，我想和她在一起。
可是周萍拒絕見我。
她說，我倆沒有任何可能，不如不見。
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精神支柱，就這麼譁啦啦地倒了。
電話再打過去，已經被拉進黑名單。
包括QQ，所有的聯繫方式，全都中斷。我漫無目的地走在上海的大街上，然後上了一輛公交車，一直坐到終點站。
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我的初戀。
儘管我和周萍沒有見過面，儘管我對她的感情，出於母愛的依賴，大過男女之間的愛情，但那確實是我第一次用心對待一個人。
我媽是17歲時生的我，周萍，也就比我媽小几歲而已。
可能就像周萍說的，我和她，不見面才是最好的結局。即便是這樣，我的心裡還是受到傷害，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真實的。
明明在網上親密得像戀人，轉身，就誰也不認識誰。
我沒有回老家，留在上海，一邊打工，一邊等著開學。
可是就在那個暑假，我媽入獄了。
她和親戚一起做生意，結果被陷害，被判了五年。
接到這個電話時，我正在等地鐵。
我坐在地鐵站的椅子上，哭了很久。從小沒被我媽關愛過，我明明那麼恨她，可那一刻卻那麼難過。
來來往往的人，都用詫異的眼光看著我。
他們一定在想，是什麼事會讓一個大男孩哭得這麼傷心。
我趕去我媽被關的城市。但因為監獄管制，並沒有見上她一面。其實我暗暗鬆了口氣，說實話，我並不知道怎樣面對她。
那是2015年，我即將上大一，我媽進了監獄。
上大學後，我稍微拾掇了下自己，加上個子高，又遺傳了我媽的美貌，所以我時常收到女孩的表白。
可我好像打不開自己的心。
也試著交往了倆個女朋友，卻都只是牽牽手就沒了下文，於是被她們說成不解風情。
十八九歲的女孩子，想要的是男孩的呵護。而我給不了。
我缺愛，需要有人來愛我。我潛意識地還在試圖尋找年紀比我大的女人，以此來治癒心底的傷疤。
後來，我遇到一個比我大兩屆的學姐。
她符合我想要的女朋友的樣子。溫柔體貼，成熟性感，我在她身上，找到周萍的影子。
我淪陷了。
那時，學姐已經畢業。
她在學校旁邊租了房子。我沒課時，就去找她。
學姐會給我準備精緻的早餐，也會為了我喜歡吃的菜細心研究菜譜。冬天很冷，她會放好熱水試好水溫，然後幫我搓澡。
有次和她聊天時，說著說著，我突然溼了眼眶。
她很困惑地看著我，問我怎麼了。我說，你對我太好了，有點感動。
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想到我媽了。
我在她身上，看到母愛的光輝。
可是我後來才知道，學姐有男朋友，只不過是異地。換句話來說，我被小三了。
得知這個消息時，我很痛苦，也越發的討厭女人，不相信愛情。
愛情到底是什麼呢？
至少我活到二十歲，沒見過書裡描述的那種一生只愛一個人。
童話都是騙人的。
我帶著愛情的傷，一頭扎進書堆裡。那段時間，我看了很多書，提升了閱歷和視野。
而剛好大三那年，我遇到行業裡的貴人，開始創業，做室內設計。
起初吃了不少苦，後來漸漸由兩人，發展到20多個人的團隊。22歲大學畢業那年，身邊同學忙著找工作時，我已經在老家買了房。
職場得意，自然情場得意。我長得小帥，也有點小錢，所以從不缺女孩子的喜歡。
只是遺憾的是，誰也得不到我的心。
09
我只走腎，不走心，成了大家眼裡的渣男。
沒人知道，每個花心的人，心底都有一段刻骨銘心的傷。
那一兩年，掰著手指頭數一數，我應該換過十幾個女朋友吧。如果非要精確到具體的數字，前前後後應該有13個。
而她們中的大多數人，年紀都比我大。
最可怕的時候，我同時談了五個女朋友。然後採用優勝劣汰的方式，一個個分手。
甚至因為有了這麼多實戰經驗，我在心裡將女人分為三類。
一類是剛畢業涉世不深的，隨便幾瓶香水幾支口紅，再加上突如其來的小浪漫，對方就會投降。
第二種是被社會蹂躪過。那麼就要在第一類的基礎上，加點真誠。
第三類，就是30歲以上被婚姻冷落的少婦，不需要任何投入，只要一個眼神的意會。而這種有家庭的女人，還不會帶來任何負擔和麻煩。
你看，我變成了情場高手。
看準了獵物很少失手，我會利用自己的優勢以及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基本手到擒來。
可是得到了，我就沒了興趣。
不是我喜歡新鮮的東西，而是我不相信女人，不相信太容易得到的東西是好東西。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邏輯。
而出來混，遲早是還的。
分手最大的傷害，並不是分手後的心有多痛，而是後來遇到滿眼是你的人時，你已經不知道怎樣去愛。
我至今仍記得有個愛我至深的女孩，哭著問我，你有真正愛過誰嗎？
我回答不上來。
很慚愧，我不相信女人。於是不斷地換女人，想用這種方式弄明白到底什麼是愛情。
可只要和她們靠得太近，我就下意識地逃離。
這已經成了一種病態。對於那些被我傷害過的女孩，我很愧疚，卻再也沒有彌補的機會。
今年10月，我媽即將刑滿五年。
這五年裡，其實我爸按照法律規定，是可以另娶的。
可是他沒有。
他甚至沒有任何緋聞。外婆生病，忙前忙後的人，也是我爸。
我們村包括我們整個縣城的人都知道這事，他們都說我爸傻，這樣傻傻地愛著一個風流的女人。
其實有時我也理解不了我爸，他是怎樣做到一次次原諒我媽的出軌，並且還在心裡放不下她的。
是要有多愛，才可以做到這樣痴心守候呢？
可能你要說，你因為媽媽不相信愛情，那你可以因為爸爸而去相信愛情啊。
我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我不是不相信愛情，我只是不相信女人。
這個結，暫且打不開。
我不知道怎麼去化解我和我媽的關係。越是稀罕她的愛，我越是記恨她。我在內心深處，做不到原諒她。
我一直認為，我是因為她而不相信女人，從而錯過了好女孩。
其實最近我遇到一個想要珍惜的姑娘。獅子座的她有點蠻橫霸道，也有點溫柔體貼。每天晚上只有聽到她的聲音，我才能睡著。
我很享受被她管著的感覺，像是多年漂泊不定的心，有了歸屬。
可是我不敢和她表白。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當你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敢輕易說出口的。
我有太多的顧慮。她是舞蹈老師，長得很漂亮。我怕我媽的事，也發生在她身上。
我不相信她，其實我也是不相信自己。
如果這樣，不如不開始。
是的，23歲的我，一點都不快樂。人人都說我春風得意馬蹄疾，沒人知道我的孤獨。
PS:這是一個男生來講的故事。父母出軌這事，受到影響最大的還是孩子。評論區可以給他一些建議，怎樣修復和媽媽的關係，怎樣去愛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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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豬小淺，一個只寫真實故事的公眾號。在這裡，你將看到百態人生。讀豬小淺，相信愛。後臺回複目錄，可閱讀所有故事。公眾號：豬小淺 （ ID：zhuxiaoqian0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