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終於要結婚了,但似乎不怎麼愛笑了。
前兩天,在常熟工作的表哥找到了我,讓我幫忙取正在定製的婚戒,剛拍完結婚照的他,隔日便要趕回老家,準備婚事等事宜。自上次見面,似乎是一年前。他還是如往常一樣,穿著極其簡單的衣服,剪了乾淨的短髮。我們彼此互相寒暄了幾句,他便離開了。
我表親眾多,由於年齡相仿,兒時便於他親近。小學時,跟隨他四處戲耍,上山下水,爬樹捉蝦,童年之趣,可謂重在自由,無拘無束。而少年時,認為人生的快樂大抵如此了。很快,人生的第一個分水嶺來了,中考後他選擇讀了職高,就此我們的關係也逐漸淡泊,而後的情況,也只是聽父母洽談之中,所知一二。
他在落選乘務員之後,和大多數農村孩子一樣,選擇進了廠子。但不足一年,覺得人生不應該局限於此,於是和朋友南下,想要在深圳發展。我舅母當然沒有輕易同意,在表哥20歲之時,就已經開始給他張羅相親,但表哥總以年齡還小屢屢拒絕。也是經過外婆的勸導,舅母才有了一絲的鬆懈,答應給他二年的時間,不論如何22歲必須回家,相親結婚。
在農村,20歲的年紀,很多都已為人父母,走上同樣命運的人生道路。在農村父母的眼裡,男孩成家最為重要,一旦到了人生的節點,便馬不停蹄地張羅,像是著急完成眼前一件任務一般。
去深圳闖蕩的表哥,並沒有書寫什麼奇蹟,和多數人一樣,碰的頭破血流,傷痕累累。聽說他是被發小喊了過去,說做一個很賺錢的項目,滿懷欣喜喜奔而去。一段時間之後,他覺得不對勁,清醒過來,發現自己進入傳銷組織,而此時身上的積蓄被套盡。但因為自己利慾薰心,所以他只能無可奈何。自尊心終究磨不過坎坷,漂泊之人總有一個牽掛和依靠的家。他悄無聲息地回了家,舅媽一家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我不知道那段時間,他是如何生存下去的。我曾和表哥有過幾次淺談,從他的語氣中可以感覺到,從前的銳氣和陽剛,似乎慢慢地退化,性子沉穩收斂了許多。我想,也許努力想要做一把鋒利的刀,最終還是被生活磨鈍了,殘忍但極其現實。
隨後,他開始相親起來,而婚姻對於農村男生來說,可謂就像在打一場遊擊戰,輸贏只在一瞬間。2018年第一次相親,女孩臨時後悔。2019年女孩猶猶豫豫,婚期幾經變化,直到買了房車,才推遲到今年國慶,也算塵埃落地。這一年,表哥26歲。
很多時候,他們人生似乎像被寫好了劇本,按照正常的軌跡進行。我想,無論性別男女,是何身份,誰心中曾沒有一方天地呢?而對於大多數農村出身的孩子來說,有所追求並不可恥,放棄希望也沒有錯。只是,希望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再留下一點,哪怕一點點,給更多一樣的人,看到一絲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