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號當鋪是一個系列,每篇都是單獨短篇。已更新5篇,更多內容請識別溫文末二維碼查閱。
老闆姓單,35歲出頭,玉樹臨風,溫文爾雅,常年穿著一身黑色服飾。他身邊跟著一位年輕漂亮的助理,繪畫功力堪比大師,世人不明白,為何她會委身於此。來者是一位文質彬彬的男子,他走進畫室,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望向身後的風鈴。真是奇怪,這風鈴並沒有掛在門上,而是釘在了牆上,為什麼他剛才進來的時候會叮噹作響呢,明明沒被觸碰到。他們一前一後走進走廊最裡的一間休息室,那有一扇和牆壁做成一體的隱形門,輕輕一推,便能進入另一個房間,或者說,空間。這個房間不大,四周被古色古香的書架圍繞,每格架子上擺放著大大小小的玻璃器皿,裡面裝著螢火蟲般發著淺黃色光的氣體。對,就是氣體,詭異得很。方少川生活在單親家庭,年少時父親意外去世,沒過幾年,比他大3歲的哥哥也相繼離去。哥哥死的時候,方少川已是16歲,他並不相信母親說哥哥的離世只是突發性重病。他覺得母親隱瞞了什麼,但看著她整日以淚洗面,便不忍心再多問。母親悲傷之餘,希望他作為家中唯一的男丁日後能成為社會棟梁,家庭支柱。他便聽從母親意見,堅決不和同學外出過夜,也不交朋友,天天埋頭苦學。最終,他的努力得到了回報,名牌大學畢業後,他在一所高校任職,前途一片光明。可當他把新認識的女朋友柔柔帶回家時,母親卻一反常態,對她表現得十分挑剔。方少川20多年來,第一次與母親吵架。因為她偷偷跟柔柔說,如果她再繼續和方少川交往,她會殺了她。方少川哥哥去世那會,他就覺得蹊蹺,哥哥身體一直很好,一年到頭連感冒都不會超過兩次,怎麼會得突發重病。母親的說辭,明顯想掩蓋什麼。
如今,她又對女朋友說那些話,這讓方少川更加深了懷疑。他甚至覺得當年父親的死,也是和母親有關。
一旦有了疑人偷斧的偏見,方少川的日子便過得很辛苦。他明知道懷疑自己母親是不對的,但某些揣測還是緊緊撓著他的心,刺痛刺痛的。
柔柔聽完他講述成長曆程,表示很驚訝。
「你是說,你從來沒有交過朋友?」
「嗯,我母親不讓,說社會險惡,只有她是真心對我好。」方少川邊說,邊把幾粒不同顏色的藥丸就著水吞下肚子。
柔柔撿起桌上的包裝袋,來回翻看,但上面並沒有什麼文字,她問:「你吃的什麼藥,生病了?」
「這不是藥,是我母親給我準備的營養品,強身健體的。」
「你吃這個吃了多久?」
方少川歪著頭想了想,說:「好像有十幾年了吧。」
柔柔皺了皺眉,一副驚訝的表情,「十幾年?」
再好的營養品連續吃十幾年,對身體也只會有害無益,一個正常的母親為什麼會給自己唯一的兒子吃這個呢?
她拿了幾顆放在口袋裡,說:「我朋友是醫生,我拿給她看看這藥是幹嘛的。」
柔柔建議方少川從今後別再吃那個所謂的營養品了,並留意母親最近的行為。一旦有所異常,及時與她聯繫。
方少川回到家,故意試探著對母親說學校要組織旅遊,三天兩晚,其他老師們都去,他不好意思不去。
不出所料,母親極力反對,一頓思想教育,理由無非是怕他被別人帶壞之類的說辭。隨後,將那些花花綠綠的藥丸遞給他,讓他按時吃。
母親看著他吃下去,滿意地轉身去廚房給他切水果。方少川在她離開後,立馬把藥吐了出來。
夜裡,方少川一直在回想父親和哥哥的事,可怎麼都理不出頭緒來。這晚,他失眠了。在他印象裡,他已經很久沒失眠過了。
「噠噠噠。」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而且是朝著他房間走來的。
他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12點,這麼晚了,母親來他房間幹嘛?
方少川拉上被子蓋好,假裝已經睡著。
「吱嘎。」門打開了。
母親的腳步聲離他的床越來越近,最終停止在床頭。她伸出手撫摸方少川的額頭,並親吻了他,輕聲哼著兒時的童謠。
寂靜的夜,母親似有若無的吟唱在漆黑空曠的房間裡顯得異常詭異。方少川瞬間感覺毛骨悚然,每根汗毛都豎了起來。
一連好幾天,方少川的母親都會在半夜來他房間,而他的失眠也越來越嚴重。
可突然有一天,他在早上醒來時,發現母親倒在了客廳的血泊中。地上留下的血手印,證明著當時她努力想往外爬。
方少川徹底奔潰了,家裡唯一的親人也離他而去。他後悔自己最後對母親說的話,竟然是「你煩死了」。現在,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對他日復一日地叮囑天冷了要加衣,肚子餓了要吃飯。也沒有人再對他的社交指手畫腳。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你,不該懷疑你……回來呀,回來……」
方少川喝醉了,在深夜的街頭滿大街叫喊。
一個身著奇裝異服的人與他擦肩而過,遞給他一張名片。
「44號當鋪,滿足你一切需求。」他接過來,醉眼迷離地念。
於是,第二天,他照著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這裡。
單天奇聽完,從椅子上站起來,圍著他走了一圈,問:「你想要什麼?」
方少川因緊張,說話有些磕巴:「我,我想用自己10年壽命,換,換我母親的10,10年。」
「呵呵,」單天奇淺笑,「在這裡,典當什麼不由你決定。你母親的10年,我可以給你。但是,我不要你的壽命。」
他湊在方少川耳邊,說:「我要你的靈魂。」
「靈,靈魂?」方少川嚇得一個激靈。
單天奇漂亮的手指在桌上的水晶球上撫過,裡面立刻出現了某些畫面。
「不急,我覺得你可以先看看這個,再決定要不要跟我交換。」
畫面是方少川8歲那年。夜裡,喝醉了酒的父親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母親在廚房準備第二天的早飯。
突然,父母房間的門被推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逐漸靠近父親。一刀,兩刀,三刀……小男孩手中的刀,不斷刺向父親的胸膛。但房間很黑,方少川看不清那個男孩的容貌。
第二個畫面,依舊是他家,這次是他的臥室。熟睡中的哥哥被同樣的手段殺害,但這次,他看清了。手中拿著刀的人,正是他自己。
方少川根本無法接受眼前的畫面,卻滿眼淚痕。
「不可能,不可能的……」
第三個畫面,是母親來到方少川的床頭。當她親吻完他額頭,準備轉身離開時,他像中了邪似的,從床上坐起來,左手中的刀對準母親的背後狠狠刺去。母親痛得快要昏過去,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方少川看到這裡,放聲大哭。為什麼,這些他都沒有印象,為什麼會這樣。
不對,他想起來了,母親遇害那晚,他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有怪物要吃他,他便奮力回擊,難道……
這時,他的手機響起來,是女友柔柔來的電話。
「喂,少川,你吃的那些藥我朋友查出來了,是治療夜遊症的,還有些起鎮靜作用和…」
柔柔後面的話,方少川已經聽不見了。
「怎麼樣?用你的靈魂,換你母親的10年,這筆交易你不虧。沒有了靈魂,你照樣可以和以前一樣生活,還能盡孝。划算得很。」
單天奇走到蹲在地上抱頭痛哭的方少川身邊說。
「好,好,用我的靈魂,換她10年。用我的靈魂,換她10年。」方少川失魂落魄地一直重複這句話。
單天奇得意地笑了,將手中裝有有藍色液體的玻璃杯遞給方少川。
「喝了它,你就能擁有你想要的,但我還得提醒你,44號當鋪,一經典當,永不贖回。」
方少川沒多想,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房間書架上的玻璃器皿中,又多了一團淺黃色氣體。
「還差19個了。」單天奇自言自語道。
花齡走過來,臉上略帶怒氣,問:「為什麼要告訴他真相?他母親瞞了他那麼久,就連自己被殺時,也不敢喊醒他。你明明可以用他的壽命來典當,為什麼非要他的靈魂。殺人誅心,為了什麼?」
單天奇摸了摸她的頭,一臉溺愛。
「以後,你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