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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小姐
文/王斌
做一個好的計程車司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除了尋找街面上的活，擁有固定客戶也很重要，最牛的時候，我手機裡存過30個女子的電話，這30個女子有29個是坐檯小姐，只有一個是例外。
這個女子年齡二十露頭，身材婀娜多姿，皮膚吹彈得破，一雙眼睛能說話，活脫脫一個小楊冪。每次去樓下接她，她嫋嫋而來，我抓著方向盤屏住呼吸用眼睛死死地套住她，隨著她由遠及近，在她拉開車門坐上那一刻，我才掉轉眼神正襟危坐。
她是我心目中的完美小姐。
完美小姐不上班，但是卻很忙。我每天要接她好幾次——接她吃早飯，接她做頭髮，接她去醫院看看感冒，接她去超市，接她去超過她家500米的任何地方辦任何事。有一次接她去了趟街對面的廁所，因為她家地馬桶堵了。
完美小姐一般都在市裡活動，偶爾也去鄉下老家，大概半月一次。每次去鄉下可不是小動靜，皮膚提前滋養得白白嫩嫩，妝化得精精細細，夏天穿淡雅的連衣裙，露截白藕一樣的小腿，涼鞋是最新款的，鞋跟不高不低，坐在副駕駛上翹起腿，亮閃閃的腳趾剛好懸在計價器的前面，掛5檔的時候，手離她的腳剛好5釐米。
出城之前先去超市商場。先買吃的——水果要反季的稀罕貨，零食要全英文的，紅酒啤酒張口各一箱。再買穿的——男式的，女式的，寫著打折招牌的店面連看都不看。東西置辦齊了，後備箱和後座都塞得滿滿當當。一邊往城外開，完美小姐一邊數著指頭念叨：媽的，爸的，哥的，嫂子的，侄子的。。。要是她突然大叫一聲，那肯定是忘買了某件東西，不等她開口，我就趕緊掉頭往回跑，進了市裡買了東西再次出城，我一般都開得小心翼翼，出城10公裡聽不到驚叫那就應該沒事了。
距村兩公裡的時候，完美小姐會提前打電話通知家人。離家100米時最先看到的是那條玩命跑來的小黃狗，它夾著尾巴圍著車轉三圈，然後趴在車門上朝完美小姐吐舌頭，完美小姐搖下車窗，向遠處丟下一把黃燦燦的狗糧，小黃狗嗷嗷叫著撒著歡就去追狗糧了。100米外的那個紅漆大鐵門就是完美小姐的家，門口各蹲著一頭威風凜凜的小獅子，大門開啟，老老少少跑出來，個個興高採烈，跑在後面的身上還繫著圍裙，拎著毛巾擦著手。車被團團圍住，完美小姐這才輕輕打開車門，把閃閃發光的腳小心翼翼放到地上，躲著路上的髒秸稈和小碎石，在親人的簇擁下往大門裡慢慢挪。
我可是有眼力勁兒的好司機。開車徐徐跟著人群到門口，不等人家動手就往門裡搬東西，搬完後座上的搬後備箱的，一瓶瓶，一袋袋，搬完後滿頭大汗，人家說，家來喝杯茶吧，我連連擺手不去，不去。然後掉轉車頭把車調好，坐在大門口樹蔭下的小獅子旁邊歇著。
每次從老家回來，完美小姐都很累，她要換身衣服，挎一個精緻的小包，去住所旁邊一個咖啡小館慢慢喝一杯。
同行們都羨慕我有這樣的老客戶，這樣的漂亮小姐可不是人人都能遇到，我聽完心裡樂呵著呢。剛開始完美小姐是個大方人，坐車不讓打表，隨手扔下張百元鈔就走了。過了一段時間，隔幾天扔下一張百元鈔就走。再到後來，半個月也不扔一張百元鈔了。可我一直相信完美小姐的實力，這樣的漂亮人兒怎麼可能缺錢呢？直到一個月都沒見到百元鈔了，我才怯怯說，哪天把車費算算吧？完美小姐聽完輕輕嘆口氣。
我想完美小姐大概是要和我斷絕來往了，但她卻在第二天天給我幾張美鈔，我搖搖頭說不懂美鈔。她說你去幫我換換吧，我就困難這兩天，改天換個主兒就有錢了。
我去中國銀行兌了人民幣，留夠車費，把剩下的錢交給她，完美小姐神採奕奕，把錢整整齊齊疊好放進精緻小包，笑著說，你真是個完美好司機。
王斌，青年小說家。原資深計程車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