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與民族主義的競逐——1953年法國在摩洛哥的政變與格拉維部落的興衰

2022-01-01 歷史與秩序

摘要:部落構成了中東社會生活的一個重要層面,是理解中東國家必不可少的視角。1953年,法國在摩洛哥發動政變,廢黜了支持民族主義力量的蘇丹穆罕默德五世。格拉維部落在此期間經歷了興衰起落。此次政變集中反映了摩洛哥國內部落和民族主義力量對國家政權的競逐,是觀察中東地區部落和國家間複雜邏輯關係的典型個案。摩洛哥傳統勢力的代表格拉維部落與國家間關係表現出複雜形態:部落利用國家力量實現崛起,部落對抗民族主義力量發動政變企圖控制國家,最後部落被國家拋棄而衰落。在部落和民族主義競逐國家政權的過程中,法國殖民者成為二者沉浮的決定性因素和制衡力量。由於部落對國家認同的脆弱性,殖民主義政權得以通過玩弄部落認同對殖民地進行分而治之。

原載《史學集刊》2021年第3期


部落構成了中東社會生活的一個重要層面,是理解中東國家政治生態必不可少的視角。中東部落和國家間的邏輯關係存在三重進路,即部落轉變為國家、部落對抗國家、部落與國家合作。[1]而1953年法國在摩洛哥發動的廢黜支持民族主義力量的蘇丹穆罕默德五世(Mohammad V,1927—1961)的政變,則是觀察中東部落和國家之間複雜邏輯關係的典型個案。作為該事件重要的參與者之一,格拉維部落的興衰起落既是殖民主義在摩洛哥瓦解的體現,也是部落與民族主義力量競逐國家權力的反映。在摩洛哥不斷變化的政治環境中,格拉維部落與國家間的關係經歷了三個發展階段:王朝危機時期的部落崛起、殖民統治時期部落同民族主義力量之間的對抗,以及國家獨立時期部落被國家拋棄。由於缺乏文獻資料,對於如此重要的學術議題,國內外相關研究寥寥,或一筆帶過或語焉不詳。法國人亨利·康崩(Henri Cambon)提及摩洛哥民族主義的興起及1953年政變的背景,[2]加文·麥斯威爾(Gavin Maxwell)探討了1893年至1956年間格拉維部落的興衰變遷,[3]羅賓·比德威爾(Robin Bidwell)分析了法國殖民時期摩洛哥格拉維部落的基本情況,[4]蘇珊·吉爾森·米勒(Susan Gilson Miller)追蹤摩洛哥民族主義運動的軌跡,解釋了民族主義者和格拉維部落之間利益角逐的細節。[5]國內學者肖克提及1953年摩洛哥民族主義的發展歷程。[6]本文擬在研讀美國解密檔案的基礎上,以格拉維部落的興衰變遷為主線,爬梳格拉維部落、民族主義者、法國殖民者和摩洛哥王權等諸多行為體之間的互動,研究部落與國家的複雜結構,進而分析部落與國家間的互動規律。格拉維部落(the House of Glaoua)是摩洛哥南部的諸多部落之一,控制著摩洛哥南北交通的必經之路和重要通道——阿特拉斯山的泰勒瓦特山口(Tiz­n­Telouet)。泰勒瓦特山口地勢險要,部落民眾在和平時期向過往商旅徵收過路費。一旦發生戰爭,部落民眾則可以躲進深山,憑藉險要地勢與來犯之敵周旋。19世紀中期,格拉維部落的酋長斯·穆罕默德·本·哈冒(Si Mohammed Ben Hammou)曾試圖以武力對抗中央政府,統一分散的格拉維部落,但以失敗而告終。哈冒隨後改變策略,通過贈送禮品、宣誓效忠向蘇丹示好。1859年,摩洛哥蘇丹封哈冒為卡伊德(Caid),[7]授予他對周邊部落名義上的統治權。[8]經過多年的經營,到1888年哈冒去世時,格拉維部落已經積累了雄厚的財富,在諸多部落中地位顯赫。格拉維部落的興起與三大事件密不可分:一是部落首領馬達尼·格拉維(Madani Glaoui)盛情接待蘇丹哈桑一世(Hassan I,1873—1894)。1893年,哈桑一世遠徵摩洛哥東南部的塔菲拉勒(Tafilelt)部落,目的是收取稅賦和震懾部落。格拉維部落控制的泰勒瓦特是哈桑一世前往馬拉喀什的必經之路,馬達尼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歡迎儀式,又送給哈桑一世幾千隻羊。蘇丹任命馬達尼為他的哈裡發(Khalifa),[9]並贈送其一門克虜伯加農炮。[10]這一事件的政治象徵意義大於軍事意義:既是部落支持國家的象徵,又體現了蘇丹對格拉維部落的認可,同時也是蘇丹對周邊其他部落的一種震懾。二是支持蘇丹穆萊·哈菲德(Moulay Hafid)上位。1901年9月16日,蘇丹哈桑一世的繼承人阿卜杜·阿齊茲(Abdul Aziz,1894—1907)公布了「太爾提布」(Tartib)計劃,要求所有人每年都一律要繳納同等的捐稅。[11]該計劃遭到國內保守勢力的反對,宗教集團認為人人同等捐稅會損害宗教體制,地方的卡伊德們會因為沒有稅收而失去其主要收入來源。布·哈馬拉(Bou Hamara)原本只是一個蘇丹家族成員的秘書,卻聲稱自己是蘇丹的哥哥穆萊·穆罕默德(Moulay Mohammed),公開索求王位。1902年,他率眾在摩洛哥東北部的塔扎(Taza)地區發動叛亂。格拉維部落首領馬達尼幫助蘇丹鎮壓哈馬拉起義,以慘敗而告終。馬達尼前往非斯(Fes)覲見蘇丹,希望得到蘇丹的認可和報酬,但遭到冷遇。1907年11月,馬拉喀什的哈裡發、蘇丹的哥哥穆萊·哈菲德(Moulay Hafid)在格拉維部落的支持下打敗阿齊茲,後者在丹吉爾(Tangier)宣布退位。哈菲德任命馬達尼為戰爭部長和大維齊爾(Grand Vizier),馬達尼成為摩洛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重要人物。藉此身份,他開始在南方擴大格拉維部落的勢力,並修建城堡,控制南方各地。馬達尼控制了摩洛哥將近三分之一的土地,儼然將南部地區變成他的獨立王國。1911年,蘇丹哈菲德開始疏遠格拉維部落。馬達尼的權力被架空,實權轉移到蒙託嘎部落(M' tougga)[12]手中。格拉維部落在南方各地安插的部落官員全部被替換,蒙託嘎部落成為摩洛哥南部事實上的統治者。三是贏得法國的支持。1912年3月30日,法國與摩洛哥籤訂《非斯協定》,摩洛哥淪為法國的保護國。哈菲德不願做保護國的傀儡蘇丹,於8月12日宣布退位,法國總督府指定哈菲德同父異母的兄弟穆萊·尤素福(Moulay Yousef)繼位。摩洛哥進入了長達44年的保護國時期。許多人或對法國統治不滿,或想在混亂中奪取權力,相繼舉起了反法的大旗。摩洛哥南部阿特拉斯山以南的沙漠中崛起了一支自稱「希巴」(El Hiba)的起義力量,但遭到鎮壓。法國總督裡奧泰設計了「間接統治」戰略:在中央設置兩個政府,即蘇丹政府和保護國政府,前者負責宗教事務,行政、立法等大權歸後者;在地方,由保護國政府的本土事務局深入各部落,在當地部落首領的配合下進行管理。1912年10月1日,法國總督裡奧泰來到馬拉喀什,調解三大部落之間的矛盾,希望他們能維持和平。三大部落的酋長意識到法國的強大,紛紛向保護國政府宣誓效忠。作為回報,保護國政府將三大部落在蘇丹哈菲德時期失去的土地重新歸還他們。格拉維部落在哈菲德時期勢力最大,當法國人重新分配土地之後,格拉維部落再次成為南方勢力最大的部落。1913年5月,格拉維和貢達菲(Goundafi)[13]的軍隊攻陷希巴的大本營塔魯丹特(Taroudant)城堡。經此一戰,希巴在南方的勢力分崩離析。之前效忠希巴的部落紛紛投降,格拉維部落的勢力進一步壯大。為了避免被徵服的部落陷入分裂,格拉維部落希望通過政治上的集權統治、經濟上的壓榨剝削來徹底控制被徵服的部落。在徵服一個部落後,格拉維部落會立刻派人掌控政治事務,同時向部落收取巨額賦稅,許多部落民破產,只得依附當地部落領袖。格拉維部落用金錢賄賂當地部落有影響力的人物,利用他們控制部落,並派出本部落成員加以協助或與其聯姻。之後又用金錢換取保護國政府的支持,利用法國強大的軍隊為後盾鞏固部落統治。經過多年的不斷徵服,格拉維部落重新確立起在南方的統治。1918年,格拉維部落酋長馬達尼去世,法國總督裡奧泰支持親法的泰米·格拉維(Thami Glaoui)為首領。泰米·格拉維效忠保護國政府,鎮壓反叛部落。隨著保護國政府在摩洛哥南部不斷取得勝利,對三大部落的幹涉也越來越多,貢達菲部落和蒙託嘎部落遂開始不滿。他們拒絕向保護國政府繳納賦稅,甚至私收賦稅。1924年和1928年,法國先後將貢達菲和蒙託嘎的領地一分為三,劃歸保護國政府管理,這兩大部落自此衰落,格拉維部落則一家獨大。保護國政府對貢達菲和蒙託嘎部落的懲罰具有雙重作用:一方面,警告格拉維部落不要同法國作對,否則也會面臨同樣的下場;另一方面,摩洛哥南部的大部落只剩下格拉維,日後保護國政府勢必會同其進行更緊密的合作。只要繼續效忠法國,格拉維部落就可以鞏固在南方的地位,得到更多的實在利益。泰米·格拉維擔任酋長之後,經過14年的徵服,部落領地不斷擴大。到1934年,其領地範圍從南部的阿特拉斯山延伸至大西洋沿岸。摩洛哥南部的大部分地區都在格拉維的實際控制之下,「格拉維帝國」由此形成。1935年,法國宣布平定了摩洛哥南部的部落叛亂,徹底完成對摩洛哥的徵服。雖然保護國政府名義上掌控摩洛哥的司法,但實際上只限於城市和法國人聚居區,廣大部落地區的司法體系、資源、商業、稅收全部由格拉維部落掌控。格拉維部落之所以一直忠於法國,其原因有三:一是格拉維部落由法國一手扶植,其酋長格拉維與保護國政府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二是法國利用格拉維部落統治摩洛哥南部,格拉維部落則通過法國的支持維護其在摩洛哥南部的統治,雙方利益緊密相連,共存共生;三是法國能夠保證泰米·格拉維在摩洛哥的利益,一旦法國勢力退出摩洛哥,格拉維部落必然會衰落。二、部落和民族主義的競逐:格拉維部落與法國在摩洛哥的政變一是民族主義者提出摩洛哥獨立問題。1934年,摩洛哥第一個民族主義政黨「摩洛哥行動委員會」成立,並向保護國政府提出民族主義改革方案。1944年,民族主義政黨獨立黨提出「獨立宣言」,要求法國承認摩洛哥獨立。二是蘇丹穆罕默德五世支持民族主義者。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蘇丹就同美國總統羅斯福談到關於摩洛哥的獨立問題。1947年4月9日,蘇丹在丹吉爾發表了復興摩洛哥、反抗外敵的演講,之後更多次向法國總統致函,要求「變更」法國對摩洛哥的保護制度。得知蘇丹和民族主義者建立聯盟後,保護國政府意識到了危機。1950年,保護國政府設計挑撥蘇丹和格拉維部落酋長泰米·格拉維的關係,導致雙方決裂。之後法國協助泰米·格拉維在南方獲得足夠的支持,準備以部落武裝威脅蘇丹。1951年2月25日,在格拉維部落的威脅下,蘇丹籤署了譴責獨立黨的聲明,保護國政府與民族主義者的第一次鬥爭暫時結束。三是蘇丹備忘錄與法國「改革計劃」的衝突。1952年3月14日,在民族主義者和摩洛哥民眾的支持下,蘇丹向法國政府遞交備忘錄,提出四點要求:(1)取消戒嚴令,以緩和人民的情緒;(2)摩洛哥人應獲得公共自由和享有結社的權利;(3)摩洛哥應擁有一個由摩洛哥國家元首組成的代表性政府;(4)法國和摩洛哥應根據國王在1950年照會提出的民族獨立的基礎上,儘早進行談判。[14]1952年9月17日,法國政府向蘇丹回復,提出了一份「改革方案」:(1)在鄉村成立由選舉產生的「熱瑪」(Djemaa);[15] (2)在城市成立混合市政議會,在各鄉村中心組織法摩委員會。住在摩洛哥的法國僑民有權當選為法摩委員會的代表,並與摩洛哥籍人同樣享有發言權;(3)改革司法制度。[16]這份改革方案看似在某種程度上給了摩洛哥民眾一定的政治權力,但與民族主義者和蘇丹所追求的民族獨立自主的目標相距甚遠。究其實質,只是在保護國對城市和鄉村絕對控制的基礎上,給予摩洛哥人民一定程度的參政權,未從根本上改變法國對摩洛哥的殖民統治。四是卡薩布蘭卡騷亂事件。蘇丹對法國的改革方案感到不滿,宣布其子穆萊·哈桑(Moulay Hassan)為繼承人,這一點引起了保護國官員的不滿。他們認為,哈桑受獨立黨影響甚大,是一個民族主義者,不適合繼任蘇丹。[17]1952年12月7日至8日,卡薩布蘭卡發生了一次大騷亂,原因是一位突尼西亞阿拉伯民族主義者被刺,摩洛哥民族主義者群起抗議。據目擊者回憶,法軍架設機關槍向人群掃射,至少有500人身亡。[18]摩洛哥獨立黨和共產黨都被保護國政府解散,其成員大部分轉入地下活動。卡薩布蘭卡事件對摩洛哥民族主義運動造成巨大打擊。格拉維部落等傳統勢力成為法國拉攏的對象。他們設計挑撥馬拉喀什的大卡伊德泰米·格拉維與蘇丹反目,迫使蘇丹向法方屈服,斷絕與民族主義者的聯繫。[19]雖然蘇丹在法方的壓力之下簽署了譴責獨立黨的聲明,但之後蘇丹仍然私下與獨立黨聯繫。當以威脅迫使蘇丹與法國合作的計劃破產之後,通過政變廢除蘇丹的計劃就提上日程。保護國政府再次找到了摩洛哥傳統勢力的代表——馬拉喀什帕夏泰米·格拉維,原因有三:一是他在殖民時期一直是保護國政府的忠實朋友,也是法國堅定的支持者;二是格拉維部落實力雄厚,在柏柏爾人中有很高威望;三是他與蘇丹有陳年舊怨,可以說是反對蘇丹的不二人選。另外,保護國政府還找到了非斯宗教兄弟會的領袖阿卜德·海伊·卡塔尼(Abd El Hay Kittani),因為兄弟會與烏萊瑪(Ulama)階層長期不和,加之其領袖卡塔尼的兄長因為反對蘇丹阿卜杜拉·阿齊茲(Abdel Aziz)而被處死,導致卡塔尼希望推翻蘇丹。在格拉維和卡塔尼的努力下,反對蘇丹的部落勢力蠢蠢欲動。1953年8月13日,法國軍隊封鎖了拉巴特(Rabat)的蘇丹王宮,將蘇丹及其家人軟禁起來。8月15日,格拉維在馬拉喀什宣布蘇丹穆罕默德五世的叔叔穆萊·穆罕默德·本·阿拉法(Moulay Mohammed Ben Arafa)為伊瑪目。摩洛哥民眾聞訊後,走上街頭抗議。自15日起,拉巴特、馬拉喀什、烏傑達、梅克內斯等地出現了大規模的抗議行動,法國警察與抗議民眾衝突不斷,傷亡數字不斷上升。[20]8月20日,法國總督紀堯姆闖入蘇丹王宮,宣布蘇丹被廢黜。蘇丹穆罕默德五世及其兩個兒子被流放到科西嘉島。[21]通過1953年政變,法國政府實現了三個目的:第一,將支持民族獨立的蘇丹穆罕默德五世廢黜,親法的阿拉法成為蘇丹,實際上成為保護國政府的傀儡;第二,通過改革方案將法國對摩洛哥的殖民統治進一步合理化,最後實現「聯合主權」的目標;第三,進一步加強格拉維等親法的部落力量,用來鞏固法國在摩洛哥的統治。但被迫轉入地下的摩洛哥民族主義者並沒有被消滅,激進派開始通過恐怖活動實現民族主義的目標。自阿拉法登基之後,摩洛哥各地的恐怖襲擊不斷,保護國政府被迫應對摩洛哥國內的混亂局面。法國政府雖然獲得了權力,但摩洛哥政局不穩,社會秩序混亂。1953年政變之後,摩洛哥蘇丹穆罕默德五世被廢除,阿拉法成為新蘇丹。但阿拉法並沒有得到民族主義者和摩洛哥民眾的認可,由此產生了摩洛哥這一時期的主要問題——摩洛哥王位問題。民族主義者認為阿拉法只是法國殖民者統治摩洛哥的傀儡,不配成為蘇丹,穆罕默德五世才是摩洛哥的合法蘇丹。然而,以格拉維為首的部落力量認為阿拉法是摩洛哥的合法蘇丹,並且堅決反對穆罕默德五世復位。法國方面則因為殖民地收縮政策以及民族主義的壓力,在這一問題上扮演了居中調停的角色。王位問題的實質是民族主義者和法國殖民主義者之間的角逐,是爭取摩洛哥徹底獨立的鬥爭。格拉維支持法國殖民者的行為不但沒有成功限制民族主義在摩洛哥的發展,反而使其失去了民心。8月20日政變次日,阿拉法在馬赫贊(Makhzen)[22]、大維齊爾以及法國政府的認可下成為摩洛哥新一任蘇丹。[23]與此同時,法國總督紀堯姆將這次政變的責任完全歸咎於蘇丹穆罕默德五世,認為他與獨立黨的合作導致了民眾的不滿,代表民眾的卡伊德和帕夏開始反抗蘇丹的統治,而法國政府為了順應「民意」、避免內戰才廢黜了蘇丹。[24]阿拉法繼任蘇丹激化了保護國政府與摩洛哥民族主義者的矛盾,使摩洛哥民族主義鬥爭愈演愈烈。8月27日,摩洛哥的烏萊瑪階層召開會議,號召全國的穆斯林採用一切手段反對政變。[25]9月11日中午,蘇丹阿拉法在前往清真寺禮拜時遇刺,兇手被當場擊殺,蘇丹倖免於難。[26]12月1日,格拉維部落在馬拉喀什遭受不明人士投擲燃燒瓶。[27]1954年1月,摩洛哥著名部落成員、前拉巴特帕夏的侄子、格拉維在拉巴特的代表拉爾比·巴爾加什(Larbi Bargache)被殺。[28]2月19日,泰米·格拉維在馬拉喀什一所清真寺參加周五聚禮時,不明人士向禮拜人群投擲兩枚手雷,造成2人死亡,28人受傷。[29]在保護國政府以鐵腕手段鎮壓反抗者之時,蘇丹阿拉法的權力被架空。法國以皮埃爾·門德斯·佛朗斯(Pierre Mendes France)為首的左翼激進派執政,在殖民地問題上開始實行收縮戰略。1954年6月14日,摩洛哥迎來了一位新總督弗朗西斯·拉科斯特(Francis Lacoste)。在就職演說中,拉科斯特對警察的工作表示讚許,認為清除摩洛哥的「恐怖主義」是最優先的問題,還號召摩洛哥的年輕人積極參與國家管理。[30]雖然拉科斯特表面上沿襲紀堯姆的政策,但他出於維持法國在摩洛哥的利益考慮,計劃同民族主義者就王位問題談判,希望得到格拉維等實力派的支持。在摩洛哥王位問題上,泰米·格拉維態度十分強硬,堅持主張阿拉法的合法性,反對廢黜蘇丹。因為他非常清楚,自己和蘇丹阿拉法的利益緊密聯繫在一起。正是由於泰米·格拉維的幫助,阿拉法才能順利成為蘇丹,後者一定會以利益作為回報。相反,如果阿拉法被廢黜,那麼無論繼任者是誰,格拉維在摩洛哥的地位都將會大不如前。如果穆罕默德五世重回王座,等待格拉維的只能是滅族之災。1954年8月23日,格拉維公開了一封給總督拉科斯特的信。拉科斯特表示,任何人都不如現在的蘇丹阿拉法更能執掌謝裡夫帝國,格拉維則希望總督能夠向公眾表明此觀點,以此一勞永逸地解決「恐怖主義」問題。這封被公開的信件在摩洛哥掀起軒然大波,總督拉科斯特也不得不做出回應。出乎格拉維意料的是,總督對此信的公開表示不滿。他表示:只有他的就職演說能夠代表法國的立場,其他言論都是無效的。他的任務是為法摩兩國至高利益服務,而不是為其他事情服務。[31]很明顯格拉維此舉是想向拉科斯特施壓,迫使他認同蘇丹阿拉法的合法性。格拉維是法國忠實的支持者,總督不會公開與其意見相左,但總督此舉著實讓格拉維顏面掃地,這也是法國總督與格拉維第一次重大分歧。通過這件事情,總督拉科斯特和法國政府的立場已經十分清楚,他們改變了之前強硬鎮壓民族主義者的政策,與保守派格拉維等部落力量保持一定距離。總督拉科斯特為確保法國在摩洛哥的利益,計劃同民族主義者們談判。格拉維和法國的保守勢力對法國政府放任民族主義者的行為不滿,民族主義者希望保守勢力進一步讓步,法國政府則努力平衡保守派和民族主義者。這種奇怪的「三角關係」有助於維持摩洛哥政局的穩定。雖然法國政府試圖以「平衡術」來平衡保守派和民族主義者,但一旦任意一方實力增強,天平必然會傾斜,「三角關係」也會瓦解。自從拉科斯特在公開場合批評格拉維之後,二者的關係就開始變得疏離起來。8月28日,格拉維在與前美國軍方將領進餐時就表達了對拉科斯特政策的不滿:第一,保護國政府未盡全力打擊「恐怖主義」,未能將其迅速剿滅;第二,摩洛哥民眾沒有自主管理國家的能力,不應當實行內部自治,直到他們有能力為止;第三,摩洛哥的總督應該為軍人;第四,法國政府必須許諾穆罕默德五世永不復位,否則他會起兵反對後者,掀起內戰。[32]如此一來,以格拉維為首的部落保守勢力成為保護國政府和民族主義者談判道路上的阻礙。總督拉科斯特不久後醞釀召集摩洛哥不同政治派別進行商談,討論關於摩洛哥未來的政治、經濟和社會等問題。但他自己也十分清楚面前有重重阻力,他曾跟美國特使說道:「無論我下一步怎麼走,都會受到兩派的攻擊。」[33] 9月20日,為了傳遞保護國政府的改革意向,拉科斯特向公眾演講,試圖以此邀請民族主義者走上談判桌。此次演講的主旨是表明保護國政府願意在其主導的前提下邀請摩洛哥人參與改革。[34]雖然總督對民族主義者做出了讓步,但是並未結束法國在摩洛哥的殖民統治,王位問題也未得到解決,其結果並不盡如人意。果不其然,民族主義者對總督拉科斯特的這次講話並不滿意,他們於9月21日在拉巴特和卡薩布蘭卡等地舉行罷市運動表達不滿。[35]他們還提出了解決當前危機的條件:法國政府廢除1953年8月的協議,穆罕默德五世復位。總督的這次談話也未得到保守派的支持,格拉維、卡塔尼、部分法國政黨和法國愛國組織仍然反對穆罕默德五世復位。[36]1955年1月23日,總督拉科斯特從巴黎歸來,指示摩洛哥問題將於2月2日之後開始討論。與此同時,關於摩洛哥問題,保守派和摩洛哥民族主義者之間仍然爭執不休。獨立民主黨、獨立黨以及前塞夫魯(Sefrou)的帕夏斯·貝凱(Si Bekkai)在巴黎發表聯合公報,聲稱摩洛哥王位問題的解決是摩洛哥政治的關鍵。[37]在摩洛哥的部分法國民眾向總統發電報抗議,反對向民族主義者妥協。法國政府部分官員也對政府此舉表示不滿。[38]3月6日,格拉維發表聲明,重申反對任何王位變動。他提出「對我們來說不存在王位問題」,還聲稱「阿拉法本人不會退位,我們拒絕承認任何強加於其身的決定」。[39]不久後,法國總督希望格拉維支持「穆罕默德五世的一個兄弟」代替阿拉法成為蘇丹,但遭到後者的強烈反對。[40]以格拉維為首的保守派和以獨立黨為首的民族主義者們圍繞王位問題展開激烈的鬥爭。為了維護自身利益,格拉維不惜同保護國政府產生分歧,堅持保留蘇丹阿拉法。法國政府的立場看似在不斷變化,其實是在通過平衡保守派和民族主義者的力量以達到維持法國在摩統治的目標,但這也反映出法國政府無力鎮壓日漸壯大的民族主義勢力,勝利的天平開始向摩洛哥民族主義者傾斜。1955年6月22日,法國政府任命吉爾伯特·格蘭德瓦(Gilbert Grandval)代替拉科斯特成為摩洛哥新總督。摩洛哥的形勢已經悄然發生變化,一場風暴正在醞釀之中。卡薩布蘭卡事件為法國在摩洛哥的統治敲響了喪鐘。1955年7月14日,歐洲人正聚集在卡薩布蘭卡市中心歡慶巴士底獄節,一枚炸彈在梅爾斯-蘇爾坦(Mers­Sultan)街上一家咖啡館中突然爆炸,7名歐洲人死亡,35人受傷。事件發生後不久,有組織的暴民開始行動,他們四處攻擊摩洛哥人和法國人,燒毀他們的房子,市場秩序混亂。[41]7月17日,歐洲區較為安靜,但新城區的騷亂仍在持續。2名美國記者稱他們當天統計共有20次縱火和75次槍聲。保護國政府為加強此地的安保工作而臨時抽調一批新的憲兵來維持秩序,甚至連坦克也部署在卡薩布蘭卡。7月18日清晨,歐洲區商店陸續開門,部署的部隊開始撤退,新城區恢復平靜。在此次事件中法國存在社(Presence Francaise)是背後煽動的主謀,但是卡薩布蘭卡警察非但沒有阻止法國人的暴動,甚至還加入了他們的行列。據統計,此次事件至少造成58人死亡,65人受傷。[42]保護國政府也對此次事件的責任人做出了處理:卡薩布蘭卡的警察局長被停職;7名督察、巡警被辭退;39名警察被調職。[43]背後煽動事端的法國存在社主席喬治·考塞(George Causse)於7月20日被保護國政府驅逐出境。在被驅逐之後,他在境外仍宣傳反對廢黜阿拉法的言論:「改換蘇丹是不可能的,阿拉法是摩洛哥的合法蘇丹,他是由烏萊瑪選出的,廢黜他就好像由紅衣主教們廢除教皇一樣。你們知道誰在領導我們嗎,(摩洛哥)南方將陷入戰火,我的朋友,帕夏和卡伊德們絕不會置之不理。」雖然卡薩布蘭卡暴動告一段落,但法國人和摩洛哥人卻播下了仇恨的種子。總督和大維齊爾在摩洛哥各地奔走調停,但收效甚微。卡薩布蘭卡的摩洛哥人仍舊有「進軍馬裡夫(Maarif)」(法國人遊行開始之地)的想法,許多摩洛哥人為犧牲者祈禱,更有甚者要求發動「聖戰」。[44]法國存在社雖然受到壓制,但仍在暗地裡發布小冊子,控告總督和前總理門德斯·佛朗斯出賣摩洛哥,號召法國群眾保衛摩洛哥。[45]不僅在卡薩布蘭卡,摩洛哥其他城市的民族主義情緒也十分高漲。7月21日,總督格蘭德瓦前往馬拉喀什,受到格拉維的歡迎。但在歡迎儀式上仍然出現了突發狀況,300名摩洛哥年輕人呼喊著總督和前蘇丹穆罕默德五世的名字,之後又在城市裡遊行。民眾將商店關閉,並且聚集起來與格拉維隊伍對峙。格拉維下令向民眾開火,共打死9人,打傷27人,但人群並沒有就此散去,反而繼續舉著謝裡夫旗幟在城中遊行。[46]法國政府意識到了摩洛哥問題的嚴重性,開始討論關於王位問題的解決辦法。8月12日,法國政府公布了關於王位問題的計劃:第一,蘇丹阿拉法必須建立一個「能代表廣大民眾的政府」,由14人組成,其人選從法國政府提供的40人名單中選擇,至8月19日完成;第二,如果蘇丹阿拉法未能於19日前組成政府,那麼他將被帶往法國,由總督組建「過渡攝政委員會」代行蘇丹職責。但這一決定令大部分黨派生疑,他們認為蘇丹阿拉法不可能在摩洛哥政治分裂的情況下於短短7天內,組成一個具有代表性的政府,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民族主義者開始策劃更大規模的行動。1955年8月20日是蘇丹穆罕默德五世遭廢黜兩周年的日子,整個摩洛哥都在舉行紀念活動。民族主義者選擇在柏柏爾人聚集的鄉村瓦迪澤姆、哈尼夫拉(Khenifa)等地發動起義。據統計,當天至少有60名歐洲人和100名摩洛哥人死亡。摩洛哥內戰開始了。8月22日,由於阿拉法並未成功組建政府,法國總統埃德加·富爾(Edgar Faure)、摩洛哥大維齊爾埃爾·穆克裡(El Mokri)和格拉維等人在法國南部的艾克斯萊班(Aix­Les ­Bains)召開了關於摩洛哥未來發展的會議,民族主義者拒絕出席。[47]會議由埃德加·富爾主持。8月29日,會議做出如下決定:(1)總督格蘭德瓦由於鎮壓瓦迪澤姆起義不力而被撤職,蘇丹阿拉法權力被剝奪;(2)任命皮埃爾·波伊爾·德·拉·圖爾(Pierre Boyer De La Tour)為摩洛哥新任總督;(3)建立王位委員會代理蘇丹權力;(4)9月12日成立包括民族主義者的政府;(5)繼續進行改革。[48]雖然法國在艾克斯萊班會議上做出了些許讓步,但圍繞著王室問題的核心——蘇丹阿拉法的去留和穆罕默德五世的復位仍然沒有進展。以格拉維部落為首的保守派和民族主義者依舊就這個問題進行鬥爭。新總督在上任之初首先視察了瓦迪澤姆等地的戰況,接著又同格拉維和卡塔尼等保守派人物會面,總督表示阿拉法的退位不可避免,格拉維要求法國政府保證前蘇丹不得繼承王位。獨立黨則提出以下要求:廢黜阿拉法;穆罕默德五世須結束流放,前往法國;參與1953年政變的人不得參與王位委員會。[49]10月15日,法國政府宣布摩洛哥王位委員會成員名單。根據規定,王位委員會的決定要經過全體一致才能執行。在民族主義者眼中,由於有親法成員的存在,此委員會只不過是法國政府的傀儡。獨立黨和獨立民主黨均不承認此委員會的合法性。不久後,一個戲劇性的變化震驚了所有人,也徹底改變了摩洛哥的政治生態。10月25日,格拉維之子在王位委員會中宣讀其父的宣言,表示摩洛哥民眾的願望是使穆罕默德五世回歸王位,只有如此才能恢復國內秩序。而且他還拒絕承認王位委員會的合法性,並表示會不斷與其鬥爭。[50]格拉維的宣言震驚了摩洛哥各方勢力。法國存在社對此表示震驚,它一開始認為格拉維此舉是想讓法國政府難堪,之後又改變說法,說此舉是格拉維的計策,目的是以此作為未來加入摩洛哥政府的手段。[51]民族主義者則視之為理所當然,獨立黨稱,格拉維早在三個月前就已經和他們進行秘密聯繫,並探討了關於穆罕默德五世復位等問題。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認識到法國在摩洛哥的統治即將終結,他和他的孩子希望得到寬恕」。[52]格拉維的宣言在法國也產生了極大影響。先前支持格拉維的人認為他被法國政府拋棄;有的人則認為格拉維此舉是順應潮流,以此來保證他在摩洛哥未來的地位;還有人認為格拉維失去了法國的支持,以此來報復法國政府使其難堪。[53]失去格拉維部落的支持之後,蘇丹阿拉法也放棄了抵抗,決定退位。10月29日,蘇丹阿拉法向法國總理科蒂(Coty)致信,表示願意為摩洛哥人民的利益放棄王位,希望穆罕默德五世能夠順應民意復位,並期盼摩法關係能夠繼續維持。[54]而法國方面在30日對此做出回應,表示法國希望摩洛哥人民團結在阿拉維王朝周圍,格拉維和阿拉法的態度都是對摩洛哥未來繁榮和昌盛的渴望,法方會盡一切努力來滿足。[55]同日,阿拉法在法國宣布退位。在失去格拉維支持、蘇丹阿拉法宣布退位的前提下,法國政府不得不滿足民族主義者的要求。11月5日,法國召開內閣會議,承認穆罕默德五世為摩洛哥合法蘇丹。[56]得知此消息後,格拉維立即動身前往法國面見蘇丹,希望得到穆罕默德五世的原諒。11月8日,格拉維在蘇丹駐留巴黎的寓所乞求原諒:「陛下,他們騙了我,我是您的僕從,我請求您的原諒,我希望能夠贖罪,我希望您能將我看成您最忠心的僕從,因為我認為陛下是摩洛哥的最高權威。」蘇丹則示意格拉維起身:「聽著,哈吉泰米,忘掉過去吧。」會談僅持續了3分鐘。同日,王位委員會的成員面見蘇丹後返回摩洛哥,宣布12日將解散政府,由蘇丹穆罕默德五世重建政府。[57]11月16日,穆罕默德五世回到摩洛哥,宣布成立新政府。蘇丹的回歸標誌著保護國政府和格拉維部落發動的政變以失敗而告終。摩洛哥民眾歡迎蘇丹穆罕默德五世回歸,但他們並沒有遺忘當初廢黜蘇丹的罪魁禍首。在民族主義情緒的驅使下,民眾將矛頭對準了與前蘇丹親近的官員。19日,非斯的哈裡發被刺殺,許多在鄉村居住的柏柏爾部落民成為民族主義者發洩怒火的對象。1萬名民眾在非斯圍攻「阿拉法派」,在非斯被殺的哈裡發的屍體遭到羞辱。[58]在民族主義鬥爭告一段落之後,摩洛哥全國各地開始進行懲治「叛徒」的行動,格拉維部落自然成為被清洗的對象。11月26日,格拉維由巴黎返回馬拉喀什。他身患重病,時日無多。[59]雖然有法國醫生的精心照料,但回天乏術。1956年1月12日,格拉維通知蘇丹他因病退休,辭去馬拉喀什帕夏一職,並向蘇丹舉薦他的孩子們,稱他們「會全心全意為陛下服務」。[60] 1956年1月23日,格拉維死於馬拉喀什的宮殿。在24日的葬禮上,法國總督稱讚其為法國真正的朋友,只是在最後一年聽信讒言。獨立黨報紙的訃告中並未對其表示同情,只是說:「現在他面見真主了,希望真主對他的所作所為做出評價。」[61]作為法國忠實的盟友、民族主義者的死敵,格拉維的後半生都在與民族主義者鬥爭。伴隨他死亡的還有格拉維神話的破滅,在民族主義指引下的摩洛哥政府和民眾不會允許代表舊勢力的格拉瓦部落的存在,而失去主心骨的格拉瓦部落無力抵抗,只能在一次次的打擊下走向滅亡。格拉維去世後,摩洛哥政府開始逐漸瓦解「格拉維帝國」,將其部落領地劃歸政府管理,審判其子女和餘黨,將其財產和土地分給百姓,在馬拉喀什重建政府的權威。政府此舉既打擊了以格拉維為代表的部落勢力,成功穩定了摩洛哥南部,也順應民眾懲治叛徒的意願,同時在摩洛哥南部成功地樹立了政府的權威。首先,政府收回了摩洛哥南部地區的管理權。1956年2月,摩洛哥政府計劃在前格拉維控制地區派駐政府官員進行管理。同年12月,馬拉喀什已經牢牢掌握在民族主義者手中。根據市政官員奧馬爾·本·克裡姆西(Omar Ben Chemsi)的說法,摩洛哥與法國的摩擦等問題都被有效地解決了,獨立黨在馬拉喀什的鄉村被有效組織起來,確保馬拉喀什社會秩序的穩定。[62]其次,政府剷除了格拉維部落及其殘餘。1957年5月2日,摩洛哥政府宣布在馬拉喀什逮捕了格拉維的4個兒子及其他7人,他們被控告接受外國資產,從事危害國家安全的活動。法國政府得到此消息後立刻與摩洛哥政府展開交涉,並指出沒有足夠證據證明格拉維的兒子們參與了危害國家的行動,要求摩洛哥政府釋放他們。[63]摩洛哥外交部長則認為法國政府此舉是幹涉別國內政的行為。[64]摩洛哥當局在法國政府的外交壓力下仍然扣留格拉維的子女和部落殘餘,為政府在摩洛哥南部的管理提供了便利。第三,政府將格拉維部落的土地分給民眾,消除了格拉維部落的經濟基礎。1957年6月11日,蘇丹穆罕默德五世由拉巴特動身前往馬拉喀什進行為期10天的訪問。蘇丹在講話中指出馬拉喀什的民眾飽受「暴君和封建主義壓迫」,並宣布將格拉維部落等保護國時期高官的土地分給貧苦百姓。[65]蘇丹肅清並審判格拉維的殘餘勢力,重新樹立了蘇丹在此地的權威。[66]此舉既削弱了格拉維部落的經濟基礎,還幫助蘇丹贏得了馬拉喀什地區的民心。摩洛哥1953年政變是法國保護國政府利用格拉維部落而精心策劃的一場打擊摩洛哥民族主義的運動。其目的在於廢除傾向民族主義的蘇丹穆罕默德五世,鞏固法國在摩洛哥的殖民統治,為將摩洛哥併入法蘭西聯邦打下基礎。在此前後,摩洛哥傳統勢力的代表格拉維部落與國家關係表現出複雜的形態:部落利用國家力量實現崛起,部落對抗民族主義力量發動政變,最後部落在與民族主義的競逐中落敗,但起決定性作用的是法國殖民者的制衡力量。摩洛哥國家權力的有效性依賴於特定時期的歷史、文化、經濟和政治環境。當摩洛哥政治環境應時而動,國家與部落所扮演的政治角色也會隨著社會整合和政治參與的變化而轉變。在整個中東地區,「民族—國家」一詞僅是各族群和部落相雜糅的一個罩蓋,具有不同族屬基礎、地區、語言和文化認同。[67]阿里·巴努阿齊茲(Ali Banuazizi)和邁龍·韋納(Myron Weiner)曾經寫道:「國家意味著一種主權權威,一種基於共識和強制之上的主權。」[68]國家與特定的邊界領土相聯繫,並由此壟斷了強制性權力(coercive authority)。但是在20 世紀的中東地區,掌權的君主、軍官和其他政治精英在構建壟斷強制性權力的過程中遇到了各種困難,原因在於他們在推進民眾支持的政治合法性方面做得並不成功。其結果就是,他們面臨著包括部落在內的各種社會和政治力量的反對和抵抗。摩洛哥格拉維部落希望通過支持法方來謀求利益,通過與民族主義力量競逐國家權力來鞏固其在南方的部落統治,在法方的指示下發起了反對蘇丹的請願書事件,並配合法國擁立傀儡阿拉法成為蘇丹,在1953年政變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格拉維部落的興衰起落也反映了20 世紀中東國家形成的特殊歷程。傳統部落權威自動或強制性地解體,削弱了昔日的部落忠誠。這也證明了羅伊·莫塔赫德赫(Roy P. Mottahedeh)的觀點:由於部落似乎是一個消失的、前現代的政治單元,殖民主義政權通過玩弄部落認同對殖民地進行分而治之。[69]格拉維部落就是法國殖民者對摩洛哥進行殖民統治的工具。部落應時而變,在國家內部形成各種各樣的社會類型,他們保持著不同程度的自治和主從關係。因此,部落和國家構成一種「辯證共生關係」(dialectical symbiosis):他們相互融合相互支持,相互影響而發生變化,有時還相互破壞。[70]摩洛哥1953年政變集中體現了部落與國家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

注釋:

[1]部落轉變為國家,如奧斯曼帝國;部落對抗國家,如當今的索馬利亞;部落與國家合作,如約旦。參見Stanford Shaw,History of the Ottoman Empire and Modern Turkey, Volume I:Empire of the Gazis: The Rise and Decline of the Empire, 1280-1808,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76; [英]I.M.劉易斯著,趙俊譯:《索馬利亞史》,東方出版中心2012年版;韓志斌、薛亦凡:《約旦國家建構中的部落問題及其影響》,《西亞非洲》,2020年第1期。

[2] [法]亨利·康崩著,上海外國語學院法語系翻譯組譯:《摩洛哥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

[3] Gavin Maxwell, Lords of the Atlas: 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House of Glaoua 1893-1956, London: Eland Publishing Ltd, 2004.

[4] Robin Bidwell, Morocco under Colonial Rule: French Administration of Tribal Areas 1912-1956, London: Frank Cass, 1973.

[5] [美]蘇珊·吉爾森·米勒著,劉雲譯:《摩洛哥史》,東方出版中心2015年版,第185-187頁。

[6]肖克編著:《摩洛哥》,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年版。

[7] 「卡伊德」指摩洛哥蘇丹政府管理鄉村或部落的官員。

[8] Gavin Maxwell, Lords of the Atlas: 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House of Glaoua 1893-1956, p.48.

[9] 「哈裡發」在此處指摩洛哥蘇丹在此地的代理人。

[10] Gavin Maxwell, Lords of the Atlas: 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House of Glaoua 1893-1956, p.52.

[11]亨利·康崩:《摩洛哥史》,第175頁。

[12]蒙託嘎部落是阿特拉斯山上的三大部落之一,該部落控制著山上最南端的泰斯特(Tiz­n­Test)隘口。

[13]貢達菲部落是阿特拉斯山上的三大部落之一,該部落控制著山中部的尼非斯河(Oued Nfis)隘口。

[14] [摩洛哥]哈桑二世著,季仲華譯:《挑戰——哈桑二世回憶錄》,新華出版社1983年版,第43頁。

[15] 「熱瑪」即鄉村議會。

[16]世界知識出版社編輯:《摩洛哥共產黨文件集1949—1959》,世界知識出版社1960年版,第97頁。

[17] 「Political Review, French Morocco, 1951-53,」 July 30, 1953, Decimal File 771A.00, Internal Political And National Defense Affairs, French Zone, Political Affairs And Conditions, Elections, Political Parties And Groups, Political Refugees, Defectors, Amnesty, Revolutions, Riots, Disturbances, Civil War. February 21, 1951 ­December 27, 1954. Archives Unbound.

[18] Gavin Maxwell, Lords of the Atlas: 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House of Glaoua 1893-1956, London: Eland Publishing Ltd, 2004, p.221.

[19] 「Political Condition in French Zone of Morocco,」 Jan.19, 1951, Decimal File 771A.00, Internal Political And National Defense Affairs, French Zone, Political Affairs And Conditions, Elections, Political Parties And Groups, Political Refugees, Defectors, Amnesty, Revolutions, Riots, Disturbances, Civil War. March 24, 1950 ­February 20, 1951. Archives Unbound.

[20] 「Review of the 1953 Throne Crisis,」 Sept.9, 1953, Decimal File 771A.00, February 21, 1951 ­December27, 1954. Archive Unbound.

[21] 「Restricted Security Information,」 Aug.20, 1953, Decimal File 771.11, Internal Political And National Defense Affairs, Executive Branch of Government, Morocco, Chief Executive, President, King, Regent, Governor ­General(Including Family).April8, 1953 ­July 23, 1954. Archives Unbound.

[22]馬赫贊是摩洛哥政治術語之一,此處指代國王和執政政府、親政府的部落首領、高級官僚和安全系統以及軍隊和警察之間的非正式聯盟。

[23] 「French Press Review, August 21-27, 1953,」 Sept.9, 1953, Decimal File 971A.61, Other Internal Affairs, Communications, Transportation, Science, French Zone, Newspapers, Clippings, Items, January 8, 1952 ­June 21,1954. Archives Unbound.

[24] 「Unclassified,」 August 21, 1953. Decimal File 771.11, April 8, 1953­ July 23, 1954. Archives Unbound.

[25] 「Council of Grand Ulemas Denounce French in Morocco, Advocate Boycott,」 Decimal File 871.413,Internal Economic, Industrial And Social Affairs, People, Morocco, Religion, Church. March 17, 1950-October 28, 1953. Archives Unbound.

[26] 「Attempted Assassination of Sultan Sidi Mohamed Ben Moulay Arafa,」 Sept.15, 1953. Decimal File 771.11, April 8, 1953 ­July 23, 1954. Archives Unbound.

[27] 「French Press Review, November 27-December 3, 1953,」 Dec.1,1953. Decimal File 971A.61, January 8, 1952 ­June 21, 1954. Archives Unbound.

[28] 「Press Review, French Morocco, January 15-21, 1954,」 Jan.27, 1954. Decimal File 971A.61, January 8, 1952­ June 21, 1954. Archives Unbound.

[29] 「Press Review, French Morocco, February 19-25, 1954,」 March 9,1954. Decimal File 971A.61, January 8, 1952­ June 21, 1954. Archives Unbound.

[30] 「Press Review, French Morocco, June 12-18, 1954,」 June 21, 1954. Decimal File 971A.61, January 8, 1952­ June 21, 1954. Archives Unbound.

[31] 「Sent Department 32 Repeated Information Paris 31, Tangier 34, Casablanca, Tunis Unnumbered,」 Aug.23,1954. Decimal File 771A.00, February 21, 1951 ­December 27, 1954. Archives Unbound.

[32] 「Report of Conversation Between El Glaoui and Arthur R.Wilson, Major General, U.S.Army (Retired), 」 Sept.2,1954. Decimal File 771A.00, February 21, 1951­December 27, 1954. Archives Unbound.

[33] 「Sent Department 39 Repeated Information Paris 37, Tangier 41, Casablanca, Tunis Unnumbered,」 Sept.6, 1954. Decimal File 771A.00, February 21, 1951 ­December 27, 1954. Archives Unbound.

[34] 「Conversation with French Resident General in Morocco; Comments on His Speech of September 20,1954, 」 Sept.24, 1954. Decimal File 771A.00, February 21, 1951­ December 27, 1954. Archives Unbound.

[35] 「Sent Department 44 Repeated Information Paris 43, Tangier 47, Casablanca, Tunis Unnumbered, 」 Sept.21,1954. Decimal File 771A.00, February 21, 1951­ December 27, 1954. Archives Unbound.

[36] 「Maroc Demain, September 11, 1954, 」 Sept. 21, 1954. Decimal File 771A.00, February 21, 1951 ­December 27, 1954. Archives Unbound.

[37] 「Joint Weeka No.4 for State, Army, Navy, and Air Depts from SANA, Section I, 」 Jan.26, 1955. Decimal File 771.00, Internal Political and National Defense Affairs, Morocco, Political Affairs and Conditions, Elections, Political Parties and Groups, Political Refugees, Defectors, Amnesty, Revolutions, Riots, Disturbances, Civil War. January3, 1957­June 9, 1959. Archives Unbound.

[38] 「Joint Weeka No.4 for State, Army, Navy, and Air Depts from SANA, Section I, 」 Jan.26, 1955. Decimal File 771.00, January 3, 1957 ­June 9, 1959. Archives Unbound.

[39] 「Joint Weeka No.11 for State, Army, Navy, and Air Depts from SANA, Section I, 」 March 15, 1955. Decimal File 771.00, January 3, 1957­ June 9, 1959. Archives Unbound.

[40] 「Sent Department 135 Repeated Information Tangier 143, Paris 118, Casablanca Unnumbered, 」 April 7, 1955. Decimal File 771A.00, Internal Political and National Defense Affairs, Morocco, Political Affairs and Conditions, Elections, Political Parties and Groups, Political Refugees, Defectors, Amnesty, Revolutions, Riots, Disturbances, Civil War. January 4, 1955-May 7, 1958. Archives Unbound.

[41] 「Joint Weeka No.29 for State, Army, Navy, and Air Depts from SANA, Section I, 」 July 20, 1955. Decimal File 771.00, Internal Political and National Defense Affairs, Morocco, Political Affairs and Conditions, Elections, Political Parties and Groups, Political Refugees, Defectors, Amnesty, Revolutions, Riots, Disturbances, Civil War. July 25, 1957 ­June 10, 1959. Archives Unbound.

[42] 「Joint Weeka No.29 for State, Army, Navy, and Air Depts from SANA, Section I, 」 July 20, 1955. Decimal File 771.00, July 25, 1957 ­June 10, 1959. Archives Unbound.

[43] 「Transmitting Detailed Account of Events in Casablanca July 14-18, 」 July 29, 1955. Decimal File 771A.00, January 4, 1955­ May 7, 1958. Archives Unbound.

[44] 「Joint Weeka No.30 for State, Army, Navy, and Air Depts from SANA, Section I, 」 July 27, 1955. Decimal File 771.00, July 25, 1957 ­June 10, 1959. Archives Unbound.

[45] 「Joint Weeka No.30 for State, Army, Navy, and Air Depts from SANA, Section I, 」 July 27, 1955. Decimal File 771.00, July 25, 1957­ June 10, 1959. Archives Unbound.

[46] 「Sent Department 25 Tangier 28, Repeated Information Paris 24, Casablanca Unnumbered, 」 July 22, 1955. Decimal File 771A.00, January 4, 1955 ­May 7, 1958. Archives Unbound.

[47] 「Joint Weeka No.34 for State, Army, Navy, and Air Depts from SANA, Section I, 」 Aug.24, 1955. Decimal File 771.00, July 25, 1957 ­June 10, 1959. Archives Unbound.

[48] 「Joint Weeka No.35 for State, Army, Navy, and Air Depts from SANA, Section I, 」 Aug.31, 1955. Decimal File 771.00, July 25, 1957 ­June 10, 1959. Archives Unbound.

[49] 「Joint Weeka No.37 for State, Army, Navy, and Air Depts from SANA, Section I, 」 Sept.14, 1955. Decimal File 771.00, July 25, 1957­ June 10, 1959. Archives Unbound.

[50] 「Sent Department 181, Tangier 209, Repeated Information Paris 169, 」October 25, 1955. Decimal File 771.00, Internal Political and National Defense Affairs, Morocco, Political Affairs and Conditions, Elections, Political Parties and Groups, Political Refugees, Defectors, Amnesty, Revolutions, Riots, Disturbances, Civil War. October 1, 1955 ­Febrary29, 1956. Archives Unbound.

[51] 「Sent Department 182, Tangier 210, Repeated Information Paris 170, Casablanca, Algiers, Tunis Unnumbered, 」 October 26, 1955. Decimal File 771.00, October 1, 1955 ­Febrary 29, 1956. Archives Unbound.

[52] 「Sent Department 184, Tangier 213, Repeated Information Paris 172, Casablanca, Tunis, Algiers Unnumbered, 」October 27, 1955. Decimal File 771.00, October 1, 1955 ­Febrary 29, 1956. Archives Unbound.

[53]  「Sent Department 2063, Repeated Information Tangier 166, Rabat 145, London, Madrid Unnumbered, 」 October 26, 1955. Decimal File 771.00, October 1, 1955 ­Febrary 29, 1956. Archives Unbound.

[54]  「Sent Department 186, Tangier 217, Repeated Information Paris 174, Casablanca, Algiers and Tunis Unnumbered, 」 October 31, 1955. Decimal File 771.00, October 1, 1955 ­Febrary 29, 1956. Archives Unbound.

[55]  「Abdication Letter of Sidi Mohamed Ben Arafaand French Reply, 」 Nov.2, 1955. Decimal File 771.11, Internal Political and National Defense Affairs, Executive Branch of Government, Morocco, Chief Executive, President, King, Regent, Governor­General (Including Family). January 24, 1955 ­July 28, 1959. Archives Unbound.

[56]  「Sent Department 2255; Repeated Information Tangier 183, Rabat 157, 」 Nov.5, 1955. Decimal File 771.11, January 24, 1955­ July 28, 1959. Archives Unbound.

[57]  「Joint Weeka No.46 for State, Army, Navy, and Air Depts from SANA, Section I, 」 Nov.16, 1955. Decimal File 771.00, July 25, 1957­ June 10, 1959. Archives Unbound.

[58]  「Joint Weeka No.48 for State, Army, Navy, and Air Depts from SANA, Section I, 」 Nov.30, 1955. Decimal File 771.00, July 25, 1957­ June10, 1959. Archives Unbound.

[59]  「Joint Weeka No.48 for State, Army, Navy, and Air Depts from SANA, Section I, 」 Nov.30, 1955. Decimal File 771.00, July 25, 1957­ June10, 1959. Archives Unbound.

[60]  「Joint Weeka No.3 for State, Army, Navy, and Air Depts from SANA, Section I, 」 Jan.18, 1956. Decimal File 771.00, July 25, 1957­ June10, 1959. Archives Unbound.

[61]  「Joint Weeka No.4 for State, Army, Navy, and Air Depts from SANA, Section I, 」 Jan.25, 1956. Decimal File 771.00, July 25, 1957­ June10, 1959. Archives Unbound.

[62] 「A Glimpse of Marrakechin the New Era, 」 Dec.14, 1956. Decimal File 771.00, Internal Political and National Defense Affairs, Morocco, Political Affairs and Conditions, Elections, Political Parties and Groups, Political Refugees, Defectors, Amnesty, Revolutions, Riots, Disturbances, Civil War. October 23, 1956-August 30, 1958. Archives Unbound.

[63] 「Sent Department 823, Repeated Information Paris 367, Casablanca 55, Tangier 202, 」 May 3, 1957. Decimal File771.00, Internal Political and National Defense Affairs, Morocco, Political Affairs and Conditions, Elections, Political Parties and Groups, Political Refugees, Defectors, Amnesty, Revolutions, Riots, Disturbances, Civil War. January 3, 1957 ­June 9, 1959. Archives Unbound.

[64] 「Sent Department 833, Repeated Information Paris 370, Casablanca 57, Tangier 205, 」 May 4, 1957. Decimal File 771.00, January 3, 1957 ­June 9, 1959. Archives Unbound.

[65] 「Joint Weeka No.24 for State, Army, Navy, and Air Depts from SANA, Section I, 」 June 13, 1957.Decimal File 771.00, July 25, 1957­ June 10, 1959. Archives Unbound.

[66] 「Sent Department 972; Repeated Information Paris 427, 」 June 13, 1957. Decimal File 771.11, January 24, 1955­ July 28, 1959. Archives Unbound.

[67] Philips S. Khoury and Joseph Kostiner, eds., Tribe and State Formation in Middle East,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0, p.28.

[68] Philips S. Khoury and Joseph Kostiner, eds., Tribe and State Formation in Middle East, pp.2-3.

[69] Philips S. Khoury and Joseph Kostiner, eds., Tribe and State Formation in Middle East, p.ix.

[70] Philips S. Khoury and Joseph Kostiner, eds., Tribe and State Formation in Middle East, pp.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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