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方子
前幾天，我的微信上突然有個陌生人添加好友的申請，驗證消息只有兩個字：螃蟹。我愣了一下，如果早兩年看到這兩個字，我可能還會淚流滿面，但現在也僅限於愣一下。
螃蟹——這是幾乎貫穿了我大學四年的一個名字。
上大學的時候，我們宿舍是三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加一個宅女的組合，這個宅女就是我。那時候沒有微博微信，智慧型手機也遠沒有現在這樣普遍，舍友們紛紛報了各類社團，每天都有豐富的課餘活動，而我這個宅女的娛樂項目就是抱著MP3聽歌上網。我從未談過戀愛，直到大一下半學期，感情史還是一張白紙。室友兼閨蜜蒙蒙看著我整日素麵朝天地窩在宿舍，真心替我著急，於是自告奮勇給我介紹了一個男朋友。
蒙蒙介紹的男孩就是螃蟹，比我們大一歲，在本市另外一所大學讀大二。見面那天，蒙蒙將我和螃蟹約到學校附近的小咖啡廳，三個人閒聊了一陣之後，她便退場，只剩下我和螃蟹兩個人。
不得不說，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相親」十分成功，我和螃蟹互相都有好感，當晚在QQ上便確定了戀愛關係。得知喜訊後的蒙蒙要求我請她吃一頓「謝媒飯」。飯桌上，我們不可避免地談到了螃蟹，我好奇蒙蒙是怎麼認識他的，蒙蒙喝了口飲料，抿了抿嘴，得意地笑了，隨後開始興致勃勃地說起她和螃蟹的歷史。
蒙蒙和螃蟹是在網遊中相識，兩人從高中開始保持聯繫至今。大概在認識半年以後，螃蟹發覺自己喜歡上了蒙蒙，於是開始了猛烈的追求，那時還在上高中，所謂追求的方法無外乎就是寫寫情書，發發簡訊，在QQ上聊天等等，蒙蒙沒接受也沒拒絕，就這樣保持了一兩年「藍顏知己」的關係。用蒙蒙的話說，如今我這個姐妹有需求，她便忍痛割愛，將這個一號備胎拱手讓出。
蒙蒙說得眉飛色舞，絲毫沒有察覺到坐在對面的我臉已經拉得老長。我在心裡默默抽自己嘴巴——為什麼不事先弄清楚這些再去見螃蟹？！倘若是見他之前得知這些，我是肯定不會答應去「相親」，這豈不是把螃蟹當成垃圾，把我當成垃圾桶了？可老天偏偏跟我開了個玩笑，如今我和螃蟹已經見面並且確定了關係。更要命的是，見面那天，螃蟹穿著得體，談吐不俗，相貌雖算不上有多帥，卻恰巧是我的菜，這一切著實讓我眼前一亮，不由得已經芳心暗許了。
我有些奇怪，無論自身條件還是家庭條件，螃蟹基本可以算得上比較優質的男孩了，蒙蒙為什麼這麼不屑？我瞄了一眼蒙蒙，她長相甜美，身材也不錯，認識她以來，她身邊的追求者一直是絡繹不絕——大概是人家吃過見過，所以對螃蟹這種小角色看不上眼吧。
雖然被蒙蒙當成收集備胎的「破車」這點讓我心裡很不爽，但她畢竟也算是陰差陽錯地給我介紹了一個很合胃口的對象，我也不好埋怨什麼，不然豈不就成了得了便宜還賣乖了？於是我的不悅只能生生往肚裡咽。
起初和螃蟹相處的時候，我對他和蒙蒙之前的關係有些介意，感覺很不自在，於是乾脆找機會直接問螃蟹，他心裡的人究竟是誰。
螃蟹也毫不遮掩，坦然地說，他一開始只是把蒙蒙當成一起打遊戲的玩伴，但是蒙蒙似乎將他當成知己，總是和他訴說些非常隱私的心事，讓他安慰，久而久之，他對這個依賴他的姑娘萌生好感，但表白之後始終得不到回應，他知趣地認為自己沒戲，也不再糾纏，隨後兩人一直維持著朋友關係，之後聯繫逐漸變少，如今也只能算是普通朋友。直到那天見到我，便對我一見鍾情。
聽了螃蟹的話，我的心算是踏實下來。畢竟都是以前的事了，他們要是真想在一起，還能輪得到我嗎？！我開始勸自己不要太小心眼。
開始的時候蒙蒙總會很八卦地詢問我和螃蟹進展如何，不久之後，她也交了男朋友，便不再過問我和螃蟹的事，經常翹課去和男友約會，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平時在宿舍也很少看到她。
我和螃蟹的發展非常順利。他經常來學校找我，一起聊天，吃飯，抱著筆記本電腦看電影，有時候陪我一起上公共課，一起在校園閒逛。周五的時候來接我回家，周日又送我回學校。我們性格、喜好都差不多，在一起溝通沒有障礙。日子一天天過去，整整一年，我們相處的每一天都十分愉快。我一度很感謝蒙蒙，也感念月老對我的眷顧——這種平平淡淡的小幸福正是我心中一直期待的初戀的樣子啊。
可好景不長，這種平靜而美好的生活在一個普通的晚上被徹底終結。
那天我和螃蟹吃完飯回到宿舍，一進門就看到蒙蒙一個人趴在床上蒙著被子大哭，我急忙放下東西上前詢問，才得知蒙蒙失戀了。從那之後，蒙蒙便每天纏著我陪她散心。我不得不暫時取消了一切約會，雖然很想見到螃蟹，但安撫閨蜜的心情也是義不容辭，更何況蒙蒙還是我的紅娘。
有一天下課，我和蒙蒙一起去了一個評價很好但地理位置比較偏僻的餐廳吃飯，期間螃蟹來電話問我們什麼時候吃完，他過來接我們，那時我已經很久沒見過螃蟹了，想想天色已經晚了，讓他來接也沒什麼壞處，便告訴了他餐廳的地址。
蒙蒙知道螃蟹要來，臉色立刻難看了，一直悶悶不樂，吃完飯，沒等到螃蟹來，蒙蒙便沒好氣地說臨時有事，執意要先走，我無奈之下只好先把蒙蒙送上計程車，自己一個人等螃蟹。就在我和螃蟹手牽手在學校附近散步時，他的手機響了，螃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隨後，我就聽見了蒙蒙失控的聲音，她在電話那頭泣不成聲地大聲質問螃蟹：你什麼意思，就不能等你女友單獨外出的時候再去接她嗎？！當著我秀恩愛，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這語氣分明就是個正在鬧脾氣的小情人。
螃蟹不知所措地看了我一眼，慌慌張張跑到一邊小聲安慰蒙蒙，又是道歉，又是保證，好像他們才是真正的情侶。我站在街上，心裡五味雜陳，除了苦笑做不出其他表情。我清楚，蒙蒙肯定知道此時我就在螃蟹身邊，她那些話，分明是說給我聽的。
螃蟹接完電話回來，看著我木訥的表情，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一路沉默，繼續往前走。回到宿舍，蒙蒙不在，我一個人坐在床上發呆。過了一會，我的手機簡訊提示音響起，蒙蒙居然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發來一條信息：寶貝，你到學校了嗎？
我拿著手機，腦子裡亂成一鍋粥，一時間竟不敢確定她是故意的還是我太敏感了。我靜下心想了想，蒙蒙的做法雖然讓我心裡很不是滋味，但卻挑不出什麼理，她失戀了心情不好也有情可原，我如果抓著這件事不放，似乎有點小題大做了，如今……也只能裝作不知情了。
從那以後，蒙蒙突然變得對螃蟹十分感興趣，嘴上的話題總是離不開螃蟹。她總是有意無意向我說起螃蟹以前追她的時候為她做的事，寫的酸了吧唧的句子，然後嘲笑螃蟹那時傻乎乎的，語氣中透露著親暱。
蒙蒙像溫水煮青蛙一樣，慢慢介入我和螃蟹之間，螃蟹則逐漸從她的普通朋友，變成了「超級男閨蜜」，兩個人光明正大地保持「友好交往」。眼看著情況越來越不對勁，我心裡十分不爽，但又不知所措。他們兩個是相識多年的朋友，這是我早就知道的，如果因為閨蜜和男友關係好些就撕破臉，未免太無理取鬧了，抱著這個想法，我就咬咬牙忍了下來。然而，我容忍了一次，就得一直容忍下去，慢慢的，我只能啞巴吃黃連，陷入了這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循環。
我不知道怎麼平衡我們三個人的關係，只能默默忍耐，我以為等到蒙蒙有了男友，自然就會「放過」我們。但我沒想到，蒙蒙的下任男友，竟是螃蟹。
有了蒙蒙在中間攪和，我和螃蟹的結局其實是可想而知的。
整日心情不悅的我開始頻繁因為各種雞毛蒜皮的事和螃蟹鬧彆扭，曾經美好的日子終於成了過眼雲煙。大三結束的時候，我和螃蟹分手了，我的初戀以失敗告終。不久後，蒙蒙就和螃蟹正式在一起。
我刪掉了螃蟹的聯繫方式，和蒙蒙也有了隔閡，我不再和她說話，對她視而不見，從閨蜜變成了路人，以此宣洩我長久積壓在心裡的情緒。也是從那時起，班裡的女生開始流傳我是個小心眼、嫉妒心重的怨婦、見不得閨蜜幸福等種種說法，將我孤立。我搖身一變竟成了罪人，有苦說不出，解釋什麼都覺得無力，只能夾著尾巴灰溜溜地逃走。我逐漸遠離人群，每天除了上課就是趴在宿舍，塞著耳機，一邊聽歌一邊偷偷流淚。
我不知道蒙蒙對自己一直以來的做法持怎樣的態度，只記得有天下午，陽光正好透過窗子照到我的書桌上，我正盯著桌子上明晃晃的一片光暈發呆，蒙蒙在幾個小姐妹的簇擁下衝進宿舍，掐著腰嗤之以鼻地說出了這輩子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你瞧你這點出息，為了個男人至於嗎？！
大四的時候，專業課很少，每個人都忙著考研或是出國。我為了躲清淨乾脆搬離了宿舍，在家裡準備畢業論文，很少去學校。照畢業照的時候，我最後一個到場，擠進隊伍裡拍完照，便匆匆離開了，甚至沒有看見蒙蒙的身影。
最後一次看到螃蟹和蒙蒙是在畢業前夕，我打開校內網，看到上面掛著的他們的情侶照。
畢業後，我與這段不愉快的日子徹底決裂，也與他們失去聯繫。
這時，我盯著螃蟹的好友申請，笑了笑，手指輕輕向左滑動，刪掉了。
身在其中的時候，我受到情緒的影響，失去了一切判斷力，我想不通蒙蒙到底是一種什麼心理，既然她曾經不喜歡螃蟹，又已經介紹給了閨蜜，為什麼後來還要從中作梗。
現在我大概明白了，也許是蒙蒙看到曾經將她捧在手心裡，而她卻不屑一顧的備胎開始對別人好，開始得到自己的幸福，激發了她的「佔有欲」。就像是隨手丟給我了半塊饅頭，以前是不想吃，而現在是吃不到了，她看著我吃得津津有味，便越發覺得那饅頭怎麼看怎麼順眼，怎麼聞怎麼香。
可能在蒙蒙眼裡，她只是取回了屬於她的感情，倒黴的我只是無意中做了他們兩個人感情的催化劑而已。奪來的糖才是最甜的，別人的東西才是最好的。有時候，送到嘴邊的肉反而沒有搶來的半個饅頭香，就是這樣。而螃蟹這個過期的饅頭，似乎也十分享受這種終於得到曾經女神青睞的感覺，因此兩人一拍即合。
剛剛分手的時候我曾經想過，如果自己當初不那麼「大氣」，能從一開始就「自私」一些，讓他們兩個劃清界限，這一切是否就不會發生。而現在我終於可以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理智地給自己一個答案：不。其實在這場鬧劇裡，我只是配角而已。如果蒙蒙真的將我當成閨蜜，如果螃蟹真的愛我，那麼這一切才不會發生。
事到如今，如果問我被閨蜜搶走男友是一種什麼體驗，我會說——這種感覺大致就是，失去了一個不太仗義的閨蜜和一個並不愛我的男人。
作者：小方子,一個不斷追求美好事物和理想生活的85後，本文首發於初芒（ID:chumang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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