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說,東方香調又一次在新世代回歸併被重新詮釋了。作為一名本土香氛評論,我遺憾於大眾對於東方香調的「誤解」,錯以為它太過濃鬱繁複,很大程度上不過是因為我們沒有經歷過香水的潮流變遷。
在近乎斷層的香水使用習慣中,我們對於歐洲幾代人習以為常的經典香氣都會產生距離感。再加上我們文化中對於含蓄與潔淨的追求,讓大眾自然而然對東方調略生抗拒。
但正如巴洛克藝術脫胎於沉厚的歷史文化,東方香調同樣也源自於香水文化的沉澱。
在百年香氛史中,被調香大師們打磨革新,成就獨樹一幟的氣味藝術。它的確繁複馥鬱,從印度與中東悠久的用香文化中覓根,藉助豐富香料與各色樹脂,構建出極具震撼力的香氣結構。東方調是濃烈異域的,是天馬行空的想像。它可能似卡拉瓦喬,氣味中充斥著光影對比與戲劇張力;它也像聖彼得大教堂,輝煌璀璨令人過目不忘;它更是巴赫的賦格,結構嚴謹而複雜多變……
我們站在巴洛克藝術前總會駐足片刻,屏息欣賞。請也把同樣的耐心與敬畏給予東方調,一旦熟悉了之後,就會領略到東方調的與眾不同,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我之所以在開篇發出如此的感慨,就在於聞到了香奈兒新香水。這一次,第四代專屬調香師奧利維耶·波巨從香奈兒女士療傷之年(1920年)啟程,尋訪威尼斯的療愈之力。今時今日的世人更渴望內心的平靜與安寧,找到屬於自己的精神寄託。調香師就以獅子(Le Lion)香水,塑就一枚氣味守護符。
之所以以獅子為靈感,自然是其與香奈兒女士間無盡的羈絆。除卻嘉柏麗爾本人是8月19日出生的獅子座,她生活中點點滴滴都與獅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在摯愛離世的悲傷日子裡,嘉柏麗爾跟隨好友前往威尼斯療傷,她沉溺於這座城市裡輝煌的拜佔庭文化,無時無刻不被城市中的獅子圖騰打動:聖馬可廣場上金碧輝煌的大教堂門楣上一隻飛獅俯覽整座「歐洲的客廳」,南廣場著名的白色石柱上矗立著守護者聖馬可的飛獅雕塑。更有無數獅子以各種形式出現在這座城市各個角落。嘉柏麗爾感受到獅子們的力量感,令她在威尼斯重生。
曾經參觀過香奈兒女士在康朋街31號的寓所,房間裡擺放著許多獅子雕塑。這些大理石、青銅或木雕的獅子們,早已不再只是簡單的裝飾品,更代表著香奈兒女士的內心映射——堅強獨立,忠於直覺。不僅如此,她還將獅頭鐫刻在斜紋軟呢套裝的鈕扣上,浮現在香奈兒無數項鍊、吊墜和胸針上……
在奧利維耶·波巨的理解中,獅子是嘉柏麗爾的守護瑞獸,並非張牙舞爪的統治之力。他用醇厚深邃的東方調展現獅子的優雅尊崇之姿,同時,奧利維耶也以自己的方式傳承與革新。
香奈兒香氛史上已有諸多東方經典之作——可可是一襲華美的東方辛香調,東方屏風是一方純粹的東方木質調,而獅子則第一次以溫柔的東方琥珀調承前啟後。調香師精心打磨其核心的勞丹脂,令其被染上一層荼蘼金色。
勞丹脂原本個性強烈而粗燥的原始感在這裡被精雕細琢,抹去了過多的粗野,留下如皮革質感的絲滑柔順。隨著甜潤香草的加入,甘苦相融,細膩感性。
這是深沉的溫柔,完美詮釋著東方琥珀的意境——宛如一滴融化的琥珀緩緩流淌,閃現著細微的金色光澤。東方調中從不缺席的檀木、麝香等香氣,為整體氣韻帶來莊重之感。這抹香氣綿而不柔,芳華內斂,日久彌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