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祥這部時而冷酷,時而溫暖,但大部分時間充滿壓抑的青春片《少年的你》,讓他獲得了第39屆香港金像獎最佳導演。片中陳念和小北兩個無人看管的小孩,成為了彼此的救贖。
你們為什麼不做點什麼!
在此之前我並不知道這部電影與什麼有關。
黑暗。屏幕泛著熒熒的光。
黑底白字打出一段話:
「校園欺凌是全世界範圍內普遍存在的現象」。
喧鬧的校園,擁擠的課桌,藍白色的校服,書籍的海洋。
隱秘的罪惡全都被隱藏在厚重的書籍下。
牛奶的紙蓋被吸管用力戳破,胡曉蝶的眼睛像一潭死水。
她看著陳念。眼淚。絕望。解脫。
尖叫。觀看。閃光燈。
竊竊私語。鍵盤上的手指。
不過幾分鐘,就見證了一個人的死亡。
那瓶胡曉蝶喝光了的牛奶戳在那箱牛奶的正中央,被導演用一個鏡頭無限放大,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猙獰的缺口。
胡曉蝶的眼睛像一潭死水,她的口紅有些溢出唇邊,說出口的聲音卻是和她之前給我的銳利感覺不同的軟。
她對陳念說:「她們一直在欺負我。」
「你們,為什麼不做點什麼?
畢竟,我們當初都一樣。
校園欺凌這種事,沒有特定對象,你永遠都不知道它什麼時候就會找上你。
安分守己的生活,在別人眼裡看來,或許也是一種罪。
那曾經沾染在胡曉蝶裙子上的紅墨水,如今也出現在了陳念的椅子上。
周圍人的沉默和低笑,都像極了之前胡曉蝶被欺凌時,陳念的沉默,同學的無動於衷。
啊,陳念也曾經是校園欺凌的幫兇。
其實同我們大多數人一樣,我們都做過校園欺凌的幫兇。
沉默、旁觀、無動於衷。
此時此刻,我們不能嘲笑陳念,或說旁觀者有錯。
畢竟我們當初都一樣。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孩子的暴行,有時候比成人更可怕,因為他們不明白後果。
想起警察去魏萊家裡,魏萊母親說魏萊有多麼優秀多麼溫柔,魏萊就坐在一旁,端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明明是笑著的,可眼底沒有一點波瀾,像是在看死物一樣的眼神。
越想越覺得絕望,越想越覺得害怕。
現實中的校園欺凌事件,那些加害者根本就不知道何為害怕。
他們在欺凌他人的時候眼底隱藏的就是興奮、宣洩、暴怒和不可控制。
那一瞬間他們感覺到的是他們在主宰著面前的人,看他們求饒,看他們躲避,看他們害怕,看他們手足無措,看他們流淚。
我們不是他們,但從他們身上,隱隱約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所有人都在被欺凌,所有人都在欺凌別人。言語的、行動的、旁觀的……沒有人乾淨,沒有人無辜。
你我都是如此。
不是每一個陳念的身後,都會有一個小北在守護著。但我想,我們至少可以做到,成為小北那樣的人,永遠都心存善意,溫柔明朗。
雖然我知道,伸出那隻手,需要多大的勇氣。
可是,光明如果被黑暗所逼退侵蝕,那最終這個世界都會變成黑暗。
你,我,我們所有人,都會被黑暗吞沒,無人倖免。
那麼,如果不是一隻手,而是兩隻手呢?或許,會有更多的手呢?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別來無恙。
為什麼這部電影能給觀眾帶來真實感,即每一個人都有無比合適且真實的設定。魏萊為什麼是這樣的?小北的家庭究竟給他帶來了什麼?陳念為什麼是如此性格?
警察為什麼不願意放棄真相?老師為什麼最初坐視不理?每個問題,都值得我們深思。
電影世界裡,「人性善」總是要比「人性惡」更突出一些的。
所以陳念遇到了小北。
胡曉蝶的死亡讓她幡然醒悟,明白並不是忍耐沉默就能夠好好生活下去的。
如果能再重來一次,或許她會早一點伸出她的手。
於是陳念拯救了小北。
在漆黑的小巷,髒汙的地面,她跪下來親吻那個臉都看不清楚的少年。
這個扎著小辮子,背後的紋身蜿蜒到脖頸,臉上身上永遠有傷的少年,因救贖的一吻開始,心甘情願的為陳念付出了他的所有。
陳念在胡曉蝶跳樓前被欺凌的歲月裡做了冷漠的旁觀者,可小北沒有。
他從一開始就站了出來,說要保護陳念。
陳念高考的那天,路上布滿了雛菊,那些雛菊都是小北綁上去的。
他沒有手捧鮮花,而是選擇綁在陳念的必經之路上。像是導演想要暗示些什麼。曾國祥並沒有在片中過多的用言語去表達些什麼,可一幀幀的鏡頭,都值得讓人深思。
雛菊的花語是希望、和平、純潔,以及深藏在心底的愛,他願她永遠天真乾淨,願她的世界和平,願她也願他們兩人都能看到希望,願她能走出這條陰溝,從此就一路向陽生長。
這大抵也是導演想要表達的主旨。
「誰願意為了另一個人,背上強姦和殺人的罪名,賠上一生?」
「我們是成年人,我們不會,可他們是少年。」若你自身有光,溫和堅定,那麼總會有光和你互相呼應。
結尾鏡頭切回最初的畫面,陳念站在課室裡,教書育人,護送孩子回家,我們不知道陳念為什麼護送那個孩子,可她的身後,是小北,幸好故事的最後,別來無恙,他還在你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