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百年世家大族,賈府的生活很精緻。同為豪門小姐的林黛玉,還沒有進賈府的時候,就曾經聽母親不止一次和她說過,「她外祖母家比別家不同」,前往揚州接林黛玉的賈府中的幾個三等奴僕,也早就讓林黛玉有了「不凡」的感覺。
林黛玉初進賈府的過程,都處處彰顯著賈府的與眾不同。最初她在碼頭坐上了賈府派來的轎子,到了賈府門口,進了西角門,往裡走了一箭之地,轎夫便退了下去,然後是三四個十七八歲的小廝,又抬起轎子,眾婆子圍繞簇擁著,進了垂花門,小廝們退下去,婆子們才掀起轎簾,請黛玉下轎。
賈府中第一頓飯,也繁瑣而講究。身為誥命夫人,已經兒孫滿堂的王夫人,依然要親自為婆婆進羹,王熙鳳和李紈,更是全程為祖婆婆、幾位小姑子服務,滿地下的丫頭婆子一大群,「卻連一聲咳嗽不聞」。
隨著故事的發展,賈府中那些極其講究的細節,在書中慢慢呈現,最有趣的是那次著名的「螃蟹宴」。
吃飯的地方有講究,要在大觀園中的藕香榭,因為那裡的山坡下,有兩棵桂花開得正好,河裡的水又清涼,坐在那樣的亭子裡,視野也開闊;座位也有講究,上面一桌,是賈母、薛姨媽、寶釵、黛玉和寶玉,東邊一桌,是史湘雲、王夫人、三春;西邊一桌,是李紈和王熙鳳。但是這小妯娌倆,只是「虛設座位,二人皆不敢坐,只在賈母、王夫人兩桌伺候」。螃蟹宴剛剛開始,王熙鳳便吩咐小丫頭們,「取菊花葉兒桂花蕊燻的綠豆面子來,預備洗手」。
這才是富貴人家的講究,沒有經歷過的,斷斷寫不出這樣的文字。螃蟹美味,但是吃了之後,手上會留下腥羶味,而「菊花葉兒桂花蕊燻的綠豆面子」,可以很好地去除手上的腥羶味,還能讓手上留下淡淡的花香。不過,也可想而知,這種洗手的辦法,絕對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那些窮苦人,連飯都吃不飽,怎可能拿著如此精緻的綠豆面子洗手?
劉姥姥只知道這一頓螃蟹宴花了二十多了銀子,她絕對想不到賈府中洗手還有這樣的規矩。
吃螃蟹的酒也有講究,螃蟹性寒,要配暖酒才好,所以,這次宴席中準備的是黃酒。酒壺有講究,是烏銀梅花自斟壺;酒杯有講究,是海棠凍石蕉葉杯。不過,體質很弱的林黛玉,對黃酒還不太滿意,「須得熱熱地喝口燒酒」。賈寶玉立刻道:「有燒酒。」便命小丫頭們將那合歡花浸的酒燙一壺來。
「螃蟹宴」的任何一個細節,都是極其講究的,在不經意間透露出賈府的生活,竟然如此的精緻。
賈府的精緻生活,甚至連同樣出身豪門的薛姨媽,也驚詫不已。而讓薛姨媽驚詫的細節,是那碗被做成花的疙瘩湯。
疙瘩湯,是北方很常見的吃食,最貧寒的人家,也能吃得起。但是,這很普通的吃食,到了賈府,就變得不一樣了。因為要用到一種專用的模具,「都有一尺多長,一寸見方,上面鑿著有豆子大小,也有菊花的,也有梅花的,也有蓮蓬的,也有菱角的,共有三四十樣,打的十分精巧」。
做疙瘩湯之前,先用和好的面,在這些模子裡引出各式各樣的花來,那碗本來應該是麵疙瘩的湯,便成了一碗絢爛的花。
薛姨媽感嘆道:「你們府上也想絕了,吃完湯還有這些樣子,若不說出來,我見了這個,也不認得這是做什麼的!」
一碗普普通通的疙瘩湯,便在賈府那些精緻的碗中,靜靜地開了花,成了一幅美輪美奐的畫面,這才是色香味俱全,這才是豪門賈府的精緻生活。
貴族小姐林黛玉,初進賈府,見識了賈府的精緻和講究,豪門貴婦薛姨媽,也見識了賈府的精緻,窮苦人劉姥姥,則更是為賈府的精緻咋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