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爾將作為親近的朋友，與大家共同努力，直到中國和北京市民生活恢復正常的那天。武漢加油！中國加油！首爾支持中國。」今年初，在中國抗擊新冠肺炎疫情最艱辛的時候，時任首爾市長樸元淳特意拍攝視頻為中國打氣，並因此在中國社交網絡走紅。
不料，7月9日，其女兒報警稱樸元淳留下了疑似遺言的東西並失聯。此事一經披露，韓國各界霎時間炸了鍋。經過700餘警力和消防員數小時搜索，最終於10日零時左右在北漢山肅靖門附近發現了樸元淳的遺體。警方稱，已排除他殺嫌疑。
韓國YTN電視臺10日凌晨報導稱，樸元淳的遺體被發現。白雲飛供圖
在官員輪換頻繁、任期相對短暫的韓國，樸元淳在全韓國最重要的地方行政長官位子上連續三次當選，一坐就是九年。甚至在樸元淳自殺前日，他還正常出席公務活動，所有人都沒看出有何異樣。
在樸元淳失聯且尚未被找到的時候，韓國輿論就開始討論失聯原因，引發各界諸多聯想，對死因的推測包括其前任女秘書舉報遭其性騷擾、工作壓力過大等，同時還對下屆韓國總統大選的影響作了不少分析。
但值得注意的是，「謎」終究是個謎。猜測也好，聯想也罷，都不是實錘。而且，相關推測中或多或少都存在著一些說不通的地方。所以推測只能代表著某種可能性，不宜過度解讀，更不能妄下定論。
首先，性騷擾一案成了一天多就結案的未解之謎。據韓國媒體報導，樸元淳自殺前一天，其前任女秘書在律師陪同下向警方報案，稱自己2017年擔任市長室秘書一職後，曾遭其身體接觸、發信息聊天等性騷擾，並將聊天內容作為證據遞交給警方。但根據韓國相關法規，此案隨著被告人死亡而喪失了公訴權，案件自動結案。不少人結合報案細節、生活常理、韓國國情、當事人個人情況等，展開了多種猜測。但無論如何，此案現在確實成了一宗沒有調查、沒有細節、沒有控辯、沒有結論的案件，恐怕只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怎麼回事，其他一切猜測都是徒勞。
其次，再來談談工作壓力問題。今年年初，在韓國尚未全面開展防疫工作之時，首爾市就已提早動手，每天關注中國防疫動向和有效舉措，天天開會研究防疫工作。韓國出現大規模疫情後，樸元淳又雷厲風行地採取了禁止大規模集會、勸告商鋪採取防疫措施、徹查「新天地」教會名單等一系列措施。甚至在民眾不配合防疫規定，執意在光化門廣場舉行大規模集會時，樸元淳還要擠進人群一邊勸說大家回家，一邊遭受圍攻。樸元淳為了防疫工作可謂殫精竭慮。另外，近期韓國房地產政策飽受批判，韓國政府面臨巨大壓力。一段時間以來，房價漲得最厲害的便是首爾。韓國官員紛紛各種表態以消除不滿，樸元淳也是面臨著各方壓力。
值得注意的是，儘管防疫工作很累，但由於防疫成效顯著，樸元淳政績突出。而且，也正因為防疫成果顯著，樸元淳所屬執政黨在今年國會選舉中碾壓性勝出。據韓媒報導，在當選議員中，有12人是樸元淳的好友或老部下。另外，次貸危機以來韓國經濟就沒好過，壓力不是一天兩天了，而且壓力也是韓國各屆政府和全體社會共同面臨的問題。對於一個早年投身人權律師事業，執掌首爾市9年，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來說，近期的工作壓力真的能壓垮他嗎？
樸元淳為防範新冠疫情擴散，前往光化門廣場勸離集會人群。白雲飛供圖
最後，再來談談大選。不少猜測和網絡文章都將其視為下屆總統大選的「熱門候選人」。但「候選人」是韓國媒體通過自身猜測給他封的，其本人以前從未參與過總統選舉，近期也沒有表態要參選。所以，最多只能視為潛在的候選人。
其實，樸元淳也不是最熱門的候選人。在其所屬執政黨內，前任總理、現任國會議員李洛淵和京畿道知事李在明等人都風頭正勁，熱度要比樸元淳高出不少。
在韓國大選中，熱門候選人一定是個性鮮明或有自身獨特亮點的人物。例如，前任韓國總統樸槿惠，當時就以前任總統之女、經歷人生逆境、女性身份等為亮點參選。總統文在寅又是以眾人愛戴的已故總統盧武鉉摯友、性格忠厚溫和、早年投身民主運動等為亮點參選。在當前熱門潛在候選人中，李洛淵曾身居總理高位，又因總能以柔克剛地「回懟」政敵成為了網紅總理。今年國會選舉中，李洛淵又因在最重要選區擊敗亦曾任總理、時任最大在野黨黨首黃教安而名聲大噪。李在明個性鮮明，風趣幽默，三四年前因「敢說」而出名，例如反「薩德」，參加上次總統大選，巧妙運用鐵腕手段化解難題，作為政客還罕見地參加真人秀「同床異夢」，更是讓他從韓國火到了中國。
樸元淳雖給人以親民勤政印象，但並沒有明顯的特別之處。而且，他九年前是以無黨派人士當選首爾市長，後雖加入執政黨，但沒有明顯拉幫結派的跡象，黨內基礎也相對薄弱。所以，把樸元淳視為下屆總統熱門人選，並由此展開分析，是欠妥的。
每個人都是立體的，大家如何看待，見仁見智，就事論事。
樸元淳待人親善，可以私下和基層公務員玩自拍，可以和民眾一起幹活。他勤奮工作，改善首爾市政，改造棚戶區，打造首爾文化和旅遊亮點，積極推動對外合作，帶領首爾抗住了中東呼吸症候群和新冠肺炎疫情威脅。他兩袖清風，逝世後韓國媒體披露，他的淨資產為負債6.9億韓元。鑑此，首爾市決定為其舉行市葬。
首爾市政府在首爾廣場舉行追悼儀式。白雲飛供圖
然而，在韓國社會中大部分人都有明顯的政治傾向。有朋友聚餐時因政治傾向不同當桌紅臉。選舉時很多夫妻為了避免爭論，都各自投票，回家閉口不談。對於樸元淳，也是有人喜愛，有人反對。韓聯社報導稱，「樸元淳追慕VS性醜聞疑惑，網絡出現對立氛圍。」
記者觀察到，在韓國，緬懷和批評的聲音都有。但批評之聲基本都在網絡上，現實中能看到的基本都是緬懷。
一位首爾市普通公務員說：「感覺一切都不是真的一樣。」一位首爾市政府中層幹部在社交平臺上哀嘆道：「天空為何這麼藍……讓人心疼啊！」還有一位與樸元淳相識的學者聽到其死訊後也在社交平臺上寫道：「真沒想到會如此慌忙地離開，該去弔喪了。走不動了，悲痛極了。」
韓聯社報導了10日凌晨樸元淳遺體被送往醫院的情況。視頻中顯示有不少普通市民自發前往醫院等待遺體運回，有的人哭泣，有的人在現場大喊：「樸元淳給我站起來！樸元淳不能走！」也有人哽咽地說：「樸市長您不能走。」
另外，韓國執政黨黨首李海瓚等諸多政要、前任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等諸多知名人士、多個社會團體和慰安婦受害者等也都紛紛前往樸元淳靈堂弔唁。
11日上午11時，首爾市政府在首爾廣場搭建起了焚香所，供市民追悼。從中午到晚上，自發前往悼念的普通市民絡繹不絕。很多市民都排著長隊，靜靜等待去樸元淳遺像前默哀，並寫下一份悼念詞。也有不少民眾靜靜地坐在廣場草地上，默默地看著樸元淳的遺像。
大量市民自發前往首爾廣場弔唁樸元淳。白雲飛供
另一方面，韓國網絡上也出現了反對的聲音。一些網民主張性醜聞事件應追查到底，也有持相反政見的網民對生活現狀不滿並批評樸元淳，還有網民質疑舉行市葬的合理性。截至11日下午，青瓦臺請願網站上關於反對給樸元淳舉行市葬的請願人數，已超過37萬。
樸元淳的遺體是在北漢山肅靖門附近被發現的。北漢山地處首爾北部，站在山上，可俯瞰首爾全景。樸元淳在這裡選擇終結生命。
樸元淳在遺書中寫道：「各位，對不起。感謝在我生命中出現過的各位。給家人們只能帶來苦痛，對不起。火葬之後，把我撒在我父母的墓地吧。各位，再見。」
弔唁樸元淳的市民中，不時就會有人傷感地流下眼淚。白雲飛供圖
樸元淳逝世後，首爾市行政第一副市長徐正協開始擔任代理市長。同時，首爾市還以徐正協代理市長的名義發布了市政府聲明，稱「首爾市施政工作應遵循樸元淳市長的施政理念，將安全和民生福祉擺在首位……所有首爾市公務員擰成一股繩，力求將政府工作做到盡善盡美。」
明年，韓國又將迎來地方行政長官選舉。此前，釜山市前任市長吳巨敦因被曝性醜聞下臺。首爾和釜山這兩個韓國最重要的城市目前都是代理市長在施政，選情也變得微妙起來。加之，後年韓國將迎來總統大選，明年就會進入大選預熱。在釜山市和首爾市先後引起韓國政壇震動之後，韓國朝野之間的攻防戰和不同黨派候選人的爭奪趨向白熱化，恐在所難免。
來源：經濟日報微信公眾號（ID：jjrbwx）
記者：經濟日報駐首爾記者 白雲飛
統籌：割羅卜工作室 徐胥 原洋
編輯：徐曉燕
監製：姜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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