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周五(7月31日)開始,臺北市地檢署調動二百餘人,兵分六十五路,傳喚了六十多名政治人物,其中包括多名民意代表,經過一個周末的初步聆訊,多名民意代表已經以受賄罪被聲押禁見,距離被逮捕、起訴僅一步之遙。這場反腐風暴究竟是怎麼回事?小編今天為大家帶來弊案懶人包,分別介紹一下弊案背景和關鍵人物、涉案政治人物、弊案背後的政治「陰謀」。
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SOGO案
先用一句話解釋一下SOGO案,這是一起三個商業騙子互相利用而產生的經濟糾紛,最後把多名政治人物拖下了水。SOGO是臺北市一家非常著名的百貨公司,一年的營業額超過百億臺幣(2000年),SOGO最開始的主人叫章民強(本案中的蟬),他因為違法將公司的錢借給別家公司,導致SOGO發生了財務危機,於是他去找金融公司來拯救自己的產業,而他的找的金融公司的老闆叫李恒隆(本案中的螳螂)。結果「螳螂」通過眼花繚亂的商業操作,把SOGO的控股權收到了自己的手中,「蟬」被提出了SOGO的董事會。
可憐的「蟬」章民強餘生都在想辦法追回SOGO的控制權,可惜至死都沒能拿回自己的祖業SOGO百貨。章民強2019年6月10日病逝,享壽99歲。
但其實「蟬」根本沒有那麼多錢,他也找了一個大金主徐旭東(本案中的黃雀)幫忙,「黃雀」支持「螳螂」拿下SOGO後,又通過一系列商業運作,把「螳螂」的股份從60%稀釋成了1%,瞬間把「螳螂」也給踢出了SOGO決策圈。「螳螂」就不幹了,說這個世界還有商業倫理沒有,一起騙人的時候稱兄道弟,大功告成之後怎麼又開始騙自己人了?於是「螳螂」開始了漫長的法律戰,法院起訴、政府陳情、媒體造勢,窮盡一切辦法想要把SOGO從「黃雀」手裡奪回來。
「黃雀」徐旭東是臺灣地區top20的大富豪,徐旭東的父親是1949年從上海遷臺的商人,徐家縱橫臺灣商界多年,無論藍綠誰執政,都不得不給徐旭東幾分面子。
「螳螂」其實是個非常有本事的人,他最擅長的就是在官商之間牽線搭橋做掮客,他為民進黨內多名高官介紹過生意,比如非常著名的陳水扁辦公室副秘書長陳哲男,就是「螳螂」李恒隆的「好搭檔」,而陳哲男目前正因貪汙罪在高雄服刑——他兒子陳其邁則正在競選高雄市長。在陳哲男的介紹下,李恒隆還曾經直接搭上過前領導人陳水扁的夫人吳淑珍,並送上了上百萬元的SOGO禮券。
根據臺灣地區的法律,領導人的妻子收了百萬禮券(相當於購物券)並不算嚴重違法,畢竟吳淑珍不是本人去拿的禮券,而是別人幫她拿的——不要怪這個理由牽強,跟陳水扁家族的其他案子比起來,SOGO禮券案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百萬塊的禮券不可能打動陳水扁家族幫李恒隆介入SOGO案,而直到國民黨執政時期,李恒隆才又等來機會。2010年,臺灣地區經濟部門作出行政裁決,撤回「黃雀」對SOGO的增資案,要求「黃雀」把SOGO還給「螳螂」。「黃雀」怎麼可能束手就擒,馬上提起行政訴訟,最終在2013年獲得勝訴,經濟部門的裁決被廢止,「黃雀」守住了SOGO。然而「螳螂」一直沒有放棄,他不斷奔走,持續行賄,不放棄任何一個機會讓政治人物幫他爭奪SOGO的控股權,直到今年,他的行賄行為被臺北地檢署發現,進而牽扯出了多名民意代表涉案,引發政壇地震。
二、涉案的五名民意代表
從最沒名氣的開始說起,國民黨民意代表陳超明,他最開始是國民黨在苗慄縣的議員,後來因為沒能得到國民黨的提名,2004年投靠民進黨參選民意代表,結果落選。2012年又投奔回國民黨,獲得提名參選民意代表,高票當選後連任三屆。陳超明曾經有過一番非常著名的「買票」論,他說「不是只有國民黨會買票,某些政黨也會買票,因為我兩個政黨都走過。」而SOGO案中,李恒隆承認給陳超明和他的助理送了100萬新臺幣,而檢方初步查證他們收了600多萬。
陳超明2019年就兩岸議題質詢行政部門負責人蘇貞昌,然而由於學識有限,慘遭蘇貞昌「教育」。
阿美族的廖國棟是國民黨最重要的原住民民意代表之一,他從2001年開始,連續六屆擔任民意代表,在民意機構服務了近20年,2016年還曾經擔任了國民黨在民意機構的總召集人,是一位重量級的人物。廖國棟資歷深,當然價格也不一樣,李恒隆承認送給廖國棟670萬新臺幣,檢方查證廖國棟收了900多萬。
廖國棟是大陸方面的座上賓,他在臺灣最受爭議的言論就是稱大陸的國家民委、中華全國臺聯、臺辦是臺灣原住民的三個「媽媽」。
最讓政壇意外的涉案人是時代力量黨的黨主席徐永明,這位在太陽花學運中崛起的政治新銳,和時代力量黨的前任黨主席黃國昌號稱民意機構雙戰神,他們揭發了無數的弊案,打藍批綠,把清正廉明的牌坊抗在肩上逢人就炫耀。結果這次被檢方聲押後,時代力量黨馬上發出聲明,宣布將黨主席徐永明停權,等候司法機關發落,被自己的政黨光速切割,徐永明收的這200萬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徐永明平常對民進黨的批評毫不手軟,但是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都緊緊的跟民進黨站在一起,選舉期間還追打民進黨私菸案的黃國昌,就是被他率眾排擠出時代力量黨的。
陳唐山目前已經不是民意代表了,但他的資歷和輩分確實所有涉案人中最高的,他曾經當過臺灣地區外事部門負責人、陳水扁辦公室秘書長、民意代表、臺南縣長,是民進黨內無可爭議的大佬。陳唐山的故事太多,值得單獨寫一篇文章,不過在這次的案件當中,陳唐山的爭議最小,李恒隆不承認自己送錢給陳唐山過,而檢方認定陳唐山受賄的金額僅為50餘萬,根據臺灣地區的司法實踐,這樣的指控很可能無法順利定罪。
陳唐山是陳水扁的秘書長,關係非比一般,然而當年扁家弊案中,陳唐山沒有涉案,說明他是個非常自律的人(不然不可能不「和光同塵」),以他的身份地位,李恒隆是沒資格拿著五十萬去行賄的。
重頭戲來了,四屆民意代表蘇震清是這次所有民意代表中涉案金額最多的人,檢方初步認定他收了2100萬新臺幣,而李恒隆辯稱那不是行賄,而是借貸——這是很常見的辯護策略,歷史上臺灣地區的檢方基本沒有採信過這樣的解釋。蘇震清作為前民意機構負責人、蔡英文辦公室秘書長蘇嘉全的侄子,一直以來弊案糾纏不斷,他原本有意角逐2022年屏東縣長,現在看來獲得提名的難度會很大了。
日前蘇震清和叔叔蘇嘉全涉嫌出訪圖利案,蘇震清在媒體面前放話讓國民黨拿出讓他一刀斃命的證據,國民黨沒有拿出來,臺北地檢署拿出來了。
三、弊案背後的政治「陰謀」
第一個「陰謀」,是臺灣司法界對民進黨當局的「叛亂」。民進黨當局自2016年執政以來,深刻認識到不掌握司法,很難在失去執政權後保證自身的安全,因此拉攏了許多願意投靠民進黨的司法界人士,比如現任司法部門負責人蔡清祥、副負責人蔡碧仲等。雙蔡都是檢察官出身,但是為了獲得民進黨當局的認可,做出了很多有違法律倫理的事情,比如蔡清祥為罷韓活動護航,宣布罷韓團體的賄選行為不違法,蔡碧仲則是違反行政中立原則,公開發文支持民進黨候選人(後被輿論痛罵而刪帖)。
右一為蔡碧仲,右二為蔡清祥。蔡碧仲的妻子與臺灣地區領導人蔡英文關係匪淺,因此在法務部門他的地位比一把手蔡清祥還要高。
臺灣司法界還是有大量正義人士的,他們對蔡清祥進行了尖銳的批評——蔡碧仲因臉皮較厚,司法界人士已經放棄了批評他。最終在2020年2月選拔臺北地檢署檢察長時,蔡清祥為了緩和與司法界的關係,親自去高雄請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檢察官來做臺灣最重要地區的檢察長。結果這一請不要緊,老檢座準備了半年,放了一個大大的炮仗。
臺北地檢署檢察長周章欽,今年已經67歲,本人曾多次申請退休,但是法務部門一直不批准,因為他可以作為司法界的門面,彰顯當局的清廉形象,然而高水平的檢察官,無疑是貪腐政治人物的噩夢。
第二個「陰謀」,是民進黨內新潮流派系對蘇嘉全的「奇襲」。2020大選期間,蘇嘉全的侄子蘇震清接受民進黨協調,退出民意代表初選,但民進黨最終在政治鬥爭後,沒有按照許諾給蘇震清一個不分區民意代表的職位。於是蘇家人開始了自己的表演,蘇震清和蘇嘉全的妻子洪恆珠先後表示,不惜脫黨參選屏東的兩席民意代表,蘇嘉全則表示侄子的事與己無關、老婆我也管不了,你們要是埋怨我,我這個民意機構負責人就不做了。
圖為蔡英文和洪恆珠在典禮上,從座位可以看出,蘇嘉全和妻子洪恆珠的座位離蔡英文最近。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蘇家大獲全勝,蘇震清獲得了代表民進黨參選的資格,原來的候選人莊瑞雄被安排了一個不分區的名額。
蘇嘉全是蔡英文的左膀右臂,他本人又和蔡英文是屏東同鄉,2012年甚至搭檔過蔡英文競選臺灣地區領導人,說蘇嘉全是最大的「英系」政治人物絲毫不為過。但是蘇家在屏東根基太深、權勢太盛,因此不可避免的滋生了腐敗,本來大家都腐敗,黨內誰也不會說誰,可是蘇家仗著蔡英文的恩寵,在黨內張揚跋扈,民進黨內許多派系——尤其是新潮流系——早就看不慣他們。這次蘇震清被查,民進黨沒有給蘇家透露一丁點的消息,就是要看著蘇家被打。
圖為鄭文燦、蔡英文、蘇嘉全。出自新潮流系的民進黨「太子」鄭文燦和「皇叔」蘇嘉全其實還有爭奪2024皇儲的衝突,因此新潮流系樂見蘇家因此受到重創。
第三個「陰謀」,是蔡英文借蘇嘉全案對整個民進党進行震撼教育。儘管民進黨目前江山鞏固,但是民進黨在廉政方面的表現一直不怎麼樣,都說絕對的權力會導致絕對的腐敗,但是民進黨在2000-2008年執政時期,還沒有獲得絕對權力,就已經貪腐的很嚴重了。因此,在7月19日的民進黨全體代表大會上,蔡英文高喊民進黨不會走上「全面執政必定腐化」的路線,其實已經是在喊話民進黨內的腐敗分子了。
蔡英文本人出身富豪之家,跟貧苦出身的陳水扁不同,蔡英文對財富的追求度並不高,因此蔡英文對民進黨的廉潔程度有著不切實際的想像。
其實根據臺灣地區的相關法律,政治人物有許多合法的「腐敗」方式,比如接受政治獻金、獲得國營事業高管的職位、任命當局支付薪水的機要職位,但是總有人不滿足於這些利益,非要去搞政商交易,收一些不被法律允許的錢。從臺灣目前的政治局勢來看,能夠打敗民進黨、推翻民進黨執政的,只有民進黨自己。而民進黨內很多政治人物,在全面執政後,已經很難按耐住貪腐的欲望,紛紛行動了起來。
蘇嘉全在侄子案發後,宣布辭去蔡英文辦公室秘書長的職位,蔡英文隨後任命了新的秘書長,並在記者會上引用了黃埔軍校的「校訓」再次警告腐敗分子。
絕對的權力是有魔力的,古今中外許多政治人物都無法抵擋住他的誘惑。SOGO案本來可以只是單純的商業案件,然後總有些人試圖使用不正當的手段去謀取超越法律的利益,而政治人物又抱著「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的心態,與商人授受不清。據可靠消息,蔡英文最終會動用當局的權力,將整個案子壓下來,避免事態繼續擴大,但是在此之前,她必須要讓民進黨內的一些人得到教訓,有所收斂,否則,她的領導人跛腳生涯,可能會來的更早一些。
動用權力幹涉查辦腐敗案,又何嘗不是一種更加嚴重的腐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