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夜裡格外突兀,一滴一滴敲落在水坑裡,濺出一圈水點,又有一滴雨填補進去。他就這麼坐在落地窗臺前,灰色的薄毛毯輕搭在白暫纖細的雙腿上,露出溫涼纖瘦的腳踝,長版的黑色T恤半遮在小腿處。稀碎的短髮搭在額前,頭斜著靠在窗框前,墨黑色的細框眼鏡折好放在窗臺的裡側,窗外的雨淅淅瀝瀝一直下,手邊的白色的極簡風格的表一直走著,發出有規律的聲音,一聲一聲向前推著時間。夜裡的一絲絲微小的聲音會被放大數倍,以最恐懼的細節呈現。他眼中是雨點打在玻璃上又流下去的水漬,指腹觸在玻璃上,迅速蔓延出了一周薄霧,稍微掩蓋住了玻璃上他的倒影。他就這麼靜靜地坐在窗臺上,身後的一片寂靜都好像與他無形的隔閡,他蜷縮著,沒有一點聲音,只有挨著窗能聽見的雨聲。沒有一盞燈在他身邊照亮,懼怕突然的光亮,就像突然的黑暗一樣,那一刻太寂靜也太喧鬧。再睜眼,光不在,黑暗一點點撕扯著,好像從來都沒照亮過。手指尖的溫熱被窗外層一滴滴流下去的雨帶走溫度,眼神裡的雨滴折射的光被無盡的吞噬,只有窗外的那個「自己」,在雨裡淋著,突兀的淋著,一言不發的看著。他說「就這樣丟在隨便丟在任何地方,反正都要死了,或者垂死之際,我什麼都不知道了。」他再次睜眼之後,手指無意識的小幅度勾到了指尖的鏡框發出輕微的響聲。他雙眼霎時睜開,烏墨色的雙眸卻沒有著落,空洞,微顯出的眼底青黑色與淡白色的皮膚交接。睫毛微顫,他微微垂著頭看著昨晚露著的腳踝被薄毯蓋住,細細的毛絨搭在皮膚上,守著僅有的一點溫度。他的嘴角似乎淺淺的勾起,僅僅維持了一瞬又恢復平淡。晨光略顯的暗沉,照在了他的發頂,他剛一抬頭,陽光就照進了他墨黑色的瞳,他眉間蹙著,闔上眼睛轉過身,薄毯隨著起身的動作滑落在窗臺上,蓋住了被光映的泛著光亮的鏡片。這是第幾次他坐在心理醫生面前,對著熟悉又莫名從心底裡感覺生疏的白大褂,微涼的空氣,刻意控制自己所有能顯示出來的情緒,回答一遍遍問過無數次的問題。強行掛起的嘴角早就毫無意義,眼裡明明一點光都沒有。他再一次挽上去衣袖,醫生的目光一點點掃著他肌膚上哪怕一點微小的裂痕。左兜裡揣著新開的藥,醫生說念著他的名字,狀態好轉,可以減少用量了,他摘下了眼鏡,單手拿框放入鏡盒揣進外衣兜裡。他僵住的嘴角落下,他已經不知道什麼才能叫「笑」了。醫院裡到處都是白色的,無窮盡的慘白,消毒水味在鼻腔纏繞,來來去去的身影,無盡的恐慌。那些藥,他一次沒吃。那些晚上,都是一秒一秒熬過來的。走出第一個轉彎,白色藥片一片片在未開封的藥瓶伶仃作響,在路角水漏處一片一片盡數撒下,留下僅剩的空瓶在骨節分明的指間靜靜躺著。到底是冰涼的水送苦澀至極的藥入喉後算清醒,還是恐懼的黑暗裡聽著秒針一點點推動敲擊著心臟更清醒。他靠著牆,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默默的抱著頭,細看可以看見輕微的顫抖和通紅的眼眶裡強忍著不溢出來的流光。低沉獨轉的琴聲一節一音彈響,空靈,又包含著什麼,音音如訴,牽著人的情緒,卻又明明聽不出什麼。這些耐心磨碎了填進所有的時間縫隙。他從前從沒想過他也會有這麼多的耐心,能把曲子一遍遍彈到爛熟於心。許不是耐心,是心裡的愛,夜的侵蝕腐蝕不了的,分分秒秒撕裂不碎的愛。沉聲的低音密密起奏牽起高音部分的幾音絕響,起伏不盡,綿延不絕。一場沉響戛然而止,安靜的可怕,一點聲音都不再有。琴鍵逐一復位,沒有回音一聲聲蕩開,散去。鋼琴的墨色琴架旁,陽光透過縫隙散進來的光在玻璃的透明插瓶瓶身上折射到乳白色的琴鍵上,留下偏為金黃色的光斑。伸手取一隻玫瑰,純白色的,沒有紅的妖豔,只是純色的安靜。風吹進來掀起長垂的白色窗簾,整整齊齊擺放好的桌面,淡鴉青色的瓷盅內一點點燃著的淺香氣。玫瑰莖稀疏挺立的銳刺一點一點刺破指尖,扎進血肉,星星點點的猩紅從刺處顯現,浸著暗綠色的花莖。雙眸中恍然回神,他慌忙地把花放在琴鍵上,跑到了水池前瘋了般的用涼水衝洗著指尖手心的血紅色,似乎感受不到痛意,刺在血肉裡被帶下來的玫瑰刺,濃稠的血融著冰涼刺骨的水染在白瓷的水池上,再流走。純潔的白色花瓣在琴鍵上,隨著落下的幅度花瓣間顫動著。都是白色的,卻和醫院的白不同,這裡每一處都有那人的身影,哪怕只是床頭的那盞亮起來顏色很柔和的燈,都會莫名心安,儘管之後鋪天蓋地的難受悉數襲來。當時,他永遠忘不了,淺色燈光下的愛人,和燈下面看了一半攤在那裡的書。思及,薄汗打溼額前碎發,根根髮絲貼在額前處,太陽穴的位置隱隱作痛,像是腦中撕扯著嘶鳴著,一瞬間又突然全部寂靜下去。他神色一頓,衝淡的血紅色刺入瞳孔一瞬間縮小,隨之弓著腰兩手拄著撐在洗手池之上,撕心裂肺地乾嘔著,像是要把胃吐出來,一陣陣惡寒刺激著他,不知道乾嘔了多少聲才脫了力順著支撐點就滑了下去。眼角的微紅色暈染著眼眶,生理性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就差一點,就要溢出眼眶沿著下頜線滴落在手背上變成溼潤。折騰到發白的嘴唇顫了顫,嘶啞至極的聲音一點點發出,平靜又千波萬瀾。醫院裡取回來的報告單一板一眼地印著的姓名冰涼,沒有生命,我想聽你叫我姓名。忍了許久的溫熱終於奪眶而出,琴鍵已經覆著帶血的玫瑰,彈不了了。一滴一滴匯成痕跡,凸起的精緻喉結滾動了一下,壓不住的小聲嗚咽從喉底溢出。清涼的風吹起來他的襯衫衣角,半袖遮到手肘露出胳膊壓在一紙角上。清時葉片上的露,一點一點匯集成滴,有些葉不堪重負在滑落的時候滴下,若伸手一撫指尖的露水摸開還會有細細的塵礫,他試過的。深刻的刻痕在手腕下壓著,結了一層薄薄的痂,和著光看不出血腥的模樣,淺色的在腕子上。好安靜,給他的信裡要都是他喜歡的樣子,他喜歡看他笑,喜歡他嘴角恣意勾起的弧度帶起的嘴角小酒窩,喜歡他鬆散的襯衫領口隨意的微敞露出細緻的鎖骨。筆尖磨著信紙上的光,他記得藍忘機頸間發梢經年不散的淺淡的香氣,溫暖修長的手指交握在他指尖的溫熱,他掌心的細膩,高挺鼻梁上輕輕架著的銀白色鏡框,淺色卻直直看進魏無羨心裡的眸。你走路時被風撩起了的衣角是什麼樣的呢?你輕笑起來的眼角會上揚到什麼程度?你襯衫袖口的潔淨讓我一陣心動,悲傷會如海嘯一般襲來,但襯衫袖口的潔淨能化為一葉小舟。他想把清晨的露,早時的植株都給他看,一瓣尚鮮活充滿水分的淡熒白色的花瓣從花蕊的絲根部到細薄的葉片邊緣,是今年的春。去年春天,他從背後抱住藍忘機,他剛欲踮腳覆上他的耳尖,藍忘機卻已輕彎下了腰,鼻尖的溫涼,胸腔裡跳動的血液,腰後攬著的掌心,那麼真實……「藍湛,你看見了嗎?昨天晚上下雨了,下的好大……」「藍湛,早上的小草上有露珠,還有我們種的花上面也有……」「藍湛,哥給我打電話了,問我怎麼樣,能怎麼樣啊,好想你……」魏無羨把取下的芍藥花片穩穩地擺在信中間,白色的因為晾曬有些泛黃,但卻沒有失去水分後的褶皺,全然是鮮活的樣子。「我也不是沒想過,畢竟『死』這個字對我太熟悉了。」淡灰色的折領,顏色極近的眸色只是深色了些許,他微垂著頭,額前髮絲隱隱遮住神色。指尖一圈圈勾著左手指間的素銀色戒指,心臟處前掛著的暈染著體溫的另一隻指環,從領口處掛在襯衫裡面,對面的藍曦臣看得很清楚。當時他的親弟弟藍忘機在準備這一對戒指時候從眼裡流露出來的柔情和他鮮少見到過的些許緊張,都讓他知道,他的弟弟遇到那個人了,那個分享對方一輩子仍覺不夠的人。所以,哪怕他知道魏無羨是一個男孩的,竟也沒有多震驚,他知道,他這個弟弟認定的,不會變。更何況能讓藍忘機眼裡流露出從未有過的神採的,魏無羨還是第一個,看來也只有這一個。一生只能定製一對的戒指,現在在眼前的男孩一人身上。他看見魏無羨對著他目光的雙眼通紅,眼角盛著強忍著的淚。相似至極的眸色,卻再也不是那個人,最想見到的那個人。哪怕是坐著,魏無羨身軀都是在顫抖,雙肩劇烈的抖動,像是隱忍著卻終究完全控制不住,失聲流淚。他覺得眼淚早就已經哭盡了,卻還是哪怕只因為聽到他的一個名字就難以自抑。冰涼的淚痕在臉頰,聲音顫抖的不成樣子,只是聽著就覺得心尖疼的要命,就像無形的手穿透胸膛撕扯心臟,四濺的血液被凍成暗紅色的冰碴再扎進去。魏無羨幾乎透不過氣,聲音嘶啞至極,喉嚨幾乎發不出任何聲音卻還是分辨的出唇齒間念千萬遍的名字:「……藍…湛。」他痛苦地縮成一團,曾經他也這樣縮在那人溫暖的懷裡,覆著溫暖的毯子蓋住腳踝,雙手被攥著捂著,背蜷著的是那人的胸膛。兩個人份的拖鞋,整整齊齊擺在一起的牙杯,甚至多拿出來就只是空放著的碗筷……即使你走了,你的存在將永遠停留在我所到的任何地方。魏無羨甚至不知道藍曦臣又跟他說了什麼,什麼時候紅著眼眶出了門。魏無羨他是一個怕疼的人,之後有藍忘機在身邊,沒受過一點疼,哪怕割壞指尖也有人唇間輕輕吹風。冰冷的空氣讓他有一瞬間清醒,可隨即又被痛苦淹沒。緊促的眉尖,額上布滿汗珠,不按的羽睫顫動。像是想從夢境中把自己抽離出來,卻又想再多看幾眼,哪怕是令他恐懼的夢。模糊中,白色灰暗夾雜,耳邊好像迴響著一些人的聲音,但清楚些的還是藍忘機熟悉的聲音,只是難得顯得有些慌張。他好像模糊的睜開了眼,沾染了血跡的衣服和藍忘機的面龐出現在他眼前。魏無羨愣住了,他想伸手摸摸那人的臉龐,又怕觸沒了夢。潛伏任務最後時刻,出現了內鬼。他們兩個的名字被交給了販毒團夥。在外部被警方包圍時,藍忘機把唯一一個人質能夠走出去的機會給了魏無羨,把魏無羨推了出去。魏無羨忘不了他回頭看見藍忘機眼中的神情,有不舍,有笑意……就好像換得魏無羨平安,他便全然放心,再無後顧之憂。這是所有同事們多少的心血多少熟悉的面孔在他們面前痛苦扭曲倒下,卻寧死也一字不肯透露的成果,怎能輕易放走。魏無羨曾經霎時雙眼變的朦朧,他們都懂,不管是他,還是藍忘機。對面的人惱羞成怒的手起刀落在藍忘機手臂上狠狠捅下一刀,洶湧流下的血液浸透整個袖子,藍忘機被粗暴地架著一聲不吭,任由猩紅的血一點點流淌。魏無羨雙膝跪地,幾乎扶不起來,一遍遍聲淚俱下嘶啞的念:「對不起……對不起……藍湛……對不起…」藍忘機最後看了一眼魏無羨,他的愛人,無聲的說了什麼,只是魏無羨沒聽到。緊緊關上的門徹底隔開了和外界的聯繫,警方調動所有監視設施都得不到裡面一點信息,除了第二天凌晨的一聲槍響。驚醒了外面守著的警方所有人員,魏無羨懸著凌遲的心徹底寒了個透。這一聲槍響到底打的是誰,又穿透了哪處血肉之軀留下血孔,已經耗了這麼久,這結果不難猜,只是不願意去承認。最後當他們強行衝破那道緊閉的門,那些人的喊叫和反抗的聲音都不能進入他的耳朵了。他好像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只能看見幾乎蔓延到他腳尖的血液和一片血泊中的那個無知無覺的人。他根本記不得是怎麼撲到了藍忘機身邊,膝蓋狠狠敲擊在地上像是不知道疼,血浸溼了他的褲子,根本沒有血色的脖頸旁的已經泛著青紫色的針孔和紅腫的掐痕顯得那麼觸目驚心,狼狽的溼透的髮絲沒有活氣的貼在地上,咬裂的嘴角,扣到掌心裡的指尖還泛著暗紅色的血,貫穿心口處的血洞,斑駁的看不出白色的衣服,還有他手邊握著的浸在血裡的手槍。那不是他自己的槍,編碼「1031」,那是魏無羨的配槍。針孔到底是什麼留下的痕跡,不用想也知道,魏無羨瞬間如墜冰窟。藍忘機失神的雙眼微睜著,那雙一直是清澈無垢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層灰塵,黯淡了下來。血淚划過他消瘦的面龐,無神的嘴角處混成了什麼可怕的顏色。在他指尖剛顫抖著要觸上藍忘機臉頰的時候,四周霎然寂靜,沒有血的猩紅,沒有藍忘機的慘白面孔,沒有同事在身後的小聲抽泣。魏無羨一點點睜開眼,隨之一滴淚從眼角滑落,懷裡藍忘機的衣服還帶著他的味道,被他攥的死緊。眼角的淚浸在了懷裡衣服上,在布料上暈出了一點,一片深色。他原來害怕失去才會總做失去的夢,夢裡都是恐懼;現在失去的夢裡,他想看看他,卻是連觸摸都做不到。外面的芍藥落了,被魏無羨一瓣一瓣地撿回來,小心翼翼擺在桌子上擦拭著浮在瓣上的水珠,生怕碰壞一點。像是什麼珍寶似的,他看著桌上擺著的擦乾的芍藥花瓣,怎麼拼湊再也拼不成原來的枝上的花,潔白的一朵散落一地。血液一點點在看不見的地方暈染,撕裂撞破他所有曾經的赤忱,無人知他在消逝。沒跟任何人說,他心裡存在隱隱的害怕,害怕哪個瞬間,心裡珍視的那個人會再次被吞噬的乾乾淨淨,留下遍身傷痕累累。他最恐懼的事情,已經是現實,就在他眼前,他卻什麼也做不了,眼睜睜看著愛人的流逝。魏無羨記得每次丟掉那一瓶瓶白色的藥片,這些藥或許是有用的,但是對他毫無作用。他不知道他還能這樣平安無事的撐多久,他很累了,幾乎要被淹沒的窒息感。一了百了是解脫,但是似真似夢的一聲「魏嬰」無限柔情,讓他不舍。哪怕是夢回,都再讓他見一眼,一眼就足夠讓他撐下去。偏西的澄紅色染了半邊天,雲把天空擦出好看的淡色,他睜著眼睛,把那些都凝固在瞳孔裡。那時魏無羨走在藍忘機身側,一手在胸前抱著夾板夾著的資料,走路的風輕輕吹起兩張又被他撫平。之前孤身一人,縱使下一刻板機叩響也無牽無掛,多少只是有點不甘。而現在他身旁有了想相伴一生的人,就再也沒了那種灑脫,不止魏無羨,藍忘機亦是。藍忘機再靠近魏無羨腰側些許,伸出一隻手攬住了他的腰把人往自己這邊攬。魏無羨正愣著神突然被藍忘機的動作恍然回神,稍微偏頭就看見了藍忘機眼底的溫柔和些許堅毅。在那之後幾天,藍忘機便上交了申請,申請批准與魏無羨一同執行任務。那是他們剛在一起不久,但魏無羨幾乎是在藍忘機的話音剛落時就有一個聲音在心底響起:「這輩子就他了,再也不變。」魏無羨也許不曾意識到那一刻他看向藍忘機的神情有多麼柔情萬種,一雙桃花眼下滿含著一波溫水。「可是比起你說保護我一輩子,我更希望是陪我一輩子,就安安穩穩的就好。」事與願違,他的生命結束在凌晨的一聲槍響,或者說是在魏無羨跪在他一片血液中的時候。當最後的時候,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保護他」。但是藍忘機保護了他的一輩子,卻不是魏無羨的一輩子。魏無羨總是在想,沒有他也藍忘機不會提交申請報告,不會把僅有一個的交換人質機會給了他,更不會成了最後這個結局明明是那麼好的一個人,就是這樣,一個人就這樣留在了昨天,一個不應該是結局的昨天。他親自下手製造見血的疼,可回頭看他根本就沒走出那片黑暗,沒有藍湛的黑暗。或者說,他根本不想走出,不想忘了他,也不用新的開始。在我的最後一次呼吸裡,我會竭盡全力把你向生推去,然後望著你遠去的身影,安心地墜去蔚藍和黑暗無銜接的連在一起,他們曾並肩望向過星空,一片寂暗之下依稀有稀碎的光亮圍繞著,閃爍著發光。海水的澈涼緩緩流逝著身體周遭的溫熱體溫,海水緊貼著,不留一絲空隙。光似有似無地折射過海,在深處的黑暗與無聲無息中透露著生的希望。不是黑色深墜,卻是對深淵上方的生的光難以啟窺。水泡從呼吸管與潛水鏡相接處擠出,向上,向上。在遠不及水面處破裂。他指尖划過冰冷的水,窒息感包裹他全身,肺部的空氣像被一點點撕扯榨乾,沒留一點痕跡的泯滅,無影無蹤。他艱難的睜開眼睛,記憶中略感熟悉的光束在眼前似有似無,他感到眼前被覆上了什麼,口中被人強灌了一大口氣,下唇被輕輕咬了一口留下淺淺的牙印,划過水中的力把他向上託起。下唇的麻酥感瞬間激醒他的意識,羽睫掙開束縛,看清了因把他向上推而向下墜落的身影。淺色瞳孔在黑暗中像光,碎發在水中浮沉,白暫的像是透明的膚色。魏無羨瞬間想要轉身去撈住像破布娃娃一樣下墜的那人,卻絲毫不能。眼睜睜看著眼前人的身影一點點一點點墜落在無光的黑暗,兩人之間距離越拉越大,指尖所及之處只有冰冷。崩潰的慌張中破裂的氣泡從口中湧出,他能感到溫熱的感覺在眼底又被衝散。他悄悄閉上眼睛,就此沉淪,是不是也是可以和他一起。失去你一次,便失去我自己,我日日夜夜裡失去你千萬次,我便殺了千萬次自己。良久,魏無羨終於看見窗外面的那根枝頭殘葉甚至打不起旋就落下。魏無羨一身單薄的素黑,眼底難得少了些許青黑,嘴角甚至淺淺笑意。脖頸上掛著的那個指環被他取下來握在了手心裡,和他指間的那個指環緊緊相扣。他一手執一枝白玫瑰一手放在心口處悄悄閉上了眼,睫毛被剛起的小雨擾的微顫。他把手心裡溫著的另一個指環放在了石碑前,柔白色的石料上是還有溫度的那隻戒指和輕輕躺著的白玫瑰。魏無羨雙腿跪在石碑前,指尖輕輕婆娑照片上人的面龐,雨愈下愈大,衝刷著所有塵埃。碎片颯颯的化作破碎狠狠割破他的手腕,瘋狂湧出的血一汩汩溪水般流不盡,涓涓而淌,滴落的雨水一點點融合著血滑下他的手腕融進身下的土地。他就安安靜靜的靠在他的愛人旁,雨聲響著,一切都剛剛好。如果一開始就是死局,又會不會在白淨的手腕處一筆筆刻下血的花,愈陷愈深,不願自拔。應當是等到了的,第二天的陽光照在他身旁時,他明明是笑的。-當光走了之後,黑暗裡的一切都沒有意義,去追光,不是解脫,是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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