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楔子
當今聖上一直沒有同本宮圓房,大概是因為,本宮沒有女人味。
1
近日,我的健忘症愈發厲害。
小雲有些焦急:「娘娘,你連早上才做的事眨眼便忘了。要不,我把御醫請過來吧。」
小雲是從府裡跟著我進宮的,本想著帶她同我一道享福,倒是福沒享成,卻是跟著我在這朝坤宮裡受罪。
名義上我是本朝一國之母,私下裡卻是個住在朝坤宮裡的可憐女人,地位連鳳儀宮裡的末等宮女都不如。若非爹要我時刻為陸家著想,這後位送我,也是不稀罕。
說來,我這皇后當得實在容易,皇上顧留白的後宮佳麗不少,更有一位容顏絕城的寵妃,相府大小姐綰綰。饒是如此,旁人爭破腦袋都想要的後位竟落在我的頭上。
探其緣由,只因我救過皇上一命。
那事,其實很烏龍。
我平日喜歡去歡喜樓聽書,飲一口茶,嗑顆瓜子,頗為自在。但我這人,偏有一怪癖,瓜子仁必須蘸著辣椒粉吃,才叫一個過癮。
便是一日,突然衝出十幾個蒙面人,舉著劍就朝前座的錦衣公子刺去。嚇得我抬手就將辣椒粉扔向蒙面人,拉著那公子就朝後門跑,躲在後院的一眾爛菜葉簍下,將蒙面人都騙了去。
於是當晚,就有聖旨去了陸府。
茲正四品刑部侍郎陸正之女待字閨中,才智過人,性情率真。著即冊封為后,欽此!
彼時,我正同小雲在花園裡蕩鞦韆,爹娘尋我去前廳領旨時,我差些就要翻白眼暈厥過去。
萬萬沒想到,那公子竟是當今帝王。也是沒想到,帝王到底是得了什麼癔症,竟是選中我這個女漢子。
但畢竟是聖旨,一月後我踩在皇宮紅毯上,織鳳紅霞,鳳冠輕顫,朝著殿內那人緩緩走去。
都說禍福相依,福氣來得太快,接下去就都是黴運。
可不是,嫁到宮裡頭的當晚,顧留白連朝坤宮的門都未入,便直接去了綰綰的鳳儀宮。
一年過去,皆是如此。
算起來,顧留白統共只見過兩面,第一次太急未曾細細打量,第二次封后大典也不過微微一瞥,他究竟是何模樣,我早就記不得了。大概同其他人一樣,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偏不懂那些晨省請安的嬪妃們時刻吃醋,為的又是哪般。
最關鍵的,是這後宮,簡直閒得快要了命。
除了嬪妃請安過後,便再無事可做。我讓小雲叫人做了一把搖椅,每日我便坐在上面數著落花。朝坤宮裡別的沒有,一年四季花開不敗,倒是還算不錯。
於是,這一數就數了一年。不但數得腦子生了鏽,而且記性也大不如前。嚴重的時候,我連前一瞬做的事,眨個眼便忘卻了。御醫看過一兩次,配了藥,卻是沒什麼效果。
倒後來,索性也就無所謂了。反正這皇后做的也沒甚事,要說打緊的,便是幫皇上管理後宮。不過前陣子,綰綰升為寧貴妃,皇上還下旨,貴妃心思淳厚,蕙質蘭心,即日起輔助皇后協理後宮。
如此一來,這記性好不好也就無關緊要了。
2
這不,近日我對賭博上了癮。拉著朝坤宮諸多宮女太監一起上,但我這運氣也忒差,每日一覺醒來,便在床頭看到自己寫的便籤:昨日賭輸,欠小李子白銀一千兩。前夜打馬吊,欠蘭姑姑黃金兩百兩。等等下來,我竟欠了五萬多銀兩的大債。
痛定思痛之際,發誓一定要戒了。但首要之事,就是先將債還了。
要說宮裡頭誰最豪氣,除了顧留白,便是綰綰了。聽小雲說,她每日吃的非鮑魚即雪蛤,就連末等宮女吃的都是叉燒鹿脯。
聽及這裡,我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對眼巴巴的小雲道:「走,本宮帶你去抱大腿。」
我與小雲一前一後走進鳳儀宮,顯然綰綰對此很是吃驚,不過片刻,她便從貴妃榻上微微起身,朝我一拂,「臣妾拜見皇后。」
我擺擺手,坐在她身旁,臉都要貼上去,陪笑道:「你同我之間何須這個,叫我妹妹就好。」
她不以為意,端著茶盞小抿了一口:「臣妾不敢,不過皇后今日來此是……」
「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想請姐姐幫個小忙。」我的語氣裡俱是諂媚,小雲看不下去衝我翻了白眼,我權當看不見。
骨氣算什麼,錢才是最重要。
綰綰手一滯,「幫忙?」
我趕緊離座,屁顛屁顛走到她身後,有模有樣地替她垂起肩來:「最近手頭有些緊,能不能借一點?」
「皇后要借錢?」一道明黃身影突然走入,俊逸的面容上劍眉一橫。
這是——
我努力回憶起這人,著實沒什麼印象。但他身上的龍袍告訴我,這是顧留白。
我嚇得一激靈,真是人倒黴,哪裡都是坑。從來沒碰上過他,偏偏在這鳳儀宮。看來他對綰綰是真的極寵。
「臣妾拜見皇上。」我隨即行禮。
「皇后若是缺錢何不問朕借呢?」他的目光淡淡從我身上掃過,少頃,似笑非笑:「朕記得皇后每月都有五百兩月錢,你入宮已有一年多,應是攢了不少錢吧?」
他雖輕描淡寫的模樣,倒是將所有的帳說得一清二楚。
「這個,」我腦子轉得飛快,思索著如何回答他才能滿意,「這個主要是因為朝坤宮花銷大,皇上您不來不知道,朝坤宮裡的每一棵樹每一株花都要花錢,比如施肥,比如除草,雖說宮裡有專門的人負責,但臣妾不放心啊。這些花草都是皇上賞的,就該臣妾親力親為,所以臣妾都是親自去買最好的肥料,不然怎麼對得起……」
他聽得有些不耐煩,將我的話打斷:「所以皇后是在怪朕冷落了你?」
啥?我以為是聽錯了,這哪跟哪啊。
綰綰頃刻間換上一副委屈的臉,輕聲道:「都怪臣妾不識禮數,總讓皇上留在鳳儀宮,是臣妾不好。」說著已有眼淚落下,「還望皇上多陪陪皇后,否則皇后又要指責臣妾不是了。」
這才是真正的睜眼說瞎話高手,這一波,本宮服。
我努力將火氣壓下:「貴妃這話,本宮有些不愛聽。什麼叫指責?」
「好了,朕今晚就去朝坤宮,你好好準備吧。」顧留白再次不耐煩道。
我差些跳起來,這都是什麼事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真是悔死,就不該到這裡來。
3
朝坤宮裡忙得雞飛狗跳。
因顧留白從未來過,我便讓宮女們不要那麼辛苦天天打掃,反正就我們幾個人,打掃了也沒誰看。這不,積累了一年多的灰塵,此刻是瀰漫在天空,洋洋灑灑。
我嘆了口氣:「算是體驗了一把霧霾的感覺。」
很快天就黑了,在小雲慫恿下,我穿上一件極薄的白紗裙,風一吹登時有仙然飄飄即時感。但我還是不安心,又問一句:「你說皇上真喜歡這麼透的?」
小雲立刻瞪眼:「娘娘放心吧,一般是男人都喜歡。」
顧留白踏著月色而來,黃衣金冠,月華似練,如畫的眉眼間卻是三分蒼冷七分桀驁。看見我時,抖了一抖,「你窮的連衣服都只剩下這一件了?」
說著,將外衫解下披在我身上,末了,又沉沉一嘆:「看來朕應該關心下皇后了。」
我唇不自覺顫了顫,果然所謂皇上,真不是一般的男人。
「皇上渴了吧,喝口茶。」我將茶杯遞到他身前,滿是期待地望著。
這茶中下了藥,小雲說只要我能懷有龍種,還怕沒有白花花的銀子嘛。
這話實在說到心坎裡去了,便想趁著今夜,一把就中。
顧留白接過茶,聞了聞,臉一下子就沉下來。我暗叫不好,難道他是屬狗的,這就聞出來了?
「你這普洱茶是去年的次品吧!」他將茶杯推給我,一臉不屑。
啊?這……這就尷尬了。
我連忙解釋道:「呵呵,皇上的眼睛真是雪亮,許是茶葉放錯了。」突然想起前陣子為了湊錢,便讓小雲將上好的普洱茶倒出宮,賣了。
真是用自己造的箭,戳自己的心。
「朕今夜來是想同你說一件事,說完就走。」
「啊?皇上不留下來嗎?臣妾都已經……」我都穿成這樣了,你還打算走?
莫非,本宮沒有女人味?
「朕還有奏摺要批。」他看我一眼,從袖中掏出兩張紙給我,「你把這個籤了。」
我疑惑著將紙展開,兩眼頓時放光。那是契約書,一式兩份:從今日起,皇后侍奉朕每日起居,按照侍奉好壞,酌情給皇后一至十兩銀子。
這意思是,本宮有錢了?
不對,不對,侍奉每日起居這意味著……本宮變成他的貼身宮女了!
顧留白嘴唇一勾,涼涼一笑道:「皇后可打算籤字?」
「籤,當然籤。」不等他繼續,拿起筆就草草籤上自己的大名。尊嚴這種事,向來是沒有金錢有誘惑力。
顧留白將契約書接過,看了一眼,手抖了幾抖,望了望窗外皎潔如銀的月光,道:「皇后這字真是爐火純青!」
話畢,他極嫌棄地用兩指丟給身後的李總管,拍拍手走出了大殿。
我望著顧留白匆匆離去的背影,有些愣,轉頭問:「小雲,他這是怎麼了?」
小雲嘆了口氣,道:「娘娘,想當初老爺是將您吹成詩書琴畫樣樣稱絕的京城才女,眼下怕是在皇上心裡,您真的是個女漢子吧!」
我:「……」
所以,這怪本宮咯?
4
我一夜好眠,任憑小雲如何喚我都絲毫未能影響睡眠質量。於是在舒服地伸過懶腰後,才恍然看見床頭記下的昨夜之事。來不及細細梳妝,就急急朝著皇上的長生殿奔去。
結果,剛到長生殿,就看到綰綰正窩在顧留白懷中,深情款款,如水羞澀,看見我來,驚訝道:「皇后怎麼來了?還望皇后饒恕臣妾衣衫不整之過。」
顧留白輕颳了下她的鼻尖,道:「愛妃是為綿延皇嗣,開枝散葉,何罪之有?」
我感覺自己被人狠狠扇了幾耳光,受到嚴重內傷,於是轉過身就要往殿外走去。
「皇后要去哪兒?莫非是忘了契約?」
我轉過身,努力抑制住氣憤,微微笑道:「臣妾當然沒忘,皇上都說是在綿延皇嗣,這畢竟是大事,臣妾還是莫要叨擾的好,只等二位結束後,臣妾再來也不遲。」
「慢著。」顧留白並未看我,對懷中的綰綰柔聲道:「愛妃也累了,趕緊回宮休息吧。」
綰綰微一行禮,身姿婀娜,語氣極媚:「今日是與皇上初識的日子,臣妾在鳳儀宮已備下浴湯,皇上可要早些過來。」
顧留白高興地點頭後,綰綰頗是得意地走了。
仿佛聽見小雲在耳邊嘲諷:娘娘,這才是皇上喜歡的!
看來,本宮是要好好探究下了!
「想什麼呢?還不快過來為朕寬衣沐浴?」顧留白伸手敲了下我的腦袋。
我嘴抽了抽,差些咬到舌頭:「寬衣——沐浴?」
「皇后忘了契約書?」
閉著眼睛將他的衣衫逐一褪去,當他終於被豆蔻湯浸沒時,才長長舒了口氣,將眼睛睜開。
不得不說,顧留白的確是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稜有角的臉俊美異常,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沉淪其中,嘴邊掛著一絲冷漠的笑意,竟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
「皇后看夠了嗎?若是看好,可以為朕搓背了。」
我看得花痴,哈喇子早就滴落在地,聽及聲音立刻驚醒,隨即將一嘴唾沫盡數揩去。
我福了福身,極不情願地拿過布巾,有一下沒一下地搓著。
「皇后窮得莫非連早膳都吃不起了?」
「臣妾惶恐,不明白聖意。」
「你這手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如何侍奉朕?」
這下就太過分了。本宮雖然貪心,卻也有自尊心。斷斷忍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屈辱,便要起身不再繼續,卻不想腳下一滑,身子直直就朝著顧留白倒去。不偏不巧,我正好將他壓在身下。
「皇后若是想圓房,也不該自作聰明。」
「臣妾……臣妾……」沒有二字生生被我咽下。這樣的場景,若我是第三人,都覺得格外曖昧。何況,他是皇上呢?
藍田玉堆成的浴池盛滿豆蔻湯,餘煙嫋嫋。合歡帳不知何時早已垂下,光耀璀璨的夜明珠鑲在帳頂,這下我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接下來,我被顧留白重重地扔在浴池外,還吩咐自此以後,不允許再出現在他的眼前。
於是,本宮成為本朝以來,第一個哆嗦著從長生殿出來。
卻還未圓房的皇后。
5
大約是我這草包皇后不急不惱,連宮女太監也不將我放在眼裡,都說我這皇后恐怕是當到頭了。大家如是在議論,皇上鍾愛鳳儀宮的寧貴妃,這新後定會是她。我並未放在心上,倒是小雲急得不行,非要我日日將此事記在床頭,萬不能忘記恥辱。
說來也怪,近日我的記性頗有好轉趨勢,可不,都過去一個月了,仍歷歷在目。
原本是想謹記顧留白叮囑,再不會去找他,但朝坤宮實在是揭不開鍋了,寧願被他罵一頓,也不要活活餓死。
我將墊在桌角下的契約書找出來,並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抹平,隨後讓小雲綰了個朝天髻,斜插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搖,換一件淺藍色素軟緞鏤金長裙,裙擺繡著百合,袖口有一圈銀色滾邊,雖非綰綰那般傾城,也別有一番脫俗之美。
我對此很是滿意,端了盅羊肉湯,信心十足地就往長生殿走去。為了今日一搏,這幾天被小雲監督著學習綰綰的舉止儀態。
待我學得有三分像,小雲端著下巴沉吟道:「娘娘,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生計著想。所以一定要讓皇上改變對您的看法,成敗在此一舉。」
還未進長生殿,便聽見裡面是一陣瓷器摔碎之聲。我適時止住宮人稟報,畢竟如此節骨眼上,還是早走為妙。
方要離開,卻有溫潤聲音響起:「微臣沈涵拜見皇后。」
轉過身,眼前的男子並不熟悉,身穿官服,青絲如墨,眸色黯然虛無,有濃濃的失落之意自他眼中流露,仿佛染黑了天色。
「大將軍請起。素來聽聞將軍驍勇善戰,此次與西部戎敵之戰更是一絕。區區一千士兵就大敗十萬敵軍,可謂讓人驚嘆不已。」
雖不識,但大將軍沈涵的威名我還是曉得的,年紀輕輕就率軍打了很多勝仗,在本朝聲望頗高。據聞他於三年前迎娶綰綰的妹妹後,便遠去邊塞制敵,一月前才回到京都。
他微微一笑,「娘娘謬讚了。」略略輕聲,「娘娘是去見皇上嗎?只怕皇上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