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刺蝟
01
「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
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
這首唐詩，名《如意娘》。譯成白話如下：
「小女子我呀，滿心相思苦，滿眼相思淚，日夜魂不守舍，憔悴不安。恍惚之中，竟然把紅色錯看成了綠色。
郎君啊，如果你不相信小女子因思念你而悲傷成河，那就打開衣箱，瞧瞧我石榴裙上的斑斑淚痕吧。」
嘖嘖，情真不？意切不？感人不？
若單論此詩，相信很多人會認為，作者一準兒是個多愁善感淚汪汪、深情忠貞盼郎歸的嬌弱小女子。
但事實是，《如意娘》的正牌作者，是「孤鳳展翅騰龍位，弱女揮手伏眾臣」，中國歷史上唯一的正統女皇帝武則天。
武則天為荊州都督武士彠次女，十四歲入宮，被唐太宗李世民納為才人，賜號武媚。貞觀二十三年（公元649年），太宗駕崩含風殿，武媚被遣感業寺，落髮為尼，長伴青燈。
時年，武媚25歲，風情萬種的熟女一枚。
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就在落魄孤苦之中，唐太宗的九子李治，溜溜達達地來了。
坊間有句老話：龍生九子，各有所好，而已坐穩龍椅、史稱高宗的李治，偏好老爹的女人。於是，武媚縴手弄墨，一首《如意娘》，就將按輩分該管她叫娘的李治，感動得稀裡譁啦：
「媚，不，娘，我這就接你回宮！」
閒扯一嘴，媚娘之名，怕就是這麼來的。
02
按說，於人生低谷被復召入宮，拜昭儀，得聖寵，從此一路開掛，武媚對高宗李治，除了愛與忠貞，還應該感激涕零，感恩戴——綠帽子！
沒錯，武媚回報給李治的，確是綠帽子，一頂一頂又一頂，兩頂三頂四五頂。如李治多活幾年，腦門定春光燦爛，綠成呼倫貝爾大草原。
絕非瞎掰。無論野史正史，都沒少扒武媚的這點私生活，甚至大惑不解：寫出《如意娘》的那個情深意篤的小女子，哪裡去了？
在面首堆裡呢。
何為面首？《辭源》釋義為：「面，貌之美；首，發之美。面首，謂美男子。引申為男妾，男寵。」
據考，創造「面首」這個職業的，乃南北朝時南朝劉宋的小暴君兼亂lun皇帝，年僅17歲就丟了命的劉子業。
《宋書•前廢帝紀》載：南朝第一美人、山陰公主劉楚玉淫恣過度，謂帝曰：「妾與陛下，雖男女有殊，俱託體先帝。陛下六宮萬數，而妾唯駙馬一人。事不均平，一何至此！」
咱姐弟倆都是一個爹生的，為啥你後宮佳麗雲集，數以萬計，我這當姐的卻只有一個駙馬，不夠玩啊。忒不公平了！
劉子業聽罷，也夠大方，當場賞姐三十餘身強力壯的美男子，曰面首；若敢不賣力，生伺候姐，曰斬首。
時光荏苒，轉眼到了盛唐時代。
及至老公高宗歸天，武媚則愈發強勢起來。先謀權登基，創武周，啟開元，重農桑，拓邊疆，搞得如火如荼。眼見四海昇平，時局安穩，也該享享清福了。
而彼時，武媚已是67歲的老太太了。
67歲咋了？上面首，老太太要找樂！
03
率先入了武媚法眼的，名叫馮小寶。
小寶哥本為街頭混混兒，擺地攤售賣大力丸的。機緣巧合，叫武媚的乾女兒千金公主的侍女給瞄上了，並很快發展為情人，搞起了地下活動。
一日，兩人正嘿咻呢，不小心被千金公主給抓了現行。
喲，小夥長得挺帥，沒收了。
可是，光自己用，白瞎了，倒不如送給乾媽，讓她也嘗嘗小寶哥的厲害。
就這樣，一番包裝，馮小寶入了宮。武媚搭眼一瞧，嚯，真帥，那乾媽就不客氣，笑納了。
從此，馮小寶改名薛懷義，醜小「鴨」秒變白天鵝，撲稜稜飛上了武媚的龍床。床技不賴，仕途自然通達，沒幾年便平步青雲，官封三品左威衛大將軍。
不過，即便再像大鵝，鴨終歸是鴨，終歸要殺來吃肉的。
公元695年元宵節，薛懷義攻打突厥歸來，卻發現武媚另有新歡，和御醫沈南璆你儂我儂到了一塊兒。
氣恨之下，薛懷義腦瓜發熱，放火把明堂給燒了。
這下，可把武媚氣夠嗆。一聲令下，薛懷義的腦袋與肩膀就此別過。宰了還不解恨，又命人將其屍首送回白馬寺，挫骨揚灰埋於塔底，永世不得超生。
唉，當一代鴨王遇上一代女皇，也只有乖乖掛掉的份兒。
武媚的手段，大概師從於晉惠帝那奇醜無比的皇后賈南風。賈后性淫，常命心腹婢女外出獵豔，引美少年入宮。事罷，意足，因擔心走漏風聲，有損名譽，便伸伸懶腰，籲籲嬌喘道：
「殺了吧。」
04
薛懷義掛了，御醫沈南璆自然備受恩寵，成了寵中頭牌。
但於正史，關於老沈的記載少之又少。倒是野史，八卦得較為詳細。
說，身為御醫，老沈常年行走後宮，見慣了波詭雲譎的宮鬥，養成了唯唯諾諾、察言觀色的習慣，直把七旬高齡的武媚給伺候得舒舒服服，愜意無比。
只可惜，老沈畢竟歲數大了，身子骨日漸發虛，哪扛得住折騰？儘管人參鹿茸大王鞭，沒少進補，終還是暴死後宮，做了武媚的花下風流鬼。
觀其遭遇，似也應了坊間另兩句老話。
其一，沒有耕壞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其二，色字頭上一把刀，石榴裙下亂葬崗。
薛懷義被殺，沈南璆累斃，空虛寂寞冷的武媚仍性致勃勃，索性於聖歷二年（公元699年），設立了一個專門機構，名曰「控鶴府」。
據漢劉向《列仙傳》載，東周太子王子喬（約前567年—前549年），喜吹笙，學鳥叫，道士浮丘公就接他上了嵩山。30年後，有人遇見了王子喬。他說，等到了七月七，讓我家人去緱氏山等我。而那日，王子喬身騎白鶴，正在山頂上向大家招手呢。
控鶴，由此而來，寓意得道成仙。而武媚設置控鶴府，其用心亦不言而喻：
老太太我得不了道，那就成個仙，欲仙欲死。
05
冬去春來，久視元年（公元700 年），控鶴府改名奉哀府，從此淪為武媚集聚男璧，以娛晚年的宮制之一。數以百計的美男子，在裡面搔首弄姿，撒嬌乞寵，逗得武媚好不逍遙快活。
而武媚的女兒太平公主，也真是善解母意，竟把自己享用的面首張易之、張昌宗哥倆，無私奉獻給了老媽。
這哥倆，人稱「五郎」、「六郎」，皆生得面目俊美，善琢磨，花樣百出。《新唐書》中如是載，每每宮中宴飲，「二張諸武雜侍，摴博爭道為笑樂，或嘲詆公卿，淫蠱顯行，無復羞畏。」也真真地為武媚帶來了無比刺激的享受。
這也忒能胡鬧了吧？很快，右補闕朱敬則看不下去了，提著腦袋瓜子上了一本：
「臣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嗜欲之情……陛下內寵已有薛懷義、張易之、昌宗，固應足矣。近聞上舍奉御柳模，自言子良賓潔白美鬚眉；左監門衛長史侯祥，雲陽道壯偉，過於薛懷義，專欲自進，堪奉宸內供奉。無禮無儀，溢於朝聽。臣愚職在諫諍，不敢不奏。」
一個女人，七老八十，還整天和一堆美男帥哥廝混鬼混，成何體統？傳出去，還不叫人笑掉大牙，有損朝廷威嚴啊！
緊接著，宰相狄仁傑也出面進諫，勸老大要有所節制。焉料，武媚正等著他呢。
《禮記•昏義》咋規定的？
「古者天子，後立六宮，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妃、八十一御妻。」
我現在是不是天子？你們是不是稱我做陛下？興你們男人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三千佳麗抱在懷，就不興我養幾個帥哥？
再者，「朕年輕時孩子生得多，血氣大虧，現在不過是採陽補氣罷了。傑，你瞧瞧，我現在的氣色是不是好多了？」
哼，別忘了，是你們男人把那個「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的小女子，一步步逼成了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女魔頭。再敢聒噪，休怪本老太不客氣。
連番反嗆，直戳狄仁傑的肺管子。傑嘎巴嘎巴嘴，噤了聲。
06
俗言：天作有雨，人作有禍，不作就不會死。
隨著欲望漸熾，胃口漸大，張家哥倆竟將戰場由龍床轉往朝堂，開始把持朝政，清除異己，鑄下了累累血債。
這一天，神龍元年（公元705年）正月二十二日，武媚染病，張家哥倆床下床下地伺候，不容外人覲見。一眾臣子和宗親抓住時機，決定發動政變，奪回李唐天下。
此舉，史稱「神龍政變」。張易之、張宗昌哥倆首當其衝，嘁哩喀喳，遭梟首示眾；武媚亦被逼退位，與面首們的美（xing）好（fu）生活就此戛然而止。
有意思的是，武媚臨終，竟留下遺詔，要求與老公高宗李治合葬於乾陵。
如果李治泉下有知，老婆給他那麼多頂綠帽子，估計肯定會被氣活。
閒扯至此，說幾句正經話。
縱觀武后一生，拋去這點私生活，其文韜武略，整飭吏治；改朝換代，恩撫四海，上承貞觀之治，下啟開元盛世，絕對算得上是腥風血雨、轟轟烈烈的一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生。且不論爛漢髒唐，胡風使然，一個女人，連龍椅都坐了，皇帝都當了，玩幾個面首算個六啊。
嗯，有點道理。你覺得呢？
策劃：魚羊史記 監製：魚公子
撰文：刺蝟 製作：吃硬碟吧、發達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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