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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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22日，轉眼已是冬至，這一天的天氣格外寒涼，冬月裡的寒風如同刀子一般割在臉上，陣陣刺痛，我提著裝在保溫袋裡剛出鍋的餃子進了自家小區。
前些日子，公司一直在籌備大型會務工作，作為負責人之一的我忙到不可開交，幾乎頓頓都是難以下咽的盒飯。
有時候公司領導見我們實在辛苦，自掏腰包為我們點肯德基和麥當勞，算起來，我已經許久沒有回家和劉赫一起好好的吃一頓飯了。
正巧公司樓下新開了一家餃子館，聽聞老闆是山西人，做麵食本就是一絕，再加上祖傳調製的餡料，在味道上可以說是非常誘人。
不少客人都慕名而來，加上新開業的店鋪，店員本就不多，訂單量又大，想要吃上他們家的餃子，就必須提前一小時下單，不然就只能帶著空空如也的胃，等上一兩個小時了。
我不斷的在心裡慶幸著有先見之明的自己，想到這裡，我不禁加快了步伐，想到一會兒就能與心愛之人一同吃上熱騰騰的餃子，心裡總是能樂出花的，不覺間，連嘴角都開始微微上揚。
當我在多次敲門無果後，拿出了鑰匙將門打開，在進屋的剎那，險些被腳邊的不明物件絆倒。
「劉赫這是整什麼呢？一天到晚的怎麼總是把房間搞得這麼亂？」
滿屋的廢紙團隨處可見，我幾次以為自己進錯了房間，不免感嘆的同時，心裡也頓時生起一絲煩躁感。
「回來了？」
劉赫見門口有了動靜，這才從電腦旁那堆成山的厚重紙張中抬起頭，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接著又低頭繼續做著自己的事。
對於我難得一次早下班回家這件事，他並沒有表現出一絲興奮之情，或許是習慣了我長時間缺席的狀態。
我將餃子放在餐桌上，同時把換下來的衣服掛好放在衣櫃裡，恰逢此刻，我們養的小貓橘子正在我的腳邊不斷的蹭著，看這黃皮寡瘦的可憐樣兒，我就猜到了，我不在家的時候，劉赫根本就沒怎麼照顧過橘子。
我想就算是房頂塌了，他也頂多是抬一下眼皮而已，我此刻並不想說多餘的話，只想先把肚子填飽，難得我們兩人能有共進晚餐的機會，可不想讓這一點小事給擾了。
「劉赫，快別畫了，幫忙拿個碗筷，今天是冬至，咱們來吃餃子，我們公司樓下新開了家餃子館，老闆的手藝可好了，你也過來嘗嘗。」
「……」
「劉赫！」我不禁有些火大。
「我說你能不要每次都把我當空氣一樣無視嗎？！」
「我畫完這部分就吃，你餓了自己先吃吧。」
他這句話說得十分平淡，眼底卻稍顯一絲不耐，雖不明顯，卻讓我捕捉到了他表情的變化。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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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劉赫這般不溫不火的態度，我早已無話可說，畢竟上了一天的班，我早已筋疲力竭，實在沒有精力與他爭吵，我先餵飽了橘子，給它洗了個澡後，再用吹風機給它把毛吹乾。
小傢伙似乎是被伺候的很舒服，一直在用它毛茸茸的小腦袋蹭著我的手，讓我不禁笑出了聲。
「你把橘子放臥室裡吹吧，聲音太大了。」劉赫對著我喊了一句。
「之前為了顧著你創作，我連一點聲音都不敢出，生怕對你造成幹擾，可現在是飯點，總是要吃飯的吧，你就當是我在吃飯的時候發出的聲響好了。」我懶得抬頭，只是平淡的回應著，同時繼續給橘子吹毛髮。
「哐當！」
劉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我手裡的吹風機，並關上開關，猛的砸在地板上，受到驚嚇的橘子一溜煙兒的已經跑的沒了蹤影。
「你這是做什麼？！」我在驚嚇中不禁質問道。
「結婚這一年來，你統共在家裡吃過幾頓飯？掰著手指頭都數的過來吧？我在你心裡的重要程度還遠不及那隻貓吧？」
言語間，我聽出了劉赫的不滿，原來他早就在怨我不回家了。可他是否想過，我正處於事業的上升期，唯有拼命努力，才能抓住機會往上爬，讓家裡過上更好的生活。
「我也想每天回家吃飯，不用那麼辛苦，可我為了什麼？！你心裡不明白嗎？！我覺得我對你的關心不夠，你說我關心橘子遠遠超過了關心你。那我倒是想要問問你，你一天到晚除了畫圖創作和你養的那幾條金魚外，你的世界裡究竟還有我的一點位置嗎？或者是說我根本就不在你未來的規劃裡？」
我真的不明白，我們之間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每一次的對話幾近都是火藥味十足的爭吵，不死不休的架勢。
「說了半天，你不就是想說，你現在的辛苦都是為了支持我在後方創作嗎？就因為我不願意自己的作品成為市價上的普通商品，不願意自己成為著名插畫師的理想付諸東流，所以因為我的堅持，讓我劉赫徹底成為了一個靠女人的軟飯男！外邊的閒話我聽得太多了，沒錯，正是因為你在外的辛苦奉獻，所以你有足夠的資格去指責我為什麼把家弄成這樣，為什麼不好好照看橘子，更別說只是養幾條魚就成了錯誤。總之，你什麼都是對的，我都是錯的！」
呵呵，我聽到此處，連笑聲都蒼白無力，原來我所有的付出在他眼中竟然成為傷害他自尊心的利器，我拼命的工作竟成了我們婚姻的絆腳石。
「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劉赫，你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說你為了理想抱負，犧牲一切在所不惜，你不想向現實低頭，那麼我來低頭總說得過去吧？我知道你一直是一個為夢想而努力拼搏的人，你不會為區區五鬥米折腰，不會讓現實的庸俗去毀了你的作品。是，在你眼裡我就是一個庸俗到不能再庸俗的女人，就你有理想有抱負，我沒有。」
我走到餐桌前坐下，抬手抹掉從眼角落下的淚，將苦澀一併吞進肚裡，夾起一個餃子蘸著醋放進嘴裡，此時已經涼透了的餃子依舊鮮香不減，可對我而言卻是味同嚼蠟。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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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赫，我們離婚吧。」我哽咽了半天，才慢慢吐出了橫亙在心裡始終難以說出口的那句話。
我知道，這段婚姻走到現在於我們而言儘是痛苦與拖累，曾經對愛情的理想和信仰卻始終抵不過現實的庸俗瑣碎和一地雞毛，掙扎這些時日，我們都累了。
「好。」劉赫先是詫異了一番，最終還是默默的點了頭。
我本以為他會開口說句挽留的話，至少會解釋兩句，看來他也沒有任何想要爭取的念頭了。
我們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我回到房間後關上門，任憑淚水洶湧而至。
我不知道為何當初如此相愛的我們，熬過了大學四年的異地時光，費勁心思說服一直持反對意見的雙方父母鬆了口，共同攜手走進了婚姻的殿堂。相戀四年，結婚才不過一年光景的我們就已經被現實磨得心力交瘁。
正好趕上我第二天輪休，我與劉赫商量在這一天去民政局把離婚手續辦了，我倆如今這般已是定局，快刀斬亂麻怎麼也好過拖泥帶水。
可好巧不巧的是，剛好就在這一天，劉赫先前一直合作的客戶找上門來，事關作品成交一事，也有繼續合作之意。
與此同時，母親多年的腰疾復發，這兩天就要動手術，不能耽擱，畢竟事關重大，父親一人難下決定，我放下手裡的工作跟公司請了假，趕忙到醫院，與醫生進行交涉，在確定母親手術的日期後便匆匆回到家裡，收拾陪床的用品，之後還要趕往醫院準備照顧術後的母親。
我與劉赫辦理離婚一事，也只能暫時先擱置在一邊了。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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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怎麼樣了？」劉赫見我神色匆匆，忍不住開口問道。
「醫生說需要做個手術，問題不大，這幾天我得住在醫院裡陪我媽，橘子這幾天的口糧和水我已經備出了兩周的量，你在家踏實工作就行。」
我將所有事情交待清楚後，將收拾好的大包小包帶上準備出門。
「藍馨。」劉赫在我走前突然叫住了我。
我不免有些疑惑道：「怎麼了？」
「沒什麼，有事的話給我打電話，我手機一直開著。」
「好。」我驚詫片刻，卻也不免心頭一暖，我知道他有話要說，只是一時間無法開口罷了，畢竟時間緊張，我也來不及多想，拿上行李打上車趕往醫院。
在坐車去醫院的路上，我的手機提示音響了一聲，我看到了劉赫發來消息：這幾天家裡有我，踏實照顧媽就行，你告訴媽，等她手術完了我就去看她。
我一邊讀著消息，一邊望向窗外不斷後退的景物，心中百感交集。
第二天下午，母親做完手術，我正好去藥房取完藥回來，看見桌上的各種營養品，想必是原單位的同事來看過了。
「回來了，小馨。」
「媽，我剛問過醫生了，您的手術很成功，再觀察一周，沒什麼問題就能出院了。對了，我正想問呢，剛才我取藥的間隙是不是有人來看您了？」
「是啊，我還正想問你呢，是小赫來看我了，還帶了好些東西，只是他好像有急事，來這看了我一眼，也就沒說幾句話，放下東西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說過兩天再來看我。」
是劉赫過來了？可路上我並沒有碰上他。
「奇怪了，我也沒告訴過他是哪家醫院，他怎麼會知道？」我小聲嘟噥了一句。
「誒？我說你這孩子自個兒在那兒嘟噥什麼呢？」
面對母親的不解，我連連擺手表示沒事。
「不對，看你這神情，有事瞞著媽呢，說吧，你們倆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
見母親一臉的篤定，我便知道我們的事情終究難以瞞住，只得將實情告知於她，我們之間確實難以再繼續並肩走下去，這最終的結果，我們每一個人都要接受和面對。
「小馨，其實媽能看得出來，你們兩個人都很在意彼此，當初我和你爸反對你們在一起，一是因為他們家與咱家不是一類人，門不當戶不對，其次是因為他的工作，畢竟學藝術的人，思維模式和處世態度都會與你相差甚遠，你以後的生活也會非常累。可我們看你那麼堅持，知道無法阻止你，又難得你們相互喜歡，依舊妥協了。」
我聽到此處，不禁回憶起從前我為這段感情而據理力爭的畫面，如今早已得償所願，而我卻不知道當初的堅持是否還是正確的。
「孩子你要知道，戀愛和婚姻從來就不是一樣的概念，無論當初戀愛的時候有多甜，可到了婚後就是實實在在的日子，曾經的山盟不過是柴米油鹽，這海誓也不過是泡在水池裡洗洗涮涮的餐具，這世間一切的人和物，不過都是平凡煙火中的眾生而已，所謂的神仙愛情也不過是兩個人在平凡歲月裡的體諒與包容，無非是一個在說，一個在聽，僅此而已，能有多少轟轟烈烈在裡頭呢。」
母親的一番話似乎讓我如夢初醒，我這段時間太忙，的確是疏忽了對家庭的照顧，每次回家洗漱後就睡了，而劉赫也一直在忙他的事，我們之間的溝通少之又少，我總怪他不管家，可我又為這個家做了多少呢？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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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一月中旬，新冠疫情全面爆發，防控疫情成了每個單位的重中之重，我也因此開啟了遠程辦公，不少商場影院和景點都相繼關閉，我們離婚的事也只得先擱置一邊，也正因如此，我們又大把的時間在家相處。
除了日常工作，照顧橘子外，也只有在家看新聞。
我看到往日繁華的街道蕭條一片，有如死城，從新聞中得知每天各個城市都有不斷增加的病例，有治癒出院的，也有不治身亡的，那些白衣戰士們不斷奮勇向前，逆行在生命的道路上，與死神抗衡。
他們捨棄了自己的小家，只為守護那一方平安，從那一張張悲喜交加的面孔中，我看到了生活原本的模樣。
或許從一開始，我們對於婚姻都抱有過高的期許，為了那不切實際的願望，把自己置於困境之中，難為對方的同時也辛苦了自己。
那個時候有說不完的話，看到什麼都想要告知對方，那個時候的愛情早在我的文字和他的畫筆下形成了一幅沒有煙火的神仙畫卷，原來我們都未曾讀懂過那幅畫卷背後的意義。
趁著在家的間隙，我開始著手打理家務，吃慣了外賣的我，在為數不多的下廚時光裡，開始試著學習做飯，並發現其中的樂趣。
劉赫見此也丟下了手中的畫稿，給我打下手，不再是以前那般只顧著自己的事。我也試著與從前一般，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把溝通當成日常的一個習慣。
「我明明沒有告訴你我媽住的是哪家醫院，你為什麼會知道呢？」我問出了多日來的疑惑。
「你那天回來收拾行李的時候太著急，就落下了一張繳費單，我看到了上面醫院的名稱，顧及著你當時可能不願意讓我與你同行，所以就自己去嘍，不過好在媽提前出了院，不然以這疫情的發展來看，可就出不去了，那可就是個麻煩了。」
劉赫說的隨意，我卻聽得有心，我知道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的關心著我，正如母親所言，我們都很在意對方，但都忽略了婚姻的本質，作為共同的經營者，我們付出的精力都遠遠不夠。
「劉赫，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我輕輕地抱住他，就像在大學校園初遇的那一日，溫暖，悸動，依舊還在。
「藍馨，這段時日我也有疏忽，你一直都很辛苦，我卻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是以後不會了。這次的疫情，讓我想明白了許多，人生短暫，我們都沒有時間去浪費。」劉赫也回抱住我。
「好了，橘子需要一個新家，我們趕快幫它搭好吧。」
我會心一笑，放下手裡的事，與劉赫一起給橘子搭建新的小窩，同時也把家裡的雜物歸置整齊，每個角落裡，都一塵不染。
作者：冰若玫
圖源網絡 / 編輯：吵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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