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算算,已經很久沒有住過青旅了,也是因為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再一個人出行。
對自我陪伴的滿足感一直讓我不熱衷於交新朋友和融入某些新圈子。今天上不上健身房揮汗、明天看哪部電影、放個假去哪裡放飛自我,這種自己拍板的自得其樂感妥妥地餵飽了我。由此帶來的問題是,我對旅伴一直很發愁,常常不是怕被對方的不一致喜好和拖沓所累,就是怕我造成了別人的不愉快。慢慢的,一個人出門變成了常態,
但一個人住總有些可怕的幻想,加上不那麼寬裕的預算,於是青旅的合住間完美契合了我的需要。
青旅的「驚魂之夜」
我住的第一家青旅是在廈門,叫「曾厝垵」。
曾厝垵一帶全是自建房改造的青旅式民宿,因為喜歡它的氛圍、近海的區位和便利的交通,就預定了一個六人間的床位。可原定的那家生意實在太好,到店的時候已經客滿,於是老闆把我轉到了旁邊的「卡夫卡」,也是女生六人間,高低床的格局,很像大學的宿舍。
房間裡六個女生都是獨自出行,在路上遇見單獨旅行的女生還真是遠遠多過男生。為了第二天的暴走計劃,大家作息時間比較一致,晚上十點左右就睡下了,這一點滿難得。
曾厝垵的民宿、青旅基本都是老式自建房,房與房之間窄窄的空間便是道路,在裡面走像迷宮。我住的房間在一樓,貼著外面的走道,本以為會人來人往吵鬧聲不絕於耳,沒想到晚上很安靜,於是很快就安穩入睡。
睡到半夜,突然被房間裡一聲悽厲的尖叫驚醒。我當時是睡著的狀態,耳朵對聲音有反應但神智還沒清醒,喉嚨便不由自主地跟著尖叫。同屋的小姐姐們全部醒了,語無倫次地試圖搞清發生了什麼,結果是進門那個鋪位的小姐姐做噩夢了。待到冷靜下來,互相安慰一陣抹一把冷汗,我們又在半驚半昏的狀態下睡去。
第二天一起床,小姐姐就一個勁地向大家道歉。經過那麼一夜,我們之間的關係好像沒那麼生疏,開啟了暢聊模式。小姐姐說,她已經結婚了,給老公編了個自己單位組織學習的藉口,然後請年假一個人出來旅行。這種當初讓我匪夷所思的行為直到我進入已婚人士的隊伍才稍稍有些理解,在婚姻生活中尋得一些自我獨處的時光,的確也是美妙的。
莫名其妙的腫臉體驗
在長沙住的是湖南第一師範旁的一家青旅,女生六人間,每人配一個掛鎖的小柜子,每個床位有單獨的小帘子和檯燈,算是各有空間了。一樓大廳的空間很大,白天不想出去可以在那看看書,晚上拉了幕布放電影。
我一到長沙就是霧霾天,陰沉沉的。辦完入住步行去太平老街,大概有六七公裡的樣子,晚上回來就覺得累,在大廳跟一幫陌生人一起看了半場電影,便獨自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頭暈暈的,總覺得右眼睜不開,周圍皮膚還很癢,掙扎著去把牙刷了,迎面遇見同屋的小姐姐,她驚呼:「喲,你的臉怎麼腫了?」
我一照鏡子,可不嘛,整個右臉上半部分腫變形了。我鬱悶長沙會以這樣的方式歡迎我,住一晚青旅還毀容了!便把圍巾往頭上一裹,小碎步跑出門去看病,結果醫生說我這是蕁麻疹……打了針取了藥回來,暫時沒了遊的興致,一倒頭就昏睡了半天。
男女混住的特別體驗
青旅有一種房間很特別,就是不限制入住人的性別,按照預定的先後順序分配床位。這種房間基本是大開間,價格也最便宜。
去陽朔的時候趕上旅遊旺季,加上我這個突發奇想說走就走的性格,等訂房時已沒了女生間,不得已硬著頭皮定了混住間的床位。
到前臺辦入住時我心裡一直在打鼓——這一晚可怎麼睡……
領了乾淨的床單被套進了混住間,裡面有十來張高低鋪,我找了個下鋪放好行李,把貴重物品隨身背著就出門去晃蕩。再回來時,房間裡已有許多各種膚色的男女,有的坐在一起玩遊戲,有的正分享今天的行程和趣事。我的上鋪住了一個小姑娘,對面床上的男生在看書……這氣氛,融洽得我都想打倒立,便把先前的顧慮拋在一邊,洗漱完畢後早早睡下,蓄積第二天暴走的力量。
睡到半夜我突然被人搖醒,迷迷糊糊睜眼一看,是對床的男生。我警惕地坐起來,男生卻指指我床前的行李箱低聲說:「嘿,趕緊看看,你上鋪的人剛剛翻你的箱子。」
這一說嚇我一跳,可怒火還沒燒起來自己就清醒了——我此行壓根沒帶行李箱。於是指指上鋪回答:「這不是我的行李,是她的。」
男生尷尬地對我笑笑,道聲晚安又睡下了。
事後想來,這雖然是個烏龍,感覺還挺溫暖的。類似的小溫暖還很多,在青旅的日子,每次都能認識有趣的小夥伴,他們曾在某一段旅程裡短暫地陪伴過我,我們曾一起對抗過不善良和一些不愉快的境遇,也曾經暢快地分享自己生活裡的故事和事故,交流彼此的見地,待到離別時分,又各自安靜走開,仿佛只是平行時空裡的一次偶遇。
旅行的有趣之處就在於這些路途的人事境遇吧,在你小心翼翼時卻收穫了意外的善意和驚喜。
突然想起張小硯書裡的那段話,似乎就是針對這樣的境遇——
「我願意信任陌生人的善意,但遇到挑釁,亦不忘奮力反擊。生活總是參差對照著,因為艱難,愈加感知風景人事的美麗。如果沒有醜陋,美好也不會顯得那麼珍貴。」 (圖片來自網絡)
(作者:鍾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