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的紅,一直泛到初冬,可不知道她們在留戀什麼,還是遲遲不肯謝幕。老天看不過去了,總算拉下臉,拿出了一些冬的誠意,瞬間撳下了整個大地製冷的按鈕,天氣「唰」的就冷了,讓在整個曖秋有點沉悶的人們,竟然有久旱逢甘的倍爽。這不,人們的穿衣著裝立馬多彩了起來,不管是顏色,還是質地,還有搭配,初冬的衣態,絕對是最煊爛的。
清晨,站在校門口迎接孩子們, 看到一小女孩從爺爺的電瓶車下來,就一臉的不高興。爺孫倆嘀咕了可會兒了,孩子還是不願進學校(準確地說,是還沒過來跟我問好或是擊掌)。最近在查電瓶車頭盔,難不成老爺爺又忘了,那孩子可得是要不高興的了,世上最認真的,莫過於孩子了。我走近一看,爺孫倆都有頭盔的。我摟過小女孩,孩子的大眼睛,都開始有點紅了。爺爺告訴我:「這孩子,家裡出來,都好好的,快到校門口,突然說冷,一定要回去重穿衣服。」看看孩子穿的,不少了,小手也暖和的,那肯定是其他問題了。我接過爺爺的書包,半拉著孩子走向學校。其間一位穿著漂亮呢大衣的小女生往我們面前小跑而過,我習慣地說了聲:「這衣服真好看!」無意間感覺這孩子的眼睛明顯一亮,我的心也一下子被點亮了,哈哈哈,這可愛的小精靈!我尋思了片刻,問她:「媽媽給你買了新衣服嗎?」果不其然,她很認真地告訴我:「其實,我不是冷,我想穿家裡那件新衣服!」
「嗯,我明白了,不哭,我們明天再穿吧!」我說。
「可是我想今天穿,媽媽說天冷就穿,今天天冷了。」孩子還是不樂意。
「明天還是冷的,明天穿吧!」我勸著說。
「明天,明天你要是不在門口呢?」孩子問我。
「這——」我有點懵。
「你昨天在門口說班裡的同學,衣服漂亮,她可開心了!」
——(這個,我可是真的沒想到啊)
這是家長朋友發我的一張照片,試卷的小主人是位品學兼優的孩子。可就這道題目讓孩子的媽媽和老師都傻了眼。她指著「投(棗)報(李)」的答案跟媽媽理論了半天,就說也是對的。我這才想起那天早晨,這孩子在門口塞給我一冬棗,我吃得透心甜的時候,孩子家長告訴我這是孩子的計謀,為的是她帶冬棗來學校吃不會被同學舉報,理由是校長也吃了的,被逗的我還是覺得甜啊,沒辦法。第二天我放學時我手上正好有一枚李子,就給了這孩子,順口說了聲:「咱們這叫投棗報李!」孩子在習題上碰到這題目時,答案就這麼愉快地被寫上去了,並且跟媽媽爭得是不可開交,讓她訂正那真是太難了。
還能有誰,跟孩子們一般,「傻傻」的可愛?
一天早晨我在轉班級的時候,看到其中一個班孩子挺用心的,就進班當著老師的面,好好的鼓勵了一番,當然也提出了一些更高的希望,孩子們顯然很開心,我自個兒感覺也不錯,還特地看了老師一眼,確認了那是感謝和讚賞我的眼神,心中那是不無自得。過了幾天,那位老師路上碰到我,整個兒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心想:「不就是想謝謝我嘛,幹啥不讓人家說出來呢?」於是特意停了下來,滿心期待地問她有什麼事。這位老師臉突然有點漲紅,略帶激動地說:「校長,我是不是班帶得不好?」「不會啊,最近挺好的嘛!」哪你為什麼還在我班裡講了那麼多,這分明就是嫌我工作沒做好啊!」我的天,這跟我確認的眼神,也太反轉了吧,虧我心裡還得瑟了這麼多天。於是我開始語無倫次地向她解釋了起來,好像是我犯了多大的錯一樣,誠惶誠恐地滿懷謙卑,傷誰,咱也不能傷了老師的心吧!只是依稀間,不知道是我傻,還是這位老師也傻,或者是我們本來就是一群為了教育而執著的「傻瓜」!
當然,要讓老師開心,其實也不難,關鍵是機會。有一位老師家屬是我多年的朋友,一直堅持早上送愛人上班,我稱他「柴可夫司機」,他也甚為受用。可一天他說「老司機差點闖新禍」,跟我談起的時候,那心有餘悸的樣子讓我都流下冷汗。我回頭找了這位老師,可她卻抿著嘴笑說今天心情大好啊,這兩口子,唱得是哪一出呢?後來我看了這位老師的說說:
今天早早來到學校,臨下車才驚覺出家門時隨手遞給"難得糊塗先生"的一個袋子,被他與垃圾一起扔了。那是昨晚熬夜改到12:00多的試卷,是期中獨立作業的試卷,是二年級小朋友滿懷期待能到家長那裡領取禮物的試卷。第一反應是怎麼和孩子們交代,第二反應是想起下樓時垃圾車正在清理垃圾,傾倒中途飄落的那張粉紅色的紙,忽然異常清晰地出現在眼前。一邊控訴某人的不靠譜,一邊急急忙忙往回趕,一邊回憶環衛處有沒有認識的人,是不是要上演"千裡追蹤垃圾車"的橋段,一邊祈禱那個垃圾桶之前已被清理,清潔工應該沒有強迫症,不會倒完B桶,看到A桶又產生垃圾,就勤快地再倒一次吧?帶著對堵車的惱火,對遺失的忐忑,飛奔到垃圾桶前,然後,看到了它。有生以來,第一次對著垃圾桶笑得那麼開心。在製作圖一時我選擇的濾鏡模板是"怦然心動",當時的複雜心情可見一斑。今天,再一次覺得,"虛驚一場"和"失而復得"是人生很棒很棒的兩個詞。
假如有一天,你看到有人對著垃圾桶傻笑著,先別誤會啊,很可能,她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敬的人——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