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說到底,佛教只對一件事感興趣,就是洞見真理。擺脫欲望並不是佛教的終極目標,佛教的終極目標是獲得對真理的證悟。
如果欲望是你洞見真理的障礙,那麼是的,你需要放棄欲望;如果欲望並不構成障礙,那就沒有關係。
處理欲望和情緒的過程,也是引導你洞見真理的過程。
我的朋友當中有些是世俗意義上的名人,我從來沒有告訴他們要放棄名利和金錢,我總是鼓勵他們要有抱負,要更加有名。
佛教跟世俗生活並不衝突,世俗生活從來不是問題,對它的執著才是問題。假如你有1000公斤的黃金,但你並不執著於它,那沒有任何問題;
假如你有一塊餅乾,但你的注意力都在如何守住它、不失去它,那即使只是一塊餅乾,也是個很大的問題。因為你太執著。
我們為什麼要賺錢呢?因為你要獲得幸福。假設你擁有很多東西,你的窗外有海、你有一輛鍍金的車子、你有可以遠程控制的抽水馬桶……
什麼都有,可還是覺得不夠。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沒有鍛鍊自我覺知的能力。不夠的感覺就是一種痛苦,我們都感覺不夠,因為我們沒有覺知力。
比如,一個女商人戴著一條鑽石項鍊,當然,只要你有鑽石項鍊,你想戴多久就戴多久,但是除了炫耀這種東西很貴,而且被這種炫耀束縛住。
一定要有批判精神,有懷疑心,要去分析,這是佛陀說的,他鼓勵我們這樣做,去讀很多的書。
我看現在的年輕人時,感覺比較複雜,他們覺得必須得到iPad、iPhone這些東西,對自己的思考也是基於周圍的物質,這種時候就是處於對自己沒有覺知的狀態。學習佛法其實就是觀察自己,培養覺知力,這個非常非常重要。
在韓國,我看到百分之八十的年輕人都長得一樣,他們並不稀罕自己原來的長相,都做了整形。所有人都要找一個偶像,然後跟從,這樣會毀掉全世界。
多年以後,我有幾次機會訪問中國。儘管時間流逝,有關中國的悖論和矛盾給我帶來的困惑卻從未停止。
在這個國家,有的年輕人賣腎去換iPhone;同樣在這個國家,也有很多年輕聰明的大學畢業生能夠瞬間拋棄世俗榮耀去追尋精神層面的真理。
對我而言,這恰好證實了佛陀說過的話——無論我們人類發明了多少辦法來讓事物變得更簡單易行、功能強大、可測度、可稱量,無論我們做什麼,不確定性帶來的焦慮感永遠不會消失。
事實上,我們在物質上越富有,我們的不安全感和不確定性就越強烈和凸顯。
然而,和很多國家不同,中國有著追求更高真理的傳統和習慣。中國孕育了一些地球上存在過的最偉大、最有智慧的人,如老子和莊子。
我毫不懷疑,即便在這個物質主義的時代,在霓虹燈、摩天大樓、咖啡館和百貨商場之間,那些不安於眼前情景並想要超越這一切的中國人,會尋找一些更有意義的東西。
你沒有膽量赤裸地站在你的本性面前,而你的本性是什麼呢?你的本性就是毫無本性。
佛教所談的「無我」在理論上聽起來相當不錯,但在實際上是一個每個人都無法接受的理論,因為,它威脅到「我」這個幻相。
佛教告訴你們,讓我們來面對我們自己,好好地看一下,你就會發現你自己裡面什麼都沒有。但跟你講「什麼都沒有」可能不太好,所以佛教有時候會換一種更聰明的說法,說你裡面具備了一個很美的東西,叫做「佛性」。
這個世界是你自己的一個概念,所有的概念都是脆弱的。我們所看到的世界只不過是我們所認為的世界。
為什麼我們隨時要找事情來佔住我們自己呢?一個更微細的原因是我們不願意去真正體會孤獨的狀況。孤獨,或者說被別人忽視,是人類非常害怕的一種狀況。
實際上你是不存在的,而「你不存在」這個事實又是你不能接受的。這個就是我們最基本的孤獨。所以你必須要製造一個空閒的時間讓你去看到你自己,這是非常重要的。
我確定我不是超人,而且很幸運的不是。
即使像我現在這樣,已經感覺到有千隻眼睛在看著我的一舉一動,有千張嘴在編造著我的各種故事、假設、期待與投射。
這已經非常可怕,令我感到窒息了。我經常看到自己的無知與不安全感。舉例說,我會無可救藥地重複落入同樣的陷阱,相信自己所追求的目標會成真。
但是,因為有千種原因讓這些努力不會成功,所以這種幻覺只是盲目與無知的結論。然而,我卻不相信它們不會成功。
幸運的是,我得遇過許多偉大的上師,他們給了許多寶貴的教法。這些教法至少在智識上提醒我,大部分的目標和企圖都不會成真。
佛教在知識分子中間正迅速壯大。當你開始朝內看,朝向你的精神世界,而不是一味往外看的時候,你就很容易轉向佛教。
我想,我是一個宗教領袖,如果我在巴黎的大街上,戴著胸罩和假髮,塗著口紅,別人會怎麼看呢?
所以我想要告訴你們我在巴黎這樣的做法,真的不是一個菩薩想要示現什麼,我只是想體會這種勇氣。
這兩者之間是有矛盾的,我希望在衝突當中訓練自己,有勇氣、有膽量。特別是在我這個位置的人,虛偽是很大的一個問題,我必須經常和它做鬥爭。我最最害怕的是人們對我的期望。
我需要告訴大家,我不是一個證悟了的人,我是一個非常平凡的人,我有很多的恐懼、失敗和期望,我並不能拯救別人,我連自己都拯救不了。
我坐在法座上,就是在神壇上,人們對我的期望會越來越高,到最後我可能就滿足不了他們的期望。有的時候我就跟大家說,「我不是一個偉大的人,我也是一個很普通的人」,但是亞洲人會覺得我很謙虛。
實際上,我做這樣的事,是為了讓人們的期望值下降。但有的年輕的仁波切的導師告訴他們,「你們可以做任何你們想做的事情,只要不像宗薩欽哲仁波切那樣,我就很高興了。」
我在倫敦的時候交過一個荷蘭的女朋友,她是個思想非常開放的人。她並不滿足於只有我一個男朋友,同時還有其他男朋友,這段感情是我人生中上的最大的一課。
這段感情結束後,我緊接著又交了另外一個女朋友,她佔有欲非常強,讓我有窒息感。我總是埋怨我的星座,雙子座太喜歡自由了,特別不能忍受別人佔有我。
人就是這樣,之前我有佔有欲,可當我遇到一個這樣的人時,我又不喜歡。我的荷蘭女友,每次都會在跟別人好完後,把他或他們帶到我家,告訴我,她同時喜歡上了這個人。
這樣的情況出現了幾次,持續了一段時間。有意思的是,當我開始適應並接受她這樣子時,她卻並不喜歡我適應,她希望我吃醋。人類就是這樣。
我們到現在還是非常好的朋友,很親近。但她不是修行者,去年,她頭一次說要學習修行,讓我做她的上師,我說這有點兒難。我的現任女友,我讓她跟很好的上師去學習。
我看到的花,你永遠看不到,所以我們無法分享真正的花,我們只能假裝我們在分享,而這是非常孤獨的。
我永遠不能和你分享我正經歷的。我所經歷的,只有我能經歷。
我執,純粹是一種自我縱容,認為自己的生命比其他人的都更艱難更悲哀。在這個不完美的世界中,許多人都曾經受苦,並且仍在受苦。
你之所以看到的是一個不完美的世界,是因為你有各種執著和不切實際的期待,如果你可以從這裡出離,你會變的非常強大。
不再堅持必須用自己喜歡的杯子喝水,不再堅持茶的味道必需不濃不淡。如果你出離了所有的執著,那麼你就會變得非常自由,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激怒你或傷害你。
世界上多數人都嫉妒美國。許多宗教和政治狂熱人士揶揄批評美國,稱美國人是「魔鬼同路人」和「帝國主義者」,這些人會為了尚未到手的綠卡而卑躬屈膝。
出於純粹的忌妒,而且常常是受到媒體的誘導,社會大眾幾乎總是批判任何成功的人或事,不論他是在金融、體能或學術上的成功。
一些新聞記者聲稱是在捍衛劣勢和弱勢的人們,但是常常不敢指出一些「劣勢族群」其實是狂熱分子。這些新聞記者拒絕揭露任何弊端和罪行,而極少數直言的,卻要冒著被誣衊為極端主義者的風險。
讓心靈寧靜根本不是佛教的目的。佛教的目的是了解實相。一個佛教老師寧可你有一個動蕩但看到實相的心,而不是一個長久平靜卻見不到實相的心。
魔羅想要爭取更多追隨者,因而聰明地鼓吹自由,但是如果有人真的行使自由,他不一定會喜歡。基本上,我們只想要讓自己,而不想讓他人擁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