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AI財經社 陳芳
編輯 | 孫靜
史上最大平價飛天茅臺放量季，想要搶到一瓶官方指導價1499元的53度飛天茅臺，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天貓、京東、蘇寧易購一到平價茅臺的搶購時間，基本都是「秒光」，難度係數與春運搶火車票有一拼。
想通過其他渠道搶茅臺也沒那麼容易。不久前，遵義茅臺機場發布的一篇12月可以購買平價茅臺的活動文章瞬間刷屏——為了買茅臺，你得先買機票；而茅臺國際大酒店應該是全球唯一一家不愁入住率的酒店，這家位於貴州茅臺鎮的酒店，因為可以購買平價茅臺，未來半年在攜程上的房間已經全部被訂完。
可以說，哪裡有平價茅臺售賣，哪裡就有搶茅臺的人。他們聞風而動背後，存在著一張巨大的利益鏈，每個參與茅臺流通環節的人，都能從中分得一杯羹。層層加碼後，消費者想要喝飛天茅臺，付出的代價是每瓶3000元左右。
買到平價茅臺有多難？
為了在電商平臺搶平價茅臺，錢強的手機裡定了很多鬧鐘，9點半蘇寧易購、10點京東、12點天貓、15點小米有品……每次一到搶購的時間，他就提前兩分鐘打開頁面，一遍遍地重複著加入購物車、結算付款的操作，但沒有一次成功，系統前一秒還顯示擁擠，後一秒就是庫存已不足。
自從12月9日得知天貓將大量投放平價茅臺後，錢強就成為搶茅臺大軍中的一份子。他相信自己過去能搶到春運火車票，現在也應該能搶到平價飛天茅臺，畢竟天貓、京東、蘇寧易購的投放量都不低，加起來超150萬瓶。
但連續搶了六天，錢強的自信心被碾得稀碎。別人告訴他可以去專賣店試試，他把周邊所有茅臺專門店都跑了一遍，還是空手而歸。「雖然我一開門營業就到了，但店員們都說，平價茅臺沒貨。一個店員和我說，整個北京線下專賣店都沒有平價茅臺。」
AI財經社走訪北京多家茅臺專賣門店，得到的結果與錢強一樣，雖然那些門店裡擺著整箱整箱的飛天茅臺，卻沒有一家願意以1499元的價格往外賣。
詢問茅臺一級經銷商有沒有平價茅臺，得到的結論也是一樣，沒貨。一名一線城市的茅臺一級經銷商坦言：「我們12月的貨還沒發，具體什麼時候發還在等酒廠的通知。」
近期，茅臺集團黨委書記、董事長高衛東多次表示，要做好「控價穩市」，要拿出有效措施，讓消費者能喝上真正的平價茅臺。為此，茅臺在四季度加大了直銷渠道的投放佔比，其中飛天茅臺共投放4160噸，按照1噸約等於2124瓶計算，約有883萬瓶平價茅臺投向市場，佔其全年計劃的八分之一，是其去年全年投放量的1.57倍。然而，像錢強這樣鎩羽而歸的依然不在少數。
這是因為市場需求量遠超投放量。以電商平臺為例，AI財經社發現，蘇寧、京東12月累計投放量分別是50萬瓶、60萬瓶，從10日開始投放，平均每天放量不到3萬瓶。然而，僅12月16日一天，蘇寧平臺上的預約搶購人數就超過65萬人，京東平臺上也有68萬人。
這些預約資格都是要付費成為會員才能獲得的。就連12月總放貨量只有1.5萬瓶的網易嚴選，每天依然有幾萬人在搶，前提條件是他們已經花129元成為會員。而國美電商11月搞會員無門檻搶茅臺時，當天直接導致APP崩掉。
在一些商超渠道，則要花費幾千元的真金白銀才能獲得搶購資格。例如，物美需要提前三個月消費，並且累計金額在3000元以上，才可以平價搶購飛天茅臺；大潤發設立的門檻是消費要滿2000元。
據了解，電商、商超等直銷渠道從茅臺酒廠的拿貨價普遍在1299元到1399元，比茅臺給一級經銷商的供貨價969元高出不少。雖然留給這些渠道的利潤空間只有一兩百元，但他們想方設法也要獲得茅臺的直銷資格，因為茅臺是不可多得的引流工具。
多位零售渠道商稱，將搶茅臺的規則定得複雜、設置一定的購買門檻，根本目的是為了將炒茅臺的人拒絕在門外，讓真正想喝茅臺的人能以平價買上。但實際情況是，炒茅臺的人依然有辦法搶，而喝茅臺的人卻因規則過於複雜而放棄了。
「今天你搶到茅臺了嗎？」這是最近不少消費者見面的問候語。多數人的回答是：「沒搶到，只聽說過，沒見過。」
「已經很久沒喝茅臺酒了。」多位企業中高層告訴AI財經社，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喝茅臺，一是因為搶不到，也沒有精力去搶；二是因為市場上飛天茅臺難以判斷真假，不敢買，最終不得不放棄喝茅臺。
你到底在和誰搶茅臺？
在搶茅臺登上微博熱搜榜後，有人發出感慨：「我們到底在和誰搶茅臺？」有網友發了一個視頻回應，視頻裡有六個手機，每個手機都在自動搶茅臺，還都成功了。
AI財經社詢問多位酒商，最近有沒有搶茅臺賺錢，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有酒商明確表示，自己沒有組織人搶茅臺。「光靠人工很難搶的，不僅要拼手速，還要拼運氣，大多數人都搶不到。搶到的很多都是會玩手機、會玩電腦的，還有靠外掛的。」
電商平臺平價茅臺秒光背後，已經形成一套完整的產業鏈，有人專門通過各種技術手段的應用如外掛、腳本、監測等，在第一時間就搶到了飛天茅臺，這本質上和春運搶火車票是一樣的。這批人被稱為「黃牛黨」，他們並不是消費茅臺的人，只是垂涎其中巨大的利潤空間。
在搶茅臺串聯起的整個利益鏈上，「黃牛黨」屬於中間層；靠賣各種搶購攻略、搶購軟體賺錢的屬於最底層；再往上是酒商們，他們砸入真金白銀，靠走量賺錢。可以說，每個參與飛天茅臺流通環節的人，都能從中分得一杯羹，層層加碼，最終全部由消費者買單。
飛天茅臺從酒廠出來，第一個環節是直銷渠道或一級經銷商，他們是茅臺最終流通到消費者手裡的第一道關卡。目前，直銷渠道的售價都是1499元，不加上他們為阻擋黃牛而設置門檻的會員收入等，每瓶利潤空間是一兩百元，具體拿貨價要看各家電商、商超的談判及議價能力。
按照目前天貓、京東、蘇寧公布的投放量看，12月光賣茅臺本身，就能給三家分別帶來至少0.4億元到0.8億元、0.6億元到1.2億元、0.79億元到1.58億元的利潤。
到了直銷渠道後，誰能搶到飛天茅臺憑本身各顯神通。有人是利用工作的便利，比如說熟悉京東、天貓、蘇寧的平臺規則，知道具體的放量規模；有人是找外掛；有人則是發動身邊所有親戚朋友，搞人海戰術；還有人真是拼手速……
這些人中搶完自己喝的，飛天茅臺的流通環節就終止了。但是大量的人都選擇再繼續流通——要麼送人，要麼高價賣出去。有消費者告訴AI財經社，自己最近搶購了四瓶飛天茅臺，全部以2400元一瓶的價格出售，總共賺了3604元。
這樣的人算是「羊毛黨」，他們全憑運氣賺錢，搶到了就賺一筆，搶不到也無妨。但更多的是專業「黃牛黨」，他們散落在全國各地，有的蹲守在遵義茅臺機場，看到有人提著茅臺酒出來，立馬湊上前問對方賣不賣，然後開始討價還價，以一個雙方都認可的價格成交；有的人守在網絡上，發布自己收購茅臺的信息，像個獵人一樣等著獵物上門；還有的從羊毛黨升級為黃牛黨，中間倒一手賺錢。
在網際網路大廠擔任管理層的吳尊，加入炒茅臺大軍時純屬偶然。開始是自己拼手速，後來搶著搶著就上了癮，發動周邊親朋好友一起搶。「他們不白搶，搶到的話，一瓶我給他們加五六百，以2000元左右價格收購，然後我再以兩千三四的價格賣給二批商，每瓶賺個三四百。」
最近這段時間，吳尊每天都能收上來五六瓶飛天茅臺，一轉手一天就能賺小兩千。他號稱，一個月倒茅臺的收入有幾萬元，比上班還賺錢。
放量效果不明：
終端還是每瓶三千，大經銷商躺賺
不過相比散兵遊勇，盤踞在這條食物鏈頂端的還是經銷商。與直銷渠道相比，一級經銷商的利潤空間要大得多，他們幾乎不會以1499元的價格向外出售飛天茅臺，通常選擇自己把錢賺了。
前述茅臺一級經銷商直言：「平價茅臺沒有，你要拿散瓶飛天茅臺，最低拿貨價是2700元。」據AI財經社了解，茅臺給不少一級經銷商的配額是5噸（約10萬瓶）、10噸（約20萬瓶），這類算「大商」。按照2700元的售價計算，每瓶飛天茅臺的利潤空間有1700元，5噸配額的利潤是0.17億元，10噸就有0.34億元。
成為茅臺經銷商往往意味著得到一臺「印鈔機」，這也導致貴州茅臺腐敗案頻出。過去一年多時間，像袁仁國、劉自力、高守洪、李明燦等十多位茅臺高管就紛紛落馬。
如今隨著茅臺內部整頓力度加大，想要成為茅臺經銷商變得越來越難。貴州茅臺財報數據顯示，今年前三季度，茅臺經銷商總數只有2049家，較去年減少342家。現有經銷商中，新加入的只有14家，還都是系列酒的經銷商。
夠不到經銷商門檻的酒商們，則趁著平價飛天茅臺集中放量時出手。「我最近收了一百多瓶飛天茅臺。」酒商高森透露，他每瓶收價2300元左右，出價2650元左右，一瓶能賺300元，一進一出之間幾萬元的利潤就出來了。另一位石家莊酒商稱，最近幾天倒茅臺，每瓶賺100元，總共也賺了幾萬元。在這些酒商眼中，這還是小錢。
高森稱，茅臺太佔用資金，100瓶就要二十多萬元本金，他一般都是拿出三五十萬元炒茅臺，再高會影響公司的現金流。「我覺得茅臺有5個點的利潤空間就可以玩，一方面能帶來利潤，另一方面能引流，方便我賣其他白酒。」
與高森相比，西安酒商路偉的膽子大得多，「這一輪放量，我收了幾百瓶，小賺了幾十萬元。」電商渠道集中放量後，很多人找上門要把飛天茅臺賣給他。他的收貨價是2400元左右，再以2900元的價格賣給熟悉的客戶，每瓶能賺500元左右。
當然，沒有一點資金實力以及客戶資源，也賺不了這份錢。一位酒商向AI財經社算了一筆帳，假如以2300元的價格收300瓶飛天茅臺，需要佔用的流動資金是69萬元，如果一瓶賺300元，利潤就是9萬元，但這建立在把貨全部出掉的情況下。
AI財經社採訪的酒商群體中，還有低價走量的。最近每天收五千瓶左右飛天茅臺的賀軍稱，他做茅臺主要是走量，12月15日的收貨價是2380元，提前支付出去的資金是1190萬元，當天這些酒會經過他手裡再賣給其他酒商，一瓶賺10元到20元，一天能賺5萬到10萬元，「我們的收貨價和出貨價根據市場行情來。而且是收多少就出多少，不壓貨，不會囤著待價而沽。」
雖然近期有幾百萬瓶的飛天茅臺投向市場，但飛天茅臺的一批價很穩定：12月9日到12月16日期間，飛天茅臺原箱一批價在2830元左右，散瓶在2420元左右。價格最低的是12月12日，散瓶降到2330元，但後來很快又升了回來。
當被問及怕不怕飛天茅臺砸在手裡時，所有酒商態度出奇一致：不會。一名酒商篤定地說，跌了也沒事，大不了自己收藏一段時間，肯定會漲回去的。畢竟與飛天茅臺的市場價相比，他們手中的茅臺還存在一定利潤空間。
這個時候最糾結地是小酒商和菸酒店老闆。「最近我們停收飛天茅臺了，因為市場上放的量太大，我怕擊鼓傳花砸手裡。」一名小酒商謹慎地說。
不過從終端來看，相對便宜的飛天茅臺還是一瓶難求。位於北京朝陽區的一家茅臺專賣店，飛天茅臺的正常售價仍然穩穩地停在3050元，即便是買六瓶送一瓶紅酒的活動價，也要2799元一瓶。店員傲嬌地告訴顧客：「馬上要過節了，最近好多人買整箱的送禮，沒有折扣，3050一瓶。」
（應受訪對象要求，文中錢強、吳尊、高森、路偉、賀軍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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