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被鬧鐘吵醒時,想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我被困在了一個生存遊戲,或者是擬態成遊戲的醒不來的夢裡。每次通關失敗後,就會被鬧鐘吵醒,然後得繼續面對不同的災難場景。
在此期間,我會不自覺地做一些任務,比如領取登陸福利——冰箱的食物和儲藏室裡不屬於我的刀槍等武器,比如去一樓大廳取信。
我拿到新的照片,照片裡的我坐在茶几前,手擱在茶几上,表情扭曲,顯示出痛苦的神色。沒有任何頭緒,也不明白這照片對通關是否有所幫助,我把照片丟到車門的儲物槽裡。
不知道這次會發生什麼,總之,要先確定女友是否安全。怎樣才能讓我倆都活下來,一起通關呢?我想著,耳邊傳來「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的提示音。
我又給女友的公司去了電話。
同事說她今天請了假,不在公司。我只好去她家碰碰運氣。女友和我一樣都是本地人,她跟媽媽一起住。每次約會後,我只把她送到樓下,我們都沒有帶對方去見父母的打算。
到了她家樓下時,我聽見樓道裡十分嘈雜,似乎有人在爭吵有人在哭喊。我摸出從儲藏室拿的手槍,沿著階梯慢慢上去。
她告訴過我她家在四樓,告別後,我總是等著四樓的照明燈亮起,再熄滅,才會離開。現在她家的門虛掩著。我從縫隙裡看見三個紋著花臂的男人站在客廳裡,女友也站著,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癱坐在地上,那應該是她的媽媽。
「你們幹什麼呢?」有槍在手,我底氣十足,腰板也直了,就這麼大剌剌地踹門進去。
那三人回頭看到對著他們的槍口,似乎有些忌憚。
「這娘們兒欠我大哥一大筆錢,我們來要債天經地義吧?」
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借了錢,還是遊戲設定,我不解地問道:「你還借錢呢?怎麼不跟我借?」
女友搖搖頭,指指她媽。
「欠了多少,我來還吧。」
「喲,看來你女兒攀上了個富二代啊!」矮個子花臂男對著女友的母親說道,然後轉向我,豎起一根手指,「有錢就好說,一百萬。」
「一百萬?」女友搶在我前頭喊了出來,「我媽才借了一萬。」
「這利滾利,利滾利滾利,可不就這麼多了嗎?你媽當初急用錢,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放的是高利貸。」
「一百萬······我一下子拿不出來,不過我名下有千萬資產,等我周轉周轉······」反正遊戲裡給了錢,現實中也不算數吧?
「呵,原來沒錢吶。沒錢在這逞什麼英雄吶。」
三人嬉皮笑臉地嘲諷我。
操,老子手裡有槍,為什麼要還錢啊?
「等不了,就都給我滾!別逼我開槍。」我緊了緊槍柄,打開保險,手指搭在扳機上。
三人臉色一變,互相使著眼色。我猜他們想來搶我的槍,於是在高個子花臂男撲過來前,就用槍口對準他的大腿。
我扣下扳機。喀嚓一聲。
「哈哈哈哈哈,小老弟,你這槍沒裝子彈啊?」
女友望著我的表情有些無語。我也是第一次用啊,怎麼知道裝備裡還不自帶子彈。我面部扭曲,無聲地辯解著。
花臂胖子男掏出什麼,拍在桌上。
「喏,讓你看看真正的槍!上了子彈的槍。」
「你們想怎麼樣?」
「俄羅斯輪盤賭知道吧?這把左輪手槍裡有六個彈槽,只放了一顆子彈。你們三人輪流朝自己腦袋上開槍,五槍後要是子彈還在彈槽裡,那一百萬就不用還了。」
「我媽不上,我一個人來。」
我本來是不想參與的,但女友這麼義無反顧,我現在退卻會顯得不是男人。
「我也參加!」我聽見嘴巴說著違心的話。
大不了再來一局。我雖然這麼想,但拿槍的手還是微微發顫,雖然遊戲能重新來過,但瀕死的疼痛會永遠印刻在記憶裡,就像讓恐高者去蹦極,明明知道跳下去不會死,下墜時的失重感卻不是假的。
我和女友一人一槍,一槍,一槍,又一槍。第四槍也輪空了。女友有些欣喜地看著我,仿佛下一槍,我也一定沒問題。
我是主角,我不會死。我默念著這句話,給自己打氣,然後,扣下扳機,感覺子彈在腦中飛行。
女友的笑容凝固了。我來不及說些輕鬆的話,那爆炸的痛感甚至讓我聽不到槍響。我躺倒在地,看見天花板上浮現的「Game Over」。
好吧,我又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