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煌:用盡一生的愛

2021-02-10 拾遺

楊明煌是我極為喜愛的音樂人,可排第二。

今天是他的忌日。

1996年楊明煌因車禍不幸去世,是被酗酒後的青年機車牽連。

像我這樣愛打馬虎眼的人不是很喜歡列座次,一是嫌事情計算得太清楚會讓自己近於刻薄,二怕因為意見不合同人吵架。

有關厭惡和憎恨的情緒我也許不會有很敏感的直覺,你讓我列一個最討厭的人或物的單子,我多半沒什麼頭緒。但對於喜歡的事情則不然,我心裡一定會接受到很清晰的信號:這個感覺是我想要的,並能一見鍾情,擇定良緣。

因為讓我動心的那一下,通常像是重溫了某個熟悉又永難重回的瞬間,有了共情因此共鳴。

以聽歌來說:

黃霑的清風無塵,任達自然給了我豪情萬丈的靈感;羅大佑皓月當空讓我初悟輪迴宿命以及人間的種種矛盾;從聽懂李宗盛開始我明白了瑣碎的生活有千百種好,學著遊戲人間,豁達一世。


從楊明煌那裡,我體悟到的是「柔情」二字。

溫暖,柔軟,像是暮春時節傍晚時分陽光烤得最好的火燒雲,紅彤彤輕飄飄的,不墮紅塵,又能匯接八面來風。

他製作過王靖雯(王菲)的《天空》;黃舒駿的《馬不停蹄的憂傷》、《雁渡寒潭》;範曉萱的《rain》;林慧萍《說時依舊》;那英的《白天不懂夜的黑》;辛曉琪的《味道》……

不像李宗盛的作品總是匯聚著一個老男人品味世界的「春心」,能輕易的被識別。楊明煌操刀這些專輯風格迥異,各有特色(還有一個原因是老李詞曲兼顧,楊明煌不善作詞)。黃舒駿說楊明煌最擅長的就是挖掘歌手的特質,幫他們安排最適合的編曲。這可能和他數學系畢業有關,音符在他腦中可以自由地排列組合出很多效果,不落窠臼。

包容和退讓是一個音樂人很難得的溫柔,他為歌手著想抹去自己的痕跡。因此,人家說他是「最專業,最精準」的音樂人。

如果說楊明煌有一個一以貫之的內核的話,便是「愛」,大愛無疆的愛。

無論是寫小情小愛,還是人文關懷,他的作品都透著對世界的喜愛、友善。他選擇的曲、詞少有冷峻的,總是時刻傳達著希望。

《維摩詰經》雲「從痴有愛則我病生」,我想他是近佛的。楊明煌打量世界的視角讓人舒妥安心,軟、澄澈若赤子之心。王菲的《天空》便是此等情懷凝結所化。

「永遠牛仔褲的裝束,羞澀的笑容。」楊明煌留下的印象就是如此,他像是一個暖男男二,能做飯會寫歌,可以編代碼,調素琴,閱金經。

在很多事情的選擇上,我們都和偶像劇女主角有些像。由著自己性子使勁作,作得頭破血流,天崩地裂也無所謂,國破山河在,總有一處能收集自己垃圾的心情。

所以我可以憑著一眼的愛憎,輕率的喜歡並愛上一首歌,乃至一個音樂人,並為之不悔。但當聽到楊明煌的作品時會輕易地卸下防備,安靜片刻,休息小憩。「愛」字,人們雖然羞於說出口,卻絕不會抗拒,這也是楊明煌音樂的魅力。

為了紀念楊明煌,與他合作過的歌手們選擇了演繹他的遺作《用盡一生的愛》來緬懷他。

用盡一生的愛,這也是他一生的箴言。

歲月的風撫平成長的痛

經過幾番悲歡離合之後

究竟有多少的人能夠看透

有多少往事不堪回首

時間的鐘敲醒不老的夢

人生一場喜怒哀樂交錯

究竟有多少感動可以保留

有多少朋友陪到最後

這世界分分秒秒來去匆匆

從來不會為誰停留

一生中尋尋覓覓轉眼成空

一旦錯過不能從頭

用盡一生的愛只為了

換來釋放後的自由

我愛過哭過痛過笑過

這一生就已足夠

用盡一生的愛不在乎

是否能夠天長地久

我無悔無怨無憾無尤

這一生又有何求

★其中首句是楊明煌在錄製歌曲demo時的自彈自唱。

也許是因為天后的影響力,很多人認為楊明煌的巔峰是為王靖雯做了《天空》。

但我還是喜歡《馬不停蹄的憂傷》和《雁渡寒潭》。其中《未央歌》、《戀愛症候群》等等無論是從取典、立意還是結構都很妙。更有可能我只是喜歡「曾經少年青蔥」這種無邪的美好。


當時做出這張專輯時,黃舒駿22歲,楊明煌28歲。兩人在彼此——嗯,談不上最好,大概是——還未被舊世界沾染的時光裡相遇,引為知己,高山流水。

黃舒駿在2001年,自己35歲——楊明煌去世時的年紀,寫下了不朽的《改變1995》紀念他。那是與楊明煌的神魂交流,是與摯友的閒談,兼敘人間百態,也紀念自己一去不回的理想和抱負。

你走之後沒幾天
鄧麗君也跟我們說再見
張愛玲在秋天渡過了她最後一夜
英國少了一位黛安娜
你最心愛的吉他現在住在我的房間
我最想寫的那一首歌至今還沒出現
Eagles在東京開了復出又告別的演唱會
我在巨蛋幫你聽了desperado滿臉都是淚
歌壇出了一個張惠妹
王菲變王靖雯又變回王菲
張國榮終於開心的承認他是個gay
老外告訴我臺灣的女孩舒淇最美
Santana莫名其妙又紅了一遍
Madonna還是我們呼風喚雨的娜姐
Paul Simon的臉蒼老的令人心碎
Prince宣布他這輩子再也不做音樂
世界不斷的改變改變
我的心思卻不願離開從前
時間不停的走遠走遠
我的記憶卻停在
卻停在那1995年
現在不用聯考也可以上大學
不用去美國也喝得到starbucks的咖啡
蛋塔紅了100天忠孝東路挖了10年
諾貝爾給了高行健總統給了陳水扁
鐵達尼騙了全世界的眼淚
還好我們有自己的人間四月天
星際大戰沒有續集倒是弄了個首部曲
教父第四級的可能性我看微乎其微
男人不再陽萎女人拼命減肥
愛滋病不是天譴複製羊長得也不怎麼特別
打哥大越來越小世界越來越吵
手機卻越賣越好
歌星越來越多CD越做越好
唱片卻越賣越少
喬丹不再飛好久不見張德培
老虎伍茲今年才25歲
奧斯卡那天李安用中文跟世界說 謝謝!?
成龍終於用英文興奮的跟好萊塢說 I am Jackie Chan
世界不斷的改變改變
我的心思卻不願離開從前
時間不停的走遠走遠
我的記憶卻停在
卻停在那1995年
千禧年地球並沒有毀滅
921大地震倒是把我老家震毀
香港真的回歸南北韓竟然見了面
我和臺中的距離漸漸的比上海還要遠
我還是沒去愛爾蘭倒是去了紐約
我沒和U2一起表演倒是看到Woody Allen走在45街
全臺灣都在R&B全美國都在Rap
只有流行沒有音樂
我看你眼不見為淨也是好事一件
我沒成為你以為的那個人真的很抱歉
我想我上輩子是國父下輩子是王儲
這輩子最好安份一點
天才就怕不夠天才
壞又不夠壞
天天都想離開
卻不知到那裡才能換骨脫胎
屬於我們的精彩?早已經不復存在
我的她再可愛
只能愛著我的未來
我忘不了你
你卻渾然不覺
小你六歲的我
今年已經和你同年
世界不斷的改變改變
我的心思卻不願離開從前
時間不停的走遠走遠
我的記憶卻停在
卻停在那199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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