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鳴與82歲高齡的著名學者、資深翻譯家、上海外國語大學教授金留春師母在雲南會澤。
《追求人生真諦:真善美》
——讀著名學者詩人鵬鳴的《世界文學簡論》有感
作者:金留春(著名學者、資深翻譯家、上海外國語大學教授)
鵬鳴不但是一位著名的學者詩人,而且是一位多產高品的優秀大詩人,他的愛情詩讀來迴腸盪氣,讓人心駛神醉。詎料這位詩人對世界文學也能如此地探賾索隱。他的研究所得與獨到見解匯化成了不朽的文字,不但文筆清麗灑脫,對歷代中外大家的作品顯示出他的知識的豐富厚實。難怪他的筆端有似清泉般流淌出睿智的藻思,尤其令人嘆羨的是,他有一懷融融的情素、一顆閃光的心、一腔悃誠的弘願。有話說:文如其人,這一點也不錯,鵬鳴就是這麼一位追求真善美且鍥而不捨的大學者型文化人。在今天,在速成「文學」充斥於市的今天,在令人扼腕的人性沙漠化的今天,鵬鳴的這本論文集的見世,可說是給咱們的文苑送來了又一陣清涼。在我閱讀了他這位小我1/4世紀的茂齒詩人的不凡論著時,我這個已經進入「三條腿」走路(斯芬克斯之謎:人生流程——早晨用四條腿,中午用兩條腿,晚上用三條腿。——見希臘悲劇《俄狄浦斯》)的耄耋老嫗。禁不住再度搦管操觚起來,這就放懷地做一下伏櫪的老驥罷。誠然,這本《世界文學簡論》也確實使我有感於中,不能不一吐為快!
縱覽全書,其感情境界與哲理之元本,均可以「真善美」三字概言之。詩人在他的論文中或不露圭角或力透紙背地處處在為它詠嘆著,端的感人肺腑至深!
鵬鳴之論狄更斯,開篇就引用了《雙城記》那段曾經震撼過但凡尚未泯滅良知者之銘言:「……那是睿智開化的歲月,那是混沌蒙昧的歲月……那是陽光燦爛的季節,那是長夜晦暗的季節……我們眼前無所不有,我們眼前一無所有……」這是一段滿載辯證哲 理的箴言式的話語,鵬鳴之所以引用它,正由於我們這位大詩人論者的心與那位兩個世紀以前的英國大作家的心有著一點相通的靈犀,故而鵬鳴在分析了狄更斯理想世界的「點滴改良」之實質同時,點明了狄更斯的這段如同預言般的遺教「能喚起我們心中對真善美的追求和嚮往」,這該是多麼地振奮人心啊!
鵬鳴之論《詩經》,透過那些「妙趣天成、稚拙率真的章句」,能圈點出其中所散發出來的「洋溢著……朝氣蓬勃的生命力」,他並引用了大家耳熟能詳的「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優哉遊哉,輾轉反側」句,引導我們去欣賞它的「言切意婉,一唱三嘆」之魅力,從而落實到古詩人的「真性情」上。至此,我們仿佛看到鵬鳴在「掩卷遐思:為那逝去的真性情嘆惋,又為曾有著這真性情欣慰。」
對李商隱這位「使晚唐詩歌再放異彩」的大詩人,鵬鳴是歷史主義地將他放在他那個時代的政治漩渦及麻沸黨爭中加以評說的。鵬鳴形象地將其喻之為在「驚濤駭浪中起伏飄搖的一葉『人生之舟』」,再加上點出這位大詩人在個人生活上的失意與悲哀,更讓讀者理解為什麼他「常被一種感傷抑鬱的情緒糾結包裹」。鵬鳴更深入到李商隱的「心靈深處的情緒與感受」,揭示了這位詩人的「真實情感」,那就是「徹底與率真」。
同樣地,對「在唐宋文人中留下趣聞軼事最多的」大詞家蘇東坡,鵬鳴也是從詞人的仕途得失與人生閱歷著眼,由此衍生出他的「人生三重境界」——深諳儒釋道真髓而得以置身於「物我兩忘之境」。鵬鳴大書其「風骨」之「堅韌積極、襟闊境高」,同時,也深刻地體察到「從他的詩作背後透出的,是他對人生的悲涼無奈」。稱頌他為「一個任情任性的偉大詞人」。何謂「任情任性」耶?真性情也。
在論及塞萬提斯的《堂·吉訶德》時,鵬鳴引用了十九世紀俄國偉大文學批評家別林斯基的評價「把生活中的瑣屑和庸俗與偉大和美麗如初水乳交融……」可以認定,鵬鳴絕對將自己對「神聖而純潔的東西」的「執著追求」揉進了那個「真誠」「真愛」的被嘲笑的吉訶德精神中去了。他並痛切而激憤地感慨道:「充滿力量而又創造了大量財富的現代人卻獨獨欠缺堂吉·訶德的飽滿激情。我們看到的只是充斥各種媒體的『煽情』和『作秀』」。同時,鵬鳴對比了「真誠」而「執著地主持正義」的吉訶德與「被物慾擠壓的現代人嚴重匱乏的精神力量——信仰」。而在分析吉訶德這一悲喜劇式的人物時,鵬鳴委實道出了每一個「真性情」的人的心聲:「吉訶德的困境,恐怕是我們每一個想有所為而又實力不濟的人的永恆苦惱」。與其說這是鵬鳴對吉訶德形象的詮釋闡發,不如說是他把自己真誠地所執著的而又糾結著的吉訶德式的精神濡染著我們,當看、讀到「苦苦追求信仰、激情和真愛等神聖而純潔的東西」的「吉訶德騎士雄赳赳、氣昂昂地上路」時,我這已進入「三條腿」走路的老嫗,竟自感到精神矍鑠,恨不能奮袖而起了。
鵬鳴對真善美的心嚮往之,還可以從幾乎是每一篇文章的字裡行間透露出來。如他在分析「背負苦難」的大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時,也深入到了作家的靈魂深處,這位「拷問靈魂」幾乎達到「自虐」程度的「自我放逐」者,鵬鳴指出了作家後期的作品中表達了「生活是美好的、神聖的,值得人們去珍惜」。正是基於此,鵬鳴揭示出了:作家的「批判的匕首直指向人性的完善與回歸」。
對於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捷克的卡夫卡,鵬鳴對作家筆下的「甲殼蟲」懷著極深的柔情,揪心地寫道:「尼採的後人卡夫卡默默地、很溫柔地將人放置於『甲殼蟲』內部,讓他孤獨而絕望地死去」。鵬鳴的剖析讓我們看到了人的「異化」有多麼可怕而令人震竦!鵬鳴還說:卡夫卡是「拒絕物化」的,他「將自己這份敏感和反抗強烈而自我地表達在他所有作品中」。鵬鳴以大詩人的哲思與目光從這位堪「與但丁、莎士比亞、歌德相提並論的劃時代作家卡夫卡身上,看到了特定的歷史時期的產物,被扭曲的心理」。鵬鳴痛心地揭示了:卡夫卡追求生活的真善美而不可得,唯有則是將「與社會對抗」的人,在「異化為他物」時的「無能為力感表達得十分深刻」。我們能從鵬鳴的感懷中體察到他那種悲天憫人的無奈而為之動容。
當然,各個不同時代的歷代作家們,自有其對抗現實的不同方式。對負有永不言敗的精神的海明威,鵬鳴用了如椽巨筆為之大書特書:海明威「終於為他所鍾愛的硬漢們找到了靈魂,這靈魂救贖人類亙古不變的永恆價值——與命運作殊死抗爭的悲壯與崇高。」無疑是壯美的,讓人肅然敬仰的。
翻回到《歌德》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鵬鳴的一段帶有哲理性和普遍意義的自問自答:「人活著有什麼意思?怎樣才能從生活中得到滿足?」各種人會有各種回答,而著名大詩人鵬鳴的回答則是獨具匠心的:「當你像上面這樣發問的時候,我就可以說:『你已經開始接近浮士德了』」。浮士德用自己的靈魂去跟魔鬼靡菲斯特打賭的故事,可說是家喻戶曉的了,浮士德的最終輸於魔而從本質來說,他悟得了真善美的真諦,以他的精神、美質與人格力量與那個邪惡的混世魔王簡直有雲泥之別。鵬鳴早已一目了然了。這就信手從「善」與「惡」、「肯定」與「否定」的辯證關係上分析了兩個主人公的對立而又「相互依存」的觀念形態中,深刻地洞徹了人生的真諦:那就是,必須付出全部生命去全力追求這一人生的真諦——真善美。鵬鳴帶著激情評述了浮士德通過魔鬼的各種感官享受的誘惑,終於在填海造田、為千萬人改造自然、開拓空間的事業中找到了「真善美」。
對於舉世矚目的「才情橫溢」的拜倫爵士,鵬鳴尤其為之擊節吟賞:不管這位英國詩人有多「狂傲」、多「孤獨」,但最後,他「把他的生命獻給了革命事業」鵬鳴懷著深情告訴我們,拜倫把他的「心臟永遠留在了希臘」,那是詩人貢獻出自己全部財產甚至生命的戰場。鵬鳴還告訴我們,當普希金得到拜倫的噩耗後,哀慟地把拜倫稱作「為自由之神悲泣著的歌者」「幻滅」了。而鵬鳴則盛讚道,拜倫「是一個用生命抒寫激情的人」,這個人「展示出來的個性是真實的」,是「對扭曲人格的否認」。為之感喟的我,這才深深地懂得:只有在心靈上與這位「豐碑」式的天才有息息相通之處,才能評述得令人動容。拜倫走上了一條悲壯的不歸之路,鵬鳴為之扼腕,而鵬鳴本人呢,他生來就是個執著的大詩人,故而他較一般常人對「不歸路」更有切膚之感。他在論拜倫一文中說:「文學的道路」也「是一條孤獨的不歸路」,因為「誰能保證」其「極終目的地」「是開滿鮮花灑滿陽光的天堂」,「深入至文學之路的人們,將不可抗拒地無窮無盡地思考與琢磨,永無休止地責問與探詢」,「因此大師才會傲然獨立,星光閃爍」。如若他這個大詩人論者不曾具備並擁有對真善美的追求的內在氣度與人格力量,也終將悟不到如此「驚悚而奪目」的至情至性的文學人生的真諦的。
2011.12.9.於黃浦江畔。
金留春,著名學者、資深翻譯家。上海市人,1931年生,1952年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畢業,留校教授俄羅斯文學。1956年去北京師範大學蘇聯文學進修班師從蘇聯專家維·鮑·柯爾尊學習專業兩年。1961年晉升講師,1977年任教上海外國語大學,1983年晉升教授。1990年被派往德國海德堡大學任教。
金留春參編有部頒高校文科教材《外國文學作品選》四卷,獨著有《岡察洛夫》,《留春文集》,主編有《託爾斯泰作品研究》,在多種文集中和《外國文學研究》等刊物上發表過許多文章。譯作有《茹科夫斯基詩選》、《萊蒙託夫文集》(之《西班牙人》等戲劇四種)、《屠格涅夫文集》(之《詩選》)、《欽差大臣》等。(以上譯作均與黃成來教授合作)。2009年中國翻譯家協會授予「資深翻譯家」榮譽稱號。
作者:鵬 鳴
鵬鳴(英文名:彼特 peter)1956年生,陝西白水人。新疆大學、延安大學、西安外國語大學、西安外事學院等海內外十餘所高等學府客座教授。已出版有選集、文集及文藝理論、詩歌、散文、小說、文學評論、報告文學等文學專著八十多部,總計六千餘萬字,其中大型愛情組詩《致情人365首》《鵬鳴情詩選》《鵬鳴情詩經典》《秋夜聽風》《絕妙詩語》《娘在我的心上》《因為我愛你》《首都情詩》《流淚的故鄉》《別了 焦河湖畔》《鵬鳴抒情詩選》《鵬鳴長詩選》《鵬鳴紀實文學選》《向貧困宣戰》《鵬鳴文集32卷》 《中國詩歌史略》《世界文學簡論》《帝國的詛咒》等代表性作品被翻譯成多語種版本行銷海內外。他的創作活動也很受文學界矚目,有關他的研究資料結集有《鵬鳴研究資料彙編》十二卷本,傳略被收入美、英《世界名人錄》等典籍。自2000年起,曾以自己的稿費購買了價值310餘萬元的各類書籍,無償捐贈給國內各大學圖書館,還為故鄉捐建了一所希望小學。
(責任編輯:胡光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