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簡歷】
宋仁宗趙禎(1010—1063年),北宋第四代皇帝(1023年—1063年在位)。初名受益,宋真宗的第六子,生於大中祥符三年(1010年),1018年立為皇太子,賜名趙禎,1023年即帝位,時年13歲。1063年駕崩於汴梁皇宮,享年53歲。
在位四十一年。在位時候宋朝面臨官僚膨脹的局面,冗官冗兵特多,而對外戰爭卻又屢戰屢敗,雖然西夏已向宋稱臣,但邊患危機始終未除。後來雖一度推行「慶曆新政」,但未克全功。其陵墓為永昭陵。諡號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聖武睿哲明孝皇帝。
【歷史功過】
宋仁宗是宋代帝王中的名君聖主,在位時間最長,有42年,宋仁宗統治時期,國家安定太平,經濟繁榮,科學技術和文化得到了很大的發展,仁宗皇帝當政期間,政府正式發行了世界上最早的紙幣——「官交子」。
宋仁宗對內搞活經濟,吏治清明;對外睦鄰友好,不興刀兵,老百姓著實過了幾年好日子。以至於他去世的時候,訃告送到北疆鄰國大遼,遼道宗耶律洪基(即《天龍八部》中被蕭峰活捉,最後迫使蕭峰自殺的那個剛愎自用皇帝)得知此訊,也不禁握著使者的手號啕痛哭道:「四十二年不識兵革矣。」一時竟然「燕境之人無遠近皆哭」,可見受惠於他的不僅僅是宋朝百姓。說宋仁宗是「國際和平主義者」,並不為過
宋仁宗不僅一生恪守其父宋真宗和遼國籤署的「澶淵之盟」,而且對於宗屬國,也能做到不伺強凌弱,這就相當難能可貴了:出使朝鮮的使臣稟報朝鮮國越來越不象話,進貢物品越來越少,索要回饋卻越來越多,實在是不識時務,不如派兵出去,小小地教育一下,以示警告。趙禎想了想說:「這只是朝鮮國王的錯誤,出兵殺的還是朝鮮的百姓,算了算了。」最終也就不了了之。
對於國際大事,趙禎能夠做到團結鄰居,哪怕自己受點委屈。而對於國內百姓民生,趙禎也能適時地聽從御史諫臣的意見,最著名的莫過於包拯,這位黑臉大人在金鑾殿上指責皇帝種種弊端,指手畫腳,唾沫星子幾乎可以濺到趙禎臉上,皇帝也不生氣,大不了擦乾了繼續接受教育,哪怕包拯鍘了他的陳世美附馬,皇帝也算開明,沒有興師問罪和秋後算帳。當皇帝當到這個地步,也確實相當不容易。
【名言名文】
賞花釣魚
晴旭輝輝苑籞開,氤氳花氣好風來。
遊絲罥絮縈行仗,墮蕊飄香入酒杯。
魚躍文波時撥刺,鶯留深樹久徘徊。
青春朝野方無事,故許遊觀近侍陪。
送李端懿師鄆
魯館名臣子,皇家外弟親。
詩書謀帥舊,金竹剖符新。
九郡提封遠,一圻甘澤均。
純誠宜報國,撫士愛吾民。
挽劉沆
早富經綸業,終成輔弼功。
立朝無黨勢,為國盡公忠。
此日悲遺直,誰人嗣匪躬。
深嗟亡一鑑,何以慰予衷。
幸資善堂
先皇教善敞東闈,菲德承宗賴慶暉。
為感儲筵驚歲月,因瞻臺像駐驂騑。
楹書乍啟欽遺澤,庭樹重攀記舊圍。
疇日學文親政地,仰懷慈訓倍依依。
【人物傳說】
宋仁宗的傳說
從前有個燒瓦的窯老闆,一貫行善積德,樂於助人。一日,有個道士到他門前化齋,窯老闆問:「你要化什麼?」道士說:「要化一袈裟瓦。」窯老闆笑道:「只化一袈裟瓦呀?那你自己到窯門口去裝。」道士說:好得很,那麼請施主連燒三年,一塊瓦也不要賣;三年以後我再來。行嗎?」窯老闆一一答應下來。
三年功夫一眨眼就過去了,—窯老闆的田裡,窯地上,連窯門口都堆滿了瓦。道士很守約;三年後的第一天真來了。他攤開袈裟把堆在田裡地裡窯門口的瓦一裹就全裹起來了。窯老闆和看熱鬧的人都傻了眼了!道士臨走時說:「施主如果到我那裡去玩,請一直往北走,帶上盤纏;再帶一鬥油菜籽、一鬥辣芥籽炒熟來,到時候有急用。」
窯老闆好奇,當真收拾盤纏銀兩,帶上炒熟的一鬥油菜籽和辣芥籽,一路上曉行夜宿,不知走了多少天,身上帶的銀兩已用光了。
這一天窯老闆來到深山冷塢中,肚子餓了,抓一把油菜籽吃吃,口渴了,喝點泉水;走呀走呀,不知不覺中油菜籽和辣芥籽也吃光了。窯老闆又累又乏,正當他絕望之時,忽然看到山溪水中飄下一張青菜葉來;有青菜葉肯定有人家,他頓時來了精神。
走乏了,他在一個石壁底打盹,等他一忽醒來,日頭已照到他肚皮上;他一骨碌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哪曉得一套衣服讓他一拍都變成了灰。赤身裸體的,怎麼辦?剛好這時一個小道士前來接他了,原來那個老道士扳了指頭算過他的行程,知道他今天來到山門,就派小道士下山去接。
小道士說:「我師傅讓我接你上山。」窯老闆手亂搖:「不行,不行,我哪有麵皮見你師傅?身上一寸布紗也沒有!」小道士講:「我們這裡規矩是這樣,不要緊的。」窯老闆就跟著小道士上山了,見到了那個化齋的老道士,便責問他說:「你為什麼戲弄我呢?你看看,我身上一絲不掛,路上叫我帶炒熟的油菜籽和辣芥籽,帶點別的不是更好吃嗎?」老道士笑了笑,說:「我這兒規矩是這樣,請別見怪!」窯老闆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已經脫掉凡身肉胎。這時老道士即叫小道士拿來內外衣衫褲給窯老闆穿起。
第二天,老道士對他講:「今天你去玩吧,到外面不要接嘴接舌,我們這裡是仙界,跟凡家不同。」窯老闆「噢噢」聲地答應著。到外面一看,真熱鬧!小攤子吃的一應俱全,場面上賣唱的、做大把戲的、演戲的,跟凡間一樣全有。遠處搭了個高臺,臺前擠滿了人,他也擠了過去。只看見一個白鬍子的老公公從臺上下來,揪住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就打,肉都打紅了,打烏青了,小孩還是不做聲,老公公還在打。窯老闆實在看不過意,就去責問老者,老公公說:「我叫他下凡去做皇帝,他不去!所以要打他。」窯老闆對小孩說:「叫你當皇帝不是很好麼?你怎麼不去呢」?小孩抬頭問窯老闆:「那你去嗎?」「那怎麼可以調換呢?」小孩子點點頭表示可以的。那白鬍子老公公回到臺上拿起筆很快地寫上幾個字。窯老闆見小孩不挨打了,也就高興地上別處去玩了。
回去之後,老道土問他:「玩得怎麼樣?你有沒有插嘴搭舌呢?」窯老闆說;「我看見一個地方很鬧熱,有一個白鬍子老公公打個七、八歲的小孩,肉打得烏青了;我過去勸了幾句,後來老者沒打了,我也到別地方玩去了。」
老道士「唉呀」一聲叫出來:「你呀你,不聽我的話,叫你不要多嘴多舌你偏偏要插嘴插舌!現在凡間已經亂得象一鍋粥了!缺少一個真命天子。你明天就要離開仙界,下凡做皇帝了。本來在這兒多好,有吃有穿,無憂無慮,享享清福。也罷,也罷!我送你二人,算你的師弟,他二人會保你做皇帝坐天下的。」
就這樣,窯老闆下凡做了宋朝的仁宗皇帝;兩個小道士就是後來的包拯、狄青兩員大將軍。
【生平大事】
以「仁」治國的「仁主」
仁宗皇帝性情寬厚,不事奢華,還能夠約束自己,因此他受到歷代歷史學家,政治家的稱讚,有一次,時值初秋,官員獻上蛤蜊。仁宗問從哪裡弄來的,臣下答說從遠道運來。又問要多少錢,答說共28枚,每枚錢主幹。仁宗說:「我常常告誡你們要節省,現在吃幾枚蛤蜊就得花費28000錢,我吃不下!」他也就沒有吃。
一天,仁宗處理事務到深夜,又累又餓,很想吃碗羊肉熱湯,但他忍著飢餓沒有說出來,第二天,皇后知道了,就勸他:「陛下日夜操勞,千萬要保重身體,想吃羊肉湯,隨時吩咐御廚就好了,怎能忍飢使陛下龍體受虧呢?」仁宗對皇后說:「宮中一時隨便索取,會讓外邊看成慣例,我昨夜如果吃了羊肉湯,御廚就會夜夜宰殺,一年下來要數百隻,形成定例,日後宰殺之數不堪計算,為我一碗飲食,創此惡例,且又傷生害物,於心不忍,因此我寧願忍一時之餓。」
仁宗皇帝不光對人仁慈寬厚,身為九五至尊,但對自己的要求也是非常嚴格。衣食簡樸,史書中記錄了他大量嚴於律己的故事。有一次,仁宗在散步,時不時的就回頭看,隨從們都不知道皇帝是為了什麼。仁宗回宮後,著急的對嬪妃說到:「朕渴壞了,快倒水來。」嬪妃覺得奇怪,問仁宗「為什麼在外面的時候不讓隨從伺候飲水,而要忍著口渴呢。」仁宗說「朕屢屢回頭,但沒有看見他們準備水壺,如果我要是問的話,肯定有人要被處罰了,所以就忍著口渴回來再喝水了。」
諫官王素曾勸諫仁宗不要親近女色,仁宗回答說:「近日,王德用確有美女進獻給我,現在在宮中,我很中意,你就讓我留下她吧。」王素說:「臣今日進諫,正是恐怕陛下為女色所惑。」仁宗聽了,雖面有難色,但還是命令太監說:「王德用送來的女子,每人各贈錢三百貫,馬上送她們離宮,辦好後就來報告。」講完,他還淚水漣漣。王素說:「陛下認為臣的奏言是對的,也不必如此匆忙辦理。女子既然已經進了宮,還是過一段時間再打發她們走為妥。」趙禎說:「朕雖為帝王,但是,也和平民一樣重感情。將她們留久了,會因情深而不忍送她們走的」
一天,仁宗退朝回到寢宮,因為頭癢,沒有脫皇袍就摘下帽冠,呼喚梳頭太監進來替他梳頭。太監梳頭時見仁宗懷中有一份奏摺,問道:「陛下收到的是什麼奏摺?」仁宗說是諫官建議減少宮中宮女和侍從的。太監說:「大臣家裡尚且都有歌伎舞女,一旦升官,還要增置。陛下侍從並不多,他們卻建議要削減,豈不太過分了!」仁宗沒有接口。太監又問:「他們的建議,陛下準備採納嗎?」仁宗說:「諫官的建議,朕當然要採納。」太監自恃一貫為皇上所寵信,就不滿地說:「如果採納,請以奴才為削減的第一人。」仁宗聽了,頓然站起呼喚主管太監入內,按名冊檢查,將宮人29人及梳頭太監削減出宮。事後,皇后問道:「梳頭太監是陛下多年的親信,又不是多餘的人,為何將他也削減?」仁宗說:「他勸我拒絕諫官的忠言,我怎能將這種人留在身邊!」
包拯在擔任監察御史和諫官期間,包拯屢屢犯顏直諫,唾沫星子都飛濺到仁宗臉上,但仁宗一面用衣袖擦臉,一面還接受他的建議。有一次包公要拿掉三司使張佐堯的職務,理由是他平庸了些,張是仁宗寵妃的伯父,仁宗有點為難,想了辦法,讓張去當節度使,包拯還是不願意,言辭更加激烈,仁宗生氣地說:「豈欲論張佐堯乎?節度使是粗官,何用爭?」包拯不客氣回答道:「節度使,太祖太宗皆曾為之,恐非粗官。」張堯佐最終沒能當成節度使,仁宗回到後宮後,對張貴妃說了一句現在看來還很具政治遠見的話:「汝只知要宣徽使,宣徽使(史載,仁宗情急之下把節度使說成宣徽使)汝豈知包拯為御史乎?」
仁宗的善於納諫還成全了千古流芳的包拯。包青天實在是政治清明的產物而非其他,想想吧,如果皇帝不清明,哪會有包青天產生的政治環境?不管是遭到反唇相譏,還是被噴上一臉唾沫星子,仁宗都很清醒、很民主。他不認為這樣會龍威盡失,能接受的,他就接受;一時不能接受的,他就不理不睬。但他對提意見者絕不打擊報復,有時甚至會安撫有加。
一個懼怕大臣的皇帝,一般來說是會贏得他的人民的熱愛的,這個王朝的天也會比較清亮。
仁宗一朝不僅出現了包拯,還出現了「求之千百年間,蓋示一二見」、在《嶽陽樓記》中唱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範仲淹,以及倡導文章應明道、致用,領導北宋古文運動的歐陽修……而仁宗慶曆初年實施的「慶曆新政」———由範仲淹主持的那場社會改革,更為王安石變法起到了投石問路的先導作用。
「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的柳永,好不容易才通過了考試。但在仁宗看來,他不適合做官,還是填詞的好,就給畫掉了。宋仁宗說:「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柳永於是反唇相譏,說自己是「奉旨填詞」。譏諷仁宗的柳永不但沒被殺頭,填詞也沒受影響,且填得更加放肆,這就非同尋常了。也因此,柳永非但不生仁宗的氣,還「願歲歲,天仗裡常瞻鳳輦」。這是什麼意思?就是說,老百姓希望年年都能看到宋仁宗的儀仗,瞻仰到宋仁宗的風採,天下百姓都擁戴宋仁宗。
能讓柳永這樣放浪不羈的人不計前嫌且大唱讚歌,除卻仁宗,還能有哪個皇帝能做到呢?
有人說,「仁宗雖百事不會,卻會做官家(皇帝)」。仁宗日理萬機外,業餘愛好不多,甚至面對女色,也把持得住,唯偶爾臨摹一下「蘭亭」。身為皇帝,會做皇帝,這應是一種難得的境界。
宋仁宗是宋代帝王中的明君聖主,在位時間最長,達42年,其間國家太平,邊境安定,經濟繁榮,科學文化發達,人民生活安定。仁宗駕崩的消息傳出後,「京師罷市巷哭,數日不絕,雖乞丐與小兒,皆焚紙錢哭於大內之前」;當他的死訊傳到洛陽時,市民們也自動停市哀悼,焚燒紙錢的煙霧飄滿了洛陽城的上空,以致「天日無光」。他的死甚至影響到了偏遠的山區,當時有一位官員前往四川出差,路經劍閣,看見山溝裡的婦女們也頭戴紙糊的孝帽哀悼皇帝的駕崩。
「仁宗的陵墓裡有一件很特殊的隨葬品,那就是他那純白色的戰馬。」鞏義市文物保管所副研究員傅永魁對記者說,「仁宗沒有忘記戰爭,他養兵百萬,不怒自威,以致『邊將無功更不能』,沒什麼大仗可打。金兵佔領中原後,曾大肆盜掘宋陵,但因為懾於宋仁宗的威名,他們獨獨沒有對昭陵下手,『唯昭陵如故』。我想,哪一天發掘昭陵地宮時,仁宗的戰馬遺骸可能還會被發現。」「仁政」,一直是傳統政治的最高理想,宋仁宗之前,沒有一個帝王能以「仁」或冠以「仁」。儘管沒有多少人喜歡當戰爭的犧牲品。但人們總願意記住那些會打仗的皇帝,而忘卻仁宗這樣以「仁」治國的「仁主」。
【秘聞軼事】
宋仁宗批字
這一日,早朝升殿後,宋仁宗問閱卷官,京城大考已畢,按慣例,每年榜首要選三人,不知今年所中的是什麼人。閱卷官慌忙把前三名的試卷呈給皇帝。仁宗打開第一卷,閱罷,龍顏大悅,說,此卷做得極好,只可惜,中間有一個錯字。
閱卷官大恐,伏問皇上所錯何字。仁宗說,是一個「唯」字,這個字本應從「口」旁的,怎麼從了「厶」旁?閱卷官聽罷,稟奏道,兩偏旁形似,可以通用。皇帝沒有理睬閱卷官,接著問考生的情況。閱卷官說,此考生乃西川成都人,姓趙,名旭,字伯升。
正在客店候著消息的趙旭,旋即被宣入朝,覲見皇上。趙旭俯伏在地,惶恐不安。仁宗說,卿所做試卷極好,只可惜,中間錯了一個字。趙旭伏問何字,仁親說「唯」字。趙旭聽後,小心解釋說,這兩個偏旁,是可以通用的。
仁宗突然不高興了,取了御案上文房四寶,憤然寫下八個字。說,既然「口」「厶」兩個偏旁可以通用,那麼你看看,這八字能一樣嗎?趙旭一看,仁宗皇帝寫下的是這樣八個字:
私和、去吉、矣吳、臺呂。
趙旭看了半晌,終無言以對。仁宗說,你還是回去讀書吧。就這樣,因為一個錯字,趙旭名落孫山。
趙旭自覺無顏見江東他父老,為等三年後下一次科考,他乾脆流落在京都,每日靠替人寫字作文為生,過得落魄潦倒。
一年後,仁宗為一夢所惑,於是,扮作一官人,在苗太監陪同下,微服出宮私訪。在酒樓上,仁宗依著欄杆看街,一不小心,手中的一把月樣白梨玉柄扇掉在樓下,下去尋時,已杳無蹤影。酒罷,二人閒轉到一家茶肆,茶肆的牆上有一首詞,寫得辭清句麗,無限錦繡。仁宗便問作詞人是誰。茶博士說,是一位落第的秀才,成都人,姓趙名旭,滿腹珠璣,可惜,終日賣文為生,艱難度日。
仁宗一驚。
隨即,他讓茶博士找來趙旭,趙旭並未認出仁宗皇帝。說話間,趙旭於袖中取出一柄小扇,苗太監見之,大驚,說,此扇乃這位大官人的,適才飲酒墜於樓下。趙旭二話沒說,當即奉還給了仁宗。仁宗大喜,不是因為寶扇得歸,而是他突然看到了趙旭不同尋常的另一面。仁宗問他,為何上科不第。趙旭詳細述說原因。仁宗問,你怨恨皇帝嗎。趙旭說,在下學問不精,苛責不細,自取其咎,不是皇帝的錯。
仁宗說,你是西川成都人,認識一個叫王制置的人嗎?趙旭嘆口氣,說,王制置是西川要員,權居高位,我認識人家,人家不認識我啊。仁宗說,王制置是我的外甥,我寫一封信,你去投靠他,他會提攜你的。
令趙旭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兩位素不相識的大官人,除了一封拜謁的文書,還給了他一個僕人,一些盤纏銀兩。趙旭感激不盡,一路迤邐前行。不巧的是,快到成都的時候,一個壞消息傳來,說王制置已經調任,西川大小官員正在等待新制置的到來。趙旭聞聽,不禁喊一聲「我命苦啊」。僕人勸他,說,不妨繼續前行,看看是何消息。
在接官廳上,西川諸官等了三天,也沒接到新任的制置。僕人對趙旭說,咱們到接官廳上看一看。趙旭說,咱們怎麼能去那個地方呢?僕人不由分說,把他推到接官廳,撕開文書,高聲道:諸官還不趕緊接新任制置?他一指趙旭,說,這就是西川五十四州新任制置趙旭。
原來,所謂文書,是仁宗皇帝的一道聖旨。
仁宗皇帝因為和一個別字較真,讓原本可為狀元的趙旭流落京都街頭;又因為趙旭的才華、誠實和善良,他又和自己的一顆愛才之心較真,最終導演了一出跌宕起伏的人生大戲。
剪髮驗功
宋仁宗的慈聖光獻曹皇后,慶曆八年(1048)閏正月時,仁宗打算在閏月的元宵節再次張燈掛彩,曹皇后勸阻了。三天以後,有幾個衛兵作亂,半夜越過房屋,敲仁宗寢殿的門。曹皇后正在服侍仁宗,聽到出事,急忙起身。仁宗想出去,曹皇后關上閣門,抱住仁宗,急忙叫殿前武將王守忠,命令他帶兵進來平亂。反賊在大殿下傷害宮女,慘叫聲一直傳到仁宗的寢殿。宦官謊報說是奶媽在毆打小丫頭,曹皇后斥責他們說:「反賊就在附近殺人,還敢胡說八道!」曹皇后估計反賊一定會放火,暗中派人提著水跟隨在他們後面。反賊果然舉起火把焚燒宮簾,接著又被水澆滅了。這天晚上所派遣的宦官侍者,曹皇后都親自剪了他們的頭髮,告諭他們說:「明天論功行賞,就以這作為驗證。」所以宦官侍者們都搶著拼了死力來救駕,反賊很快就被捕獲消滅了。
被皇后打耳光
仁宗即位後,對郭皇后「頗見疏」,時間長了就失去興致,漸漸有些冷落。畢竟當皇帝了,後宮的熱鬧程度自然不是當太子時可比的,他開始寵愛美人尚氏和楊氏,尚楊二人得寵,便不把郭皇后放到眼裡,還老是說她壞話,「數與後忿爭」,都敢公開叫陣了,這事擱誰誰也受不了,郭皇后很惱火,但也不能把皇帝怎麼樣啊,只有自己生悶氣的份兒。
要說事情來得也很湊巧,郭皇后也是偶然路過皇帝寢宮,結果聽到裡面仁宗正在和二位美女調笑,本來心裡就彆扭,這下更是醋意十足,火往上撞。偏偏二位美女又說到了自己,「有侵後語」,嘻嘻哈哈地說自己壞話,說的什麼史書上沒記載,估計也就是說郭皇后怎麼怎麼不行,長得不好看,臉像鞋拔子什麼的。女人之間最惡毒的攻擊,莫過於說她長得不好看,這是每一個女人最最在乎的,特別是郭皇后色衰愛弛之後,對自己的長相會更敏感。聽到這,郭皇后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推門就奔二位美女撲過去了,就像抓住了外遇丈夫的現場一樣,估計嘴裡還罵著小浪蹄子之類的話,一頓劈頭蓋臉,「後不勝忿,批其頰」。仁宗一看來者不善,趕忙起身護著,「上自起救之」,結果郭皇后一巴掌摑在了仁宗臉上,「誤批上頸」,這記耳刮子算挨上了。
身為一國之君,當朝天子,挨一記耳光絕對的世所罕見。仁宗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於是開會商量廢掉皇后,還「以爪痕示執政」,你們大家都看看,她把我撓成什麼樣了。這時有和皇后不對眼的便開始拱火,現在人也是一樣啊,和誰有意見表面不說,上級對他有看法了,趕緊落井下石。宰相呂夷簡堅決支持廢掉郭皇后,還說廢后之事「古亦有之」,廢了好,這不算什麼新鮮事,不必自責。參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範仲淹等卻反對,說「後無過,不可廢」,老郭又沒犯什麼大錯,兩口子打架,受點傷也算不了什麼。仁宗優柔的性格可見一斑,商量什麼呀,直接廢了不就完了嗎。仁宗摸著火辣辣的臉,情感最終戰勝了理智,幾天之後還是決定廢黜郭皇后,封她為淨妃、玉京衝妙仙師,賜名清悟,帶發修道,居住在長樂宮。第二年,也就是公元1034年的8月,「詔淨妃郭氏出居於外」,估計又想起這記耳光了,乾脆讓她搬出宮去住,離遠點,省著看著鬧心。
其實後來仁宗還是很想念郭皇后的,就像整日吵架的夫妻,火在頭上,看對方一無是處,及至離婚了,方才想起對方的種種好處。在這記耳光下倒黴的也不止郭皇后一個,「尚美人亦廢於洞真宮入道」,而「楊美人別宅安置」,也都玩去了。尚楊二人被打入冷宮,也說明了仁宗還是念郭皇后舊情的,畢竟皇后被廢是因此二人而起,但皇帝挨耳光,這面子上不好說。後來終於忍不住思念,派人去看郭皇后,還帶了樂隊音響,很隆重,「後帝頗念之,遣使存問,賜以樂府。」郭皇后也早後悔了,皇帝朝三暮四那不是很正常嗎,何必動真氣,弄得晚景悽涼呢。郭皇后也讓來者捎信帶話,「辭甚愴惋」。後來仁宗偷偷把她招致寢宮,回憶過去的影日,但老這麼偷偷摸摸也不是個事啊,於是郭皇后說:「若再見召者,須百官立班受冊方可。」咱不這麼玩了,還是等你重新冊立名正言順了再說吧。可惜郭皇后命不好,沒倆月就病死了,「上深悼之,追復皇后。」仁宗悲痛之餘,還是追封了她的皇后之名。估計這時他心裡也不計較挨的那「一記耳光」了。
宋仁宗的「綠帽門」
古代的皇帝妻妾成群,號稱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其實,這只是泛稱,皇帝的妃子因人而異,並無定數。北宋的仁宗皇帝也有眾多嬪妃,不過最受寵的只有10個,當時不稱三宮六院,而稱「十閣」。這「十閣」都是經過層層選拔脫穎而出的後宮精粹,因而成了宋仁宗的最愛。「十閣」平日裡養尊處優,只圍著皇帝一人服務,令人豔羨不已。可誰能想到,就是這般尊榮待遇也不能滿足她們,更有耐不住寂寞者居然紅杏出牆,給宋仁宗戴上了「綠帽子」。
彭城郡是劉邦的老家,劉姓人多,這裡就有一劉氏女子很幸運,被百裡挑一從民間選入宋仁宗後宮,先是負責伺候仁宗的個人衛生,後又負責仁宗的吃喝。一來二去,博得仁宗好感,「偶得進幸」,入圍「十閣」。仗著這個資本,劉氏逐漸驕奢淫逸起來。一天晚上,劉氏閒得難受,玩起惡作劇,偷偷將延福宮屏風紙揭下,由著性子胡亂編寫了一份幾百字的文字,冒充官員的奏摺上報皇帝,差點把宋仁宗給糊弄了。不過,這個小惡作劇僅是個開始,不久,她又玩起大惡作劇——為打發寂寞,暗中和一個進宮私下告求皇帝的神秘之人勾搭成奸。
這事劉氏似乎做得天衣無縫,把宋仁宗嚴嚴實實蒙在鼓裡。但她忘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的古訓,她的「好事」還是「走光」了。御史中丞韓絳將他偵知的劉氏偷情詳情向宋仁宗密報了個一五一十。宋仁宗差點沒背過氣:「羞煞朕也!不是愛卿所言,我還真不知發生了這等家醜,待我細加審驗。」
審驗結果正如韓絳所言,色膽包天的劉氏果然給宋仁宗整了頂「綠帽子」。一向溫柔善良的宋仁宗感到天子尊嚴受到了極端傷害,害得他無地自容。怎麼辦?殺無赦!只有這樣才能彰顯天子的神聖不可侵犯——若擱其他皇帝,一準兒都會這麼幹。然而這回是宋仁宗,一個事事講仁道的仁慈皇帝,殺人他無論如何下不了手,但不懲治又不能解心頭之恨,最終,拿出了一個人性化的處理意見:保留賤人性命,但驅逐出宮,將不守婦道的劉氏貶於洞真宮為法正虛妙大師,賜名道一。
經歷了這場「綠帽門」,宋仁宗變聰明了,他開始由此及彼啟用發散性聯想:既然劉氏能給自己戴「綠帽子」,那麼張氏、王氏呢?可能性並不能排除,因為同為「十閣」,保不了她們會像流行病一樣交叉感染啊!果然,經過由點到面深入細緻的排查,發現出牆的「紅杏」並非個例,從掌握的證據看,宮人行為不檢點者大有人在,重點疑似對象就有「十閣」中的黃氏。這讓宋仁宗不但感到空前的恐怖,而且感到無比受傷,如此浩蕩的皇恩怎麼就拴不住娘兒們的心?好吃好喝溫存有加,到頭來卻落個白疼一場,你說悲哀不悲哀?
為加強對宮人的品行教育,純潔後宮隊伍,宋仁宗終於做出一項痛苦決定:將那些有可能成為日後劉氏的宮人統統放逐,總計236人。
仁慈皇帝的「先進事跡」
歷史上的皇帝,給人的印象大都是兇巴巴的。但也不能一概而論,仁慈皇帝還是有的,只是數量不多罷了。宋朝的仁宗皇帝趙禎,可視為其中一個代表。為何?因為中國封「仁」的皇帝本來就寥寥,趙禎卻是頭一個,而且,他的「先進事跡」的確有點突出,有點感人。
一天,仁宗廢寢忘食處理國務,把工作幹完時夜已至深,又冷又餓的他特想喝碗熱騰騰的羊肉湯暖暖身子,可深更半夜的到哪兒去弄呢?只好忍著涎水去睡了。第二天,他把自己昨夜饞嘴的「遭遇」說給皇后,皇后聽罷老大不忍:「陛下沒日沒夜操勞,就不知道保重龍體,想喝羊肉湯,隨時叫御廚弄就是了,何苦忍飢挨餓遭這份罪呢?」
寬和的仁宗衝皇后嘿嘿一笑,耐心做起解釋工作:「朕如果隨便索取羊肉湯,會讓廚子當成慣例,以後會為我夜夜宰殺。一年下來,就要幾百隻羊啊,長此以往,宰殺數量更難以計算。為我一碗羊肉湯,開此惡例傷生害物,朕實在於心不忍。因此,我忍一時之飢,值!」想吃的東西他能忍,送到口的美味卻也被他拒絕了。一年初秋,蛤蜊剛在京城新鮮上市,便被獻到了御宴上,仁宗好奇地問:「這時節就有這東西了?價多少啊?」侍者如實稟報:「每枚一千錢,共獻有28枚。」仁宗不無心疼地說:「我時常告誡你們要戒奢靡,今天我一動筷子,『28千錢』就沒了,這麼貴的東西,我受用不起!」硬是沒動一筷子。
不僅吃上能省能忍,這個皇帝還能忍渴。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仁宗到上林苑踏青賞景,玩著玩著口渴了,頻頻回頭張望。內侍們誰也沒有領會主子的意思,都無動於衷。回到宮中,仁宗急不可耐地對嬪妃說:「渴煞朕也,快弄水來!」嬪妃端上水,仁宗一把奪過狂飲不止。嬪妃不解地問:「官家啊,不是奴婢說您,都渴成這樣了,怎麼不在外面要點水喝?」仁宗喘定氣,這才實話實說:「我一個勁兒地瞅他們,可他們沒一個給我端水。如果這時再向他們要的話,這幾個沒眼色的一準兒會吃管事的家什,所以我只好忍了。」
仁宗對自己苛刻,對別人卻寬宏得很。四川有個老秀才,因對現實不滿,弄出一首歪詩呈給成都太守,其中一句是:「把斷劍門燒棧閣,成都別是一乾坤。」想幹什麼?分明是煽動造反,另立中央!太守嚇得不輕,慌忙將其綁送京城交給仁宗嚴懲。仁宗卻反其道而行之:「不會吧?我看老頭是想官想瘋了才寫下反詩,洩洩憤而已。既然這樣,倒不如成全了他,讓他過把官癮如何?」末了,老頭還真因禍得福,被仁宗授了個司戶參軍。
仁宗在位的42年,也是宋王朝最為安定祥和、遠離戰火的時期。一次,一個出使北方的使者向仁宗報告稱,高麗近來的貢物越來越少,請求朝廷出兵,用武力說話。仁宗不以為然地說:「這只是國王的罪過,與百姓無關,我們出兵,不一定會殺掉國王,而百姓卻一定會被殺無數。」最終將提議否決了。
1063年,仁宗皇帝辭世。他的死,宋朝百姓悲慟不難理解,因為他是一位仁民愛物、心繫眾生的好國君,而敵對國家居然也舉國哀傷,卻有些出乎意料。當仁宗的死訊傳到遼國,「燕境之人無遠近皆哭」,連皇帝耶律洪基也握著宋使的手痛哭失聲道:「四十二年不識兵革矣。」做皇帝做到這份境界,不論在哪裡,都會贏得世人的尊敬和愛戴。
【名人評說】
「仁」就是對帝王的最高評價,「為人君,止於仁。」《宋史》這樣評價讚美仁宗及其盛治:「(仁宗)在位四十二年之間,吏治若偷惰,而任事蔑殘刻之人;刑法似縱弛,而決獄多平允之士。國未嘗無弊幸,而不足以累治世之體;朝未嘗無小人,而不足以勝善類之氣。君臣上下惻怛之心,忠厚之政,有以培壅宋三百餘年之基。子孫一矯其所為,馴致於亂。《傳》曰:「為人君,止於仁。」
北宋學者邵伯溫這樣讚美「仁宗盛治」:蓋帝知為治之要:任宰輔,用臺諫,畏天愛民,守祖宗法度。時宰輔曰富弼、韓琦、文彥博,臺諫曰唐介、包拯、司馬光、範鎮、呂誨雲。嗚呼,視周之成、康,漢之文、景,無所不及,有過之者,此所以為有宋之盛歟?」
北宋政論家陳師錫這樣懷念「仁宗盛治」:「宋興一百五十餘載矣,號稱太平,饗國長久,遺民至今思之者,莫如仁宗皇帝。……以致慶曆、嘉佑之治為本朝甚盛之時,遠過漢唐,幾有三代之風。」
大文豪蘇軾說:「宋興七十餘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聖、景祐極矣。」天聖、景祐都是宋仁宗的年號。即使目空無人的南宋宰相秦檜也曾說到:「昔我仁祖臨御,親選天下十有五人崇論宏議,載在方冊。慶曆、嘉佑之治上參唐虞,下軼商周,何其盛哉!」南宋人名人衛徑也稱:「嘉祐之治」振古無及。
【歷史遺蹟】
永昭陵
宋仁宗陵墓北宋帝陵位於河南省鞏縣(今鞏義市)境內,嵩山北麓與洛河間丘陵和平地上。陵區以芝田鎮(宋永安縣治)為中心,南北約15公裡,東西約10公裡。
據有關史料記載,嘉佑八年(1063年)10月,葬仁宗趙禎於永昭陵(今鞏義市區),修陵調集士兵46700人,工期7個月,耗銀50萬兩,錢150萬貫,綢絹250萬匹,耗費佔北宋國庫年收入的一半。規模龐大,建築雄偉, 雖歷經千年風雨,飽受戰亂搶掠,但至今仍不失皇家陵園的恢宏氣勢。整個陵園遵從封建的風水地形堪輿學說,依地勢而就,傍山依水,東南穹窿,西北低垂,由「皇帝陵」、「皇后陵」和「下宮」組成,神道兩側的石刻群形態逼真,雄渾高大,栩栩如生,其中「瑞禽」和「角端」更是雕刻史上的傑作,堪稱世界絕品。
【歷史啟示】
宋仁宗的用人「潛規則」:過仁者誤國
細翻歷史,帝王治國成敗首要就在於用人二字,用人的得當與否直接關係到江山社稷的安危。近日從一本叫《休閒讀品·天下》的歷史人文旅遊雜誌看到一篇《仁者誤國——宋仁宗與西夏立國之戰》的文章,其中對宋仁宗的用人政策做了頗具新意的分析批判,字裡行間十分精彩,思想啟發性很強。作者通過大量的史料分析,認為宋仁宗用人由三個特點:
其一,愛用「君子」。仁宗朝裡許多都是「悲天憫人」的「君子」,「幹部」的履歷裡都有過參加賑過災的記載,所以在百姓中聲譽很好,於是升遷也就很快。但是這麼一批只懂得賑災的官員到了戰場前線,還是轉變不了思維,擺出一副體恤民情的樣子,喊著戰爭勞民傷財卻總是躲不掉戰爭,只好花錢買和平了,如此一來,最後歲幣還是百姓頭上攤。
其二,光「民主」不「集中」。宋仁宗用人講求「廣開諫路」、「言者無罪」,於是造就了一批好發議論、愛說大話空話的官員。為了博得皇帝的「欣賞」,許多大臣動輒就發表極端和不責任的言論,因為說話一般不會受到處罰和丟了性命,至多也就是貶往外地做官幾年再回來而已。可怕的是,這些高談闊論的官員們大多提不出什麼可行性建議,以至於宋仁宗都發布詔令禁止胡亂上書言事,仍無濟於事。
其三,看重「學歷」。仁宗朝的官員幾乎都是進士出身,一幫文人的朝廷自然就十分看重「學歷「了,作為一代名將的狄青因為出身行伍,一直受到文人進士們的鄙視,最終被迫害致死。
成敗是由一系列具體環節構成的。對仁宗和元昊這兩位最高統帥來講,最重要的環節就是兩個,一是用人,二是辦事。
先說用人。
元昊用的人都是「猛人」和「狠人」。舉兩個例子,一個是他依為股肱的党項本族人野利仁榮,這人是位大學者,創製了西夏文字。就這麼一位飽讀詩書、學富五車的文化人,給元昊提出的居然是殺氣騰騰、以戰爭立國的基本國策。他首先否定了對華夏文明的崇拜,指出:古來所謂「以夏變夷」的說法,根本不能成立。想當初,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使國家強大起來,那不就是「以夷變夏」了嘛!作為一個國家立國基礎的主流文化,應順從本民族的自然天性而來,而不能生搬硬套別國的東西。固然要向別的國家學習,但一定要選擇那些符合本民族天性、利於國家獨立發展的東西。我們國家裡,無論蕃人漢人,都好勇喜獵,日以兵馬為務,沒有中原人雅好禮樂詩書的風氣,我們只能順應這種實際的民情,因勢利導,進一步強化人民建功立業的豪情,滿足他們的徵殺欲望,同時賞罰分明,建立起嚴格的民法軍紀。如果說學習華夏文化,也只應該學習商鞅使秦國強大起來的法家思想,不能學滿嘴仁義道德、又拘泥於詩書禮樂等形式主義的儒家學說。這樣才能使國家全體人民樂於徵戰,崇尚剛勁。如此,方可以鉗制中國、統馭戎夷,那些斤斤於言禮言義的宋人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對手。元昊極其倚重野利仁榮。野利仁榮於宋慶曆二年秋天去世,元昊曾三次前往弔喪,慟呼:「何奪我股肱之速也!」
元昊重用的另一個人是漢人:張元。張元原來不叫這個名字,只是姓張而已。他原本是陝西華陰一介書生,自負其才,屢試不第後,曾和他的一位姓胡的朋友趕往邊關,他們僱了幾個人拖著一塊大石板在前面走,石板上刻著他人兩個人嗟嘆懷才不遇的詩句,他們兩個人跟在後面,吟詩大哭,希望以此引起邊關統帥的重視。那位邊關統帥還真接見了他們,引他們入大帳聊了一陣兒,大概是覺得話不投機,又把這兩人送了回去。回到家鄉後,不知為什麼事,張元被當地的縣令打過一頓板子。這次侮辱讓他下決心投靠西夏。臨行前,路過一個不知什麼地方的項羽廟,「乃竭囊沽酒,對羽極飲,酹酒泥像,又歌『秦皇草昧,劉項起吞併』之詞,悲歌累日,大慟而遁。」看來,張元不是毫無忠君愛國觀念的人,他只是太個人主義了,他知道自己的才幹遠高於朝堂之上那些庸碌之輩,有這些人當政,他永無出頭之日。他太欣賞自己生命品質的優秀,不能忍受在平庸的生活中,耗盡這天賦的優秀生命、默默無聞地死去,他要尋找一切機會證明自己的優秀,為此,不惜背叛自己的祖國。為此,他極為痛苦,這才有「悲歌累日,大慟而遁」的情況發生。人們當然可以譴責張元的極端個人主義,就是國家不用你,你也不能叛國呀!但從實際後果來看,一個不能真正吸納本國優秀人才的國家,註定要衰亡下去的,戰國時期那些被秦國滅掉的國家不都是如此嗎?
張元是和他的胡姓朋友一起到的西夏的,在那裡,他才改名叫張元,那位吳姓朋友改名叫胡昊。兩個人終日在西夏都城的各大酒館喝酒,飲後在牆上題詩,署名張元、吳昊。兩個人的名字連起來讀就「元昊」,這在當時是衝撞國王名諱的違法行為,他們倆想藉此引起元昊的注意。果不其然,沒過兩天,他們被抓了,元昊親自審問說:「你們兩個是從大宋來的人,應該懂得不能衝撞本王名諱的規矩呀,為什麼這麼做?」張元反唇機譏:「違了你名字的諱有啥了不起的,有的人連姓都不顧呢!」這正戳到元昊的痛處,他們的本來沒姓,自己造了個北魏鮮卑的姓:拓跋;後來歸依李唐王朝,皇帝賜姓李;入宋之後,又由趙家皇帝賜姓「趙」,實際上等於無「姓」之人。元昊聽出了話外之音,不以為忤,反引兩個人入室深談,甚為投機。張元得到了重用,不到兩年,就當上了元昊的太師、尚書令兼中書令,相當於宰相。元昊攻宋的許多謀略都是張元提出的,好水川之戰、定川寨之戰,都有張元參謀贊畫之功。元昊那句「朕當親臨渭水,直據長安」的豪氣幹雲的通告,也出自張元的手筆。
仁宗「仁」啊!張元叛逃西夏,屢獻攻宋之策,仁宗都沒有緝拿他的家屬,反而賜其錢米,希望張元能被感動,回頭是岸。這位宅心仁厚的皇帝永遠不能理解那種心身負奇才又野心勃勃的人的心理,他們一心只想使自己生命優秀的天賦本質得到實現,而對尋常人會感恩戴德的仁心惠意不屑一顧。張元沒有回頭,不僅從行為上沒有回頭,而且在精神上更為決絕。按他的理想,是想徹底滅掉大宋的江山,讓滿朝堂那些曾瞧不起他的庸碌之輩,徹底品嘗漠視他的苦果。元昊都沒這份野心,當慶曆三年(1043年)元昊與宋朝和談時,張元堅決反對,等到元昊與遼國開兵打仗,張元知道西夏已經永遠沒有滅宋的機會了,他徹底絕望了,終日對天咄咄嘆息,沒幾天,就憂憤而死。
這是那種為自己的優秀而活、也為自己的優秀而死的人,這種鐵石心腸,是任何恩惠都無法動搖的。
野利仁榮和張元之死,對元昊的打擊很大,任何偉大的事業都是由一個英雄團隊共同幹出來的,這兩個人才的早逝,使元昊失去了能克制他弱點、發揮他長處的左膀右臂。自這兩人歿後,元昊再也沒有做出過更為驚天動地的大事。
再看宋仁宗的用人,他所用的基本上都是和他氣味相同的仁人君子,另外,還有少數摸準了他的脈,偽裝成仁人君子的小人,所以,可以說他用的人都是「仁人」和「佞人」。
以夏竦、韓琦、範仲淹為例。夏竦聰明,有洞察事物本質的能力,但自私,不敢堅持原則;韓琦坦蕩磊落,在朝廷內部的權力角逐中,秉公守正,堅持原則,確是一位良相之才,但心腸軟,受不了戰場上血腥的打擊,而且缺乏真正的軍事韜略,其軍事建議是自己都執行不下去的誇誇其談。範仲淹個人道德素質優秀,體恤民眾,在和平年間,是一位愛民如子的好地方官,可是,見解卑陋,議論迂腐,他與仁宗之間的相知,完全在於共同擁有一個「仁」字的心理相通。他深知仁宗的心理,所以提出了被奉為國策的防守戰略,當仁宗與西夏媾和時,他是歡欣鼓舞的。其實,早在1042年(宋慶曆二年)五月,定川寨戰役之前,宋夏兩國邊境拉鋸戰正酣的時候,他就向仁宗皇帝提出與西夏議和的建議,說:「兵馬精勁」是西夏的優勢,「金帛豐富」是大宋的優勢;西夏人依仗其優勢,是不會聽從我們的仁義教誨的,而我們又不想大動幹戈,與敵人打仗。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用金錢買和平,多給西夏人「金帛」,以換得休戰。他還舉自己當越州知州時的財政收入為例,說僅越州一地一年的稅收就值絹三十萬匹,足以夠支付對西夏一年的「賞賜」了。
初讀到這種建議,讓我們瞠目結舌,這就是那位「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千古名臣為天下「憂」出的道理嗎?這是什麼道理?人家來打咱們,咱們不還手打人家,還要給人家「錢帛」,換得人家不再打咱們!不在於錢多錢少,而是憑什麼給敵人這麼多的錢?
範先生自有他的道理,他說,這樣雖然使越州人民受了些苦,可是天下不打仗了,可以少死多少人吶!這也是由其天賦的生命本質所造就的意見,不可溝通,不可更改。我只是在努力理解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理:或許是某些孩子被綁架了的父母,害怕綁匪「撕票」,不敢報案,想拿錢給綁匪「私了」的心態?
這種人是不能鎮邊打仗的!
除了韓琦之外,夏竦和範仲淹兩人其實都不願意在外鎮邊,夏竦削尖腦袋走後門想調回京城,範仲淹也屢次上表以身體原因辭掉邊帥之職。他們的文才都沒得說,十分優秀。範仲淹鎮邊期間,留下過一首著名的詞《漁家傲》,其中的下半闕是「濁酒一杯家萬裡,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徵夫淚。」言辭精到,意境悲涼。但確不是他的職務及所處的地位該發出的聲音,作為鎮邊統帥,應該高歌「馬蹀閼氏血,旗梟可汗頭。」怎麼能發出如此悲涼頹廢的韻調!主帥如此,全軍的士氣可想而知。
人不行,辦事就不行!
先從事關每次戰役成敗的情報問題說起,我們已經知道,元昊出色情報的收集和分析能力是他每次戰勝的重要原因。宋仁宗也意識到情報問題的重要性,他多次下詔要求在邊境重金收買掌握西夏情報的間諜,還下詔,要求緝拿、誅殺已潛入京城汴梁的西夏間諜,但從未收到任何實效。宋軍從來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戰略情報,就是在戰場上,也少有過準確的戰役情報,甚至到打完仗了,還不知道對方的真正人數。原因無非有二:一是不肯真正花高價錢買情報,二是情報送到眼皮子底下了也不會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