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一件非專業的事情,不是本事,不是能力,是花木那樣的生長,有一份對光陰和季節的鐘情和執著。一定要,愛著點什麼,它讓我們變得堅韌、寬容、充盈。
——汪曾祺
「一個冷酷無情,肉眼看不見,醫生管他叫『肺炎先生』的不速之客,在藝術區裡潛行,用他冰冷的手指這兒碰碰那兒摸摸。在廣場的東面,這個壞傢伙明目張胆地走動著,每闖一次禍,受害的人總有幾十個。」 庚子年的大年初一,我在給女兒朗讀歐•亨利的《最後一片常春藤葉》的精彩開篇。一個以往親朋歡聚、舉杯同慶的日子,今年卻格外冷清,只有我們一家三口圍坐在一起朗讀。與我們的琅琅書聲呼應的,沒有窗外的爆竹聲聲,只有身旁貓咪們此起彼伏的「咕嚕咕嚕」。因為一個比普通的「肺炎先生」兇險百倍的叫做「新冠病毒肺炎」的「惡魔」瞅準中國春節的大好時機正在神州大地肆虐。
平日裡,我和孩子的爸爸都比較忙:他經常出差,我經常熬夜備課或寫作。在女兒可以獨居一室並進行自主閱讀後,親子互動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媽媽得擦地,你自己讀書吧」「媽媽現在有個材料要寫」高頻率地出現在我與女兒的對話裡。然而病毒奪去那麼多鮮活的生命,讓一個個家庭破碎的殘酷事實,卻給我夫妻二人當頭棒喝!有什麼比和家人一起健康、幸福地生活更重要的事情呢?
響應國家號召,居家抗「疫」。我們規劃了作息時間表,制定了抗「疫」食譜,不再熬夜,從書櫃中選出了親子共讀的文學名著。每天的午後,都是我們一家閱讀的時間,《歐•亨利短篇小說集》《海底二萬裡》《朝花夕拾》……就這樣一本本地讀下去。這是一家人度過的第一個完全沉浸在書香中的春節。
孩子爸爸不僅發揮了一貫擅長的廚藝,儘可能把每一餐安排得營養豐富,還帶著我們做起健身體操,更是開發出自己的新功能,為孩子講起了數學題。女兒雖然關切疫情的發展,卻並沒有恐慌無措。因為有醫護人員堅守在第一線,有爸爸媽媽陪伴在身邊,就不再感到「新冠惡魔」的猙獰可怕。她極其自覺地「宅」在家裡,每天按部就班地做著寒假作業,主動承擔了開窗通風的任務。一家人不再粗聲大氣,也不再惡語相向,而是全力以赴,同心戰「疫」。哈哈,連給親人的電話都打得比以往多了。孩子的一位叔伯爺爺恰好居住在武漢郊區,很久都沒有聯繫。疫情爆發後,我們每一天都會通過互發微信報個平安,相互鼓勵,彼此叮嚀,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讓我們真切地感受到親情的可貴。縱然相隔萬水千山,親人們的心卻貼得更近了。
第一次得知所在社區招募自願者,我就報名了,原因很簡單——我是一名共產黨員。但是,抗「疫」初期,物資短缺。我們一家人只有一個舊的布口罩,工作人員說如果能解決醫用口罩的問題,就打電話通知我報到。得知我報名時,丈夫和女兒十分擔心,因為我的血壓偏高,一直在服用降壓藥物,怕我危險也怕我無法勝任抗「疫」工作。
然而,令我吃驚的是「譁昕爸爸」,一名非黨群眾,隱瞞了沒有醫用口罩的情況,先我一步去做了志願者。我永遠不會忘記他第一天去值崗的「防護裝備」:普通的舊口罩內裡貼了兩層保鮮膜再墊上幾層面巾紙。他就這樣「武裝」後,步行四十分鐘趕往值崗的小區,進行了最困難的入戶排查工作。
那天,雪花揚揚撒撒,染白了屋頂、染白了樹木,也染白了爸爸回家的路。女兒焦急地等在門口,不停地望著牆上的掛鍾,小嘴裡喃喃念著:「爸爸,怎麼還不回來?」終於,有熟悉的腳步聲在門口響起,她迅速地通過門鏡捕捉到爸爸的身影,二話不說,快速打開門,拿起消毒劑幫爸爸消毒,連鞋底都細緻地噴灑到。接著一路護送爸爸去到衛生間,「監督」他認真洗手;又飛進廚房捧出一杯溫水遞到爸爸面前。那一刻,我在丈夫的眼中看到了一種美麗的閃光——那是一種叫做「幸福」的感動。
等我加入志願者行列中,夫妻難免會同時接到任務,家裡便只有她一人留守了。第一次,我們倆再三叮囑她如何注意安全,她卻昂起小臉堅毅地保證:「你們放心吧,我都十一歲了,我不會害怕的。我不會給陌生人開門,也會記得照顧貓咪。總之,你們別擔心就好。」事實證明,她的確把家照顧得很好。她最喜歡聽我們講值崗時遇到的事情了,有時候會讓我們反覆講好幾遍。她不再問我們:「為什麼冒著危險去做志願者」了。我想:這是因為她明白了什麼是責任,什麼是擔當。因為她會在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把作業做得很好,燒開水、熱飯、照顧貓咪。當然,還擔任著「父母專屬消毒員」的重要任務。這就是我們一家在2020年發生的小故事。
因為懂得愛的力量,所以我們勇於擔當,也變得更加堅韌、更加寬容、更加充盈。抗「疫」讓我們更愛彼此,更愛「家」。
作者:韋華,齊齊哈爾大學文學與歷史文化學院(新聞傳播學院)教授,文學博士,碩士生導師,黑龍江省文學學會理事、全國毛澤東文藝思想研究會會員、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