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庸先生的武俠小說《神鵰俠侶》裡,出現了一個與全真派極有淵源的古墓派。此派的創派祖師林朝英與王重陽感情深厚,但兩人始終未能走到一起,甚是令人遺憾。林朝英一生居住在古墓裡,她的丫環成了她武功的繼承人,便有了古墓派一說。
古墓派除了林朝英、她的丫環,還有就是李莫愁和小龍女。古墓派的女子個個漂亮,林朝英自不必說,李莫愁、小龍女也是公認的大美女。小龍女「秀美絕俗」,李莫愁「美目流盼,桃腮帶暈」。就連林朝英的丫環,相貌也是相當出眾。楊過在拜師的時候,看到了這個丫環的畫像。
小龍女帶著楊過到一間空蕩蕩的石屋裡拜師,裡面掛著兩張畫。西壁畫中是兩個姑娘。一個二十五六歲,正在對鏡梳妝,另一個是十四五歲的丫環。林朝英「容貌極美,秀眉入鬢,眼角之間卻隱隱帶著一層殺氣」。那個丫環則「憨態可掬,滿臉稚氣」。畫像中的丫環年紀很小,但顯然是個美人胚子。
但是,在古墓派裡,卻有個奇醜的人物,那就是孫婆婆。楊過第一次見到孫婆婆嚇了一跳,「猛見到面前兩尺外是一張生滿雞皮疙瘩的醜臉,正瞪眼瞧著自己。」孫婆婆向楊過一笑,「笑容更是十分醜陋,但奇醜之中卻含仁慈溫柔之意,頓時心中感到一陣溫暖。」
孫婆婆的醜,在書中多次提到過。孫婆婆帶著楊過去給全真教玉蜂解藥。全真教道士們看到孫婆婆,「竊竊私議,不知這個大聲呼喝的醜老婆子是誰」。孫婆婆臨死之前,要小龍女照顧楊過,小龍女終於答應之後,孫婆婆「醜臉上現出一絲微笑」。
為什麼在古墓派這個美人堆裡,卻出現了一個奇醜的人物孫婆婆?孫婆婆嚴格來說,不能算是古墓派的人。但「孫婆婆十八年來將小龍女撫養長大」,而且也會一些古墓派的武功,也算是古墓派的一份子了。
楊過之所以能加入古墓派,孫婆婆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小龍女一開始是堅決不答應收留楊過的,這主要是因為古墓派的規矩,古墓中就不允許男子居住。孫婆婆一開始顯然也沒有辦法,知道不能破壞規矩。
但她臨死的時候,卻堅定了要小龍女收留楊過的決定。「姑娘,我一生從來沒求過你事,就是求你,你不答允也終是不答允。」「我求你照料他一生一世,別讓他吃旁人半點虧,你答不答允?」「你龍姑姑無依兒靠,你……你……也……」孫婆婆也要楊過照料小龍女一輩子。
與孫婆婆外貌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的善良。楊過碰到的幾乎都是長相俊美之人,從李莫愁到郭芙黃蓉,再到小龍女,他碰到的奇醜無比的女性人物,僅孫婆婆一人。但就是這個醜陋的孫婆婆,卻使得楊過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
楊過從江西上饒,到浙江嘉興,再到桃花島、全真教,碰到的儘是冷落和磨難。雖然郭靖對他極為關愛,但因為黃蓉的防備,和郭芙的驕橫,楊過終究不能呆在郭靖身邊。直到楊過遇到了孫婆婆,才感受到了人世間的關懷與溫暖。
所以,孫婆婆雖然沒有教會楊過任何武功,卻教會了他做人最重要的原則,那就是不要以貌取人。後來的楊過,與三教九流之人都合得來,包括西山一窟鬼、張一氓、九死生、人廚子這些人,主要就是他受到了孫婆婆的影響。一個人的外貌,並不等同於他的內心。
金庸先生將孫婆婆寫得這麼醜,還有個原因,就是要突出小龍女的美來。不比不知道,楊過一開始見到的是孫婆婆奇醜無比的臉,然後再看到的是小龍女,「那少女披著一襲輕紗般的白衣,猶似身在煙中霧裡,看來約摸十六七歲年紀,除了一頭黑髮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絕俗。」
這種視覺上的衝擊,讓小龍女的美在楊過心中更加突出,也在讀者心中更加突出。「只覺這少女清麗秀雅,莫可逼視」,但她卻「冰冷淡漠」,與孫婆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醜陋但熱情,一個貌美卻冷漠,無論從視覺效果上,還是藝術效果上來看,這種強烈的對比都是極為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