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因病在家休養。百無聊賴之際,只有靠書架上的舊書閱讀,打發時間,慢慢等待康復!
不得不說,這些年也收藏了一些,故紙書刊,雖然,有些一直沒有閱讀,有些蒙塵。細細整理完,有黃永玉的《比我還老的老頭》,其間記述了許多逸事,以有些蕭瑟卻積極樂觀的筆法,述說往事,別有感觸!
在《大家張伯駒先生印象》中,黃老先生寫道:「四害伏法,伯駒先生及碌碌眾生得活。月入八十元與潘素夫人相依為命。某日餘攜妻兒赴西郊莫斯科餐廳小作牙祭,忽見伯駒先生蹣跚而來,孤寂索寞,坐於小偏桌旁。餐至,紅菜湯一盆,麵包四片,菜醬小碟,黃油二小塊。先生緩慢從容品味。紅菜湯畢,小心自口袋取出小手巾一方,將抹上菜醬及黃油之四片麵包細心裹就,提小包自人群中緩緩隱去。餘目送莊嚴背影,不忍它移。……夫人國畫家音樂家潘素系餘同行。老人手中之麵包,即為其帶回者。情深若是,發人哀思……」
這一樣有些蕭瑟哀婉的描寫,不禁把人帶入一段曠世絕戀之中……
也許世間真的有一見鍾情,或者是冥冥之中真的有一種註定一種緣分。這當然是有一種宿命的言論,但是這種緣分經常的發生,也不一個合理科學的解釋。是啊 ……
正如張愛玲在短篇《愛》裡所說:「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
緣分就是在茫茫人海中的,一次不經意的回眸。往往就是當初的一眼就能註定一生的悲歡離合,昨天一生的相知相守。這樣差異在荒蕪的世間留下許多美麗的傳奇,不能帶來無限的溫暖,當然還有溫馨還有留戀。
就像席慕蓉在《夏夜的傳說》:「旦丁初見貝德麗彩,並不知道她從此是他詩中千年的話題,並不知道。從此只能遙遙相望,隔著幽暗的地獄也隔著天堂……」
就是這一眼,青絲華發!
張伯駒的好友孫曜東這麼回憶:「潘素女士,大家又稱她為潘妃,蘇州人,彈得一手好琵琶,曾在上海西藏路汕頭路路口『張幟迎客』。初來上海時大字認不了幾個,但人出落得秀氣,談吐不俗,受『蘇州片子』的影響,也能揮筆成畫,於是在五方雜處、無奇不有的上海灘,曾大紅大紫過……」
才子佳人,金風玉露一相逢,當然會激情四溢完全擲萬物於不顧,管他王侯富貴非翁雅意了!
孫曜東又說:「張伯駒在鹽業銀行任總稽核,實際上並不管多少事,整日埋頭於他的書畫收藏和京劇、詩詞,每年到上海分行查帳兩次,來上海就先找我。其實查帳也是做做樣子的,他來上海只是玩玩而已。既然來玩,也時而走走『花界』,結果就撞上了潘妃,兩人英雄識英雄,怪人愛怪人,一發而不可收,雙雙墜入愛河。張伯駒第一次見到潘妃,就驚為天女下凡,才情大發,提筆就是一副對聯:『潘步掌中輕,十步香塵生羅襪;妃彈塞上曲,千秋胡語入琵琶。』不僅把『潘妃』兩個字都嵌進去了,而且把潘妃比作漢朝的出塞,把她擅彈琵琶的特點也概括進去了,聞者無不擊掌歡呼。
可是問題並非那麼簡單,潘妃已經名花有主,成為國民黨的一個叫臧卓的中將的囊中之物,而且兩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誰知半路殺出了個張伯駒。潘妃此時改口,決定跟定張伯駒,而臧卓豈肯罷休?於是臧把潘妃『軟禁』了起來,在西藏路漢口路的一品香酒店租了間房把她關在裡面,不許露面。潘妃無奈,每天只以淚洗面。而張伯駒此時心慌意亂,因他在上海人生地不熟,對手又是個國民黨中將,硬來怕惹出大亂子,他只好又來找我。我那時候年輕氣盛,為朋友敢於兩肋插刀。趁天黑我開出一輛車帶著伯駒,先到靜安寺路上的靜安別墅租了一套房子,說是先租一個月,因為那兒基本都是上海灘大老爺們的『小公館』,來往人很雜,不容易暴露。然後驅車來一品香,買通了臧卓的衛兵,知道臧不在房內,急急衝進去,潘妃已哭得兩眼桃子似的。兩人顧不上說話,趕快走人。我驅車把他倆送到靜安別墅,對他們說:『我走了,明天再說。』其實明天的事伯駒自己就有主張了:趕快回到北方,就算沒事了。」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張伯駒晚年所寫的《瑞鷓鴣》:「姑蘇開遍碧桃時,邂逅河陽女畫師,紅豆江南留夢影,白蘋風末唱秋詞。除非宿草難為友,那更名花願作姬,只笑三郎年已老,華清池水恨流脂。」即是追憶他與潘素情定三生的情景。
儘管,二人歷盡繁華變遷,歷盡滄海桑田 ,但依舊相濡以沫,相守終老,婚後,潘素洗盡鉛華,努力學畫,終成一代,金碧青綠山水及雪景山水大家……
可見,愛情就是相互成全,相互慰藉,一起面對世間的風風雨雨,管他朝雲暮雨,管他花開花落,有彼此相依相偎,別的真的不重要了!
正是: 一眼萬年,一生相伴,從此世間再無琵琶曲,唯見比翼雙飛來!
本文引用黃永玉《比我更老的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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